查理·卓别林
我们沿着海滩散步。路斯带着一顶怪怪的日本大草帽,最近很多女生也流行带这个。一个很年轻的、15岁上下的姑娘跑过来对我们说:
“哦,卓别林先生,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路斯什么都没听见,但他看到她递过来纸和笔,就大言不惭地写下“阿道夫·路斯”。
女孩拿到签名,愣了一会,道:“这么说,您是维也纳那位著名的建筑师?”我点了点头。她叫道:“太好了!”
“那个女孩说什么?”
“她以为你是卓别林。”
两天后是卓别林新片的首映式。我们跟T夫人共用一个私人包厢。路斯穿着晚礼服。
“卓别林你好!”几个人放开嗓子喊。几支玫瑰花飞进了我们的包厢。不远处坐着一位举止优雅、灰色头发的年轻人,有一张削瘦而聪明的脸。正是卓别林本人。他看着我们,笑了。
“亲爱的,我想去认识一下卓别林!我有个很好的点子,关于电影。”
路斯知道,卓别林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不想显得太唐突,就让一位共同的朋友递了个纸条。这个人是维也纳的一位作家霍利格尔(Hollriegel)。这段时间,路斯每天都能在海滩上看到卓别林,他经常带着责备的语气对一个熟人说:“卓别林又朝我们这边看了。你下次别穿这条裤子了,屁股太大。我敢说卓别林下一部电影肯定要学着你的样子,穿这么一条窝窝囊囊的裤子!”
霍利格尔的口信石沉大海,路斯唯有叹息而已。“卓别林走之前,怎么也得跟我认识一下。我的影片构思是这样的:多年前我在美国的时候,一个人去吃自助餐,口袋里只有10个美分。美国的自助餐厅都有个装糖渍水果的大碗,花10美分,你爱吃多少都可以,走的时候付钱就行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十美分硬币居然掉进了碗里。我绝望地用大汤匙找啊找,把碗里的蜜饯翻了个遍,也没看到硬币的影子。我一怒之下开始吃那碗蜜饯,店主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我的脸也不管,直到盆干碗净,我终于找回了我的硬币。卓别林知道了这个故事,一定能编个有意思的喜剧出来。想想看,客人们看得心花怒放,老板气急败坏,想把盆子抢过去,两个人上演全武行,主人公充满了绝望、恐惧,却不停地用大勺子在碗里翻个没完……这一切都太适合卓别林了。”
霍利格尔的回信最后终于到了,可惜已经太晚。卓别林之前就离开了朱安雷宾。
科柯施卡不是德国佬
一天,路斯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文章,是一个法国评论家对科柯施卡(Kokoschka)的恶评。他谈到科柯施卡在巴黎的大型展览。除了一些有的没的,他还骂科柯施卡是个“德国佬”(Boche)。路斯一直认为科柯施卡是我们这个时代了不起的大画家,看到这篇文章气得暴跳如雷。他未及多想,就给报社编辑写了这样一封信:
“亲爱的编辑先生!
我必须对您指出,您那篇关于科柯施卡的文章很不准确。单看“德国佬”这个词就足够了。连个孩子都能看出来,“科柯施卡”这个名字跟德国不沾边。这是个捷克斯洛伐克家族的名字,移民到奥地利。他的一个亲戚还是个捷克斯洛伐克军官。我想你该清楚,这是个低级错误。”
路斯让我拿着信去找亨利·马蒂斯,希望他在信上签名。我当天就去了尼斯。亨利·马蒂斯住在离花市不远的一幢小房子里。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把我引入一个明亮温馨的房间。亨利·马蒂斯,留着白胡子,友善地招呼我坐下。小小的房间洒满了阳光。一只金丝雀在窗口快乐歌唱。亨利·马蒂斯读着信,他的面容无比安详。带着一丝笑容,他把信还给了我。
“阿道夫·路斯”,他说,“一如既往,如果自己和朋友的荣誉受到威胁,总是怒发冲冠、不惜死命一搏。他的祖国,甚至全世界,都会以此为荣。至于这位评论家,如果有机会被路斯撕成两半,那是他的荣幸。所有艺术家,不管多出名,都被他撕得体无完肤!把这些话转给路斯尊者,带上我最诚挚的祝福……”
“马蒂斯签名了吗?”路斯问,根本不在意马蒂斯说了什么。“签名了没有?”我告诉他没有。路斯对我怒目而视。“好吧,看来我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然后他真的去了。
乌斯提蒂……
一个男孩,十六七岁上下,手里拿着个大笼子,沿着海滩走来。一大群孩子跟在他身后,争着抢着往笼子里瞧。
路斯从他的躺椅上一跃而起,朝那个男孩招招手,男孩朝我们走来,那一大群小孩和几个大人也跟了过来。原来是两只很小的猴子,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发出小孩子一般的尖利的声音。它们在杆子上闪展腾挪,会突然停下来看着观众们,老头子一样的眼睛会突然愣住。
“亲爱的,这就是乌斯提蒂猴子”,路斯对我说,“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很多年前我养过一些。白天我们会放它们四处跑。它们喜欢到树林里疯玩,晚上却都能乖乖回家。有一天,母猴突然生病了,我尽心尽力照顾它,却还是一命呜呼。从那以后,公猴子再也不吃东西了!它在空空的笼子边蹲着,这样过了几天,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我从未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动物身上。它爬到屋顶,直挺挺地跳下来,摔在马路上。它摔断了脖子,也活不成了……它居然自杀殉情了!”
利奇诺夫斯基公主(Princess Lichnowsky)
利奇诺夫斯基公主并不认识路斯,但在他60大寿这天,派人来给路斯问安。
路斯想亲自去瞧瞧她。“我想认识这个女人”,他对我说,“她写了一本书,跟我的观点和感觉不谋而合。那本《与专家对决》(The Battle with the Specialist)本该署我的名字才对。”
公主见到路斯,跟我们一样开心。一辆马车把我们带到她美丽的别墅跟前。带着白手套、衣着光鲜的仆人打开大门。公主本人快步而出,个子高高的、金发、身型瘦削、容止得体。
“亲爱的路斯,您能大驾光临,我太开心了!”她发自内心地说。我们在面朝大海的露台上饮茶。公主身边蹲着一条大灰狗,满怀警惕地嗅着我家布布。这条大灰狗名叫“摇摇”,是公主新书的主人公。
谈话很快就进行得风生水起。公主和路斯看待世界的方式异常合拍,我从他们的外貌中也发现了一丝相似之处。
茶歇的时候,公主带我们进入她那如梦似幻的小花园。设计师是一位美国百万富翁,现居日本。曲折的小径把人带到沙丘上,对面就是大海。朝向大海的缓坡,栽满了桔子树和柠檬树。也有日本盆景和海外奇珍。路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最着迷的是一棵金黄色的喇叭花树,它的名字来自于它那活像是邮差号角的花朵,黄艳艳的,在风中摇摆。但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摇摇和另外一条可爱的棕色腊肠犬身上去了。
我们一直呆到暮色低垂,然后依依不舍地与公主告别。为了感谢她的好客,路斯回赠她一整坛金黄色的普罗旺斯蜂蜜,就是本地农人售卖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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