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RCR与卡拉特拉瓦，这两位西班牙建筑师同样应该被记住

司空白 | 林楚杰 | 2018.02.13 10:00

随着2017年普利兹克奖花落RCR，西班牙建筑似乎又再一次回到了大众的关注中来。然而，提及这个地处伊比利亚半岛的国家，许多人对于西班牙建筑师的认知，也许仅仅停留于高迪、卡拉特拉瓦和普奖得主拉斐尔·莫内欧，殊不知，在这片极具生命力与创造力的土地上，有着众多的出色建筑师，带给建筑界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这一次，一起走近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两位西班牙建筑师。

/ Miguel Fisac /

虽然可能是西班牙现代主义建筑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但Fisac对于大众而言，实在是一位很“陌生”的建筑师。最直观的证据是，他的名字在维基百科词条的不用说中文了，连英文页面都没有，仅仅能够从西语、葡语和几个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区性语言中找到他。

然而Fisac又实在是他那个年代——也（可能）是建筑师最辉煌的年代——最典型、最令我神往和钦佩的那类建筑师：注重建筑和空间本身，从设计到建造逻辑清晰，尺度感敏锐，形式审美建立在对技术和功能的深刻理解融会之上，但不刻板教条，细节和整体和谐统一。功力深厚不露雕琢，还要加上西班牙建筑师特有的天赋——悠久的建造传统赋予了伊比利亚建筑师们基因里的灵感，大概可以类比歌剧之于意大利、文学之于俄罗斯，已经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我初次接触Fisac，是在读研究生的第一年。彼时介绍的是Fisac最具代表性作品之一的The Pagoda。我当时甚至没能够记住Fisac这个名字，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远在南欧的“佛塔”式建筑。

这座塔楼建于1965－67年，属于西班牙马德里的霍尔瓦实验室（Jorba Laboratories）办公建筑的一部分，包括有若干办公空间和一座图书馆。它的外立面对双曲率极小曲面直接而合理的运用，使得原本可能平平无奇的办公塔楼成为了马德里市民通往机场路上的一道风景。

即便放在今天，它的设计形式也十分独特；但是如果将设计拆解还原的话，不难发现这座塔楼看似夸张的造型与建造逻辑和功能需求相符，称得上是现代主义强调的结构理性与形式美感结合的优秀案例。

首先，如果观察图3中的平面图不难发现，塔楼外部新颖的造型是通过非常简洁的一次操作得出的：每一层仍然是规矩的正方形平面，只是统一地每隔一层将正方形旋转了45度。

这个操作带来的最直观收益，就是得到了符合客户要求的建筑造型，楼层之间的曲面，在一天之内的不同时间段创造出多变的光影效果，让附近高速公路上过往的人们在极快的车速下即使只看一眼也会对它印象深刻；同时，使用者在楼层内部的观景视野也较之常规的火柴盒塔楼更富变化。如果再结合图4中的结构平面，还可以发现这一操作不仅没有使结构复杂化，反而非常符合办公楼层平面布置的结构特点：竖向柱网布置在旋转后上下两组正方形平面的8个相交点处，水平方向上楼板的主要钢结构也以这8个点和中央的核心筒形成了网络。从结构力学角度来看，这样的结构稳定合理，保证了内部大跨度无柱空间得以实现，空间利用非常高效，而且即便每层都有出挑空间，也没有特别夸张的悬挑，工程角度易于实现。

如果从剖面上解读，这样的旋转带来了每层外部的剩余空间，可以作为非常好的设备夹层，这样就避免了在内部加做吊顶，可以实现更高的层高和更好的内部空间体验。

值得一提的是，在施工中为了避免常见的浇筑上层时混凝土会迸溅污染到下层楼板和立面，Fisac还坚持要求整个建筑在搭好骨架和模板之后，从顶层向下开始浇筑。

从上图中可以看出，塔楼一侧还有一座较为低矮的建筑，是实验室的厂房与库房。整体造型虽不及塔楼那般新颖独特，但是细节上却体现了Fisac的另一个极具个人特点的元素——空心龙骨水泥梁。

图8：实验室厂库房的空心龙骨混凝土梁. ©Fundación Miguel Fisac

这种充满建构诗意的结构系统，被反复运用在Fisac的其他建筑中，包括他的公共建筑与教堂等作品，成为了他签名一般的元素。

图9：Fisac与他的混凝土预制件. © Fundación Miguel Fisac

上图是1962年Fisac与即将运用于马德里的水文测量研究中心（Center for Hydrographic Studies）项目的混凝土预制件的合影。

图10：水文水道测量中心立面. ©Center for Hydrographic Studies

从外观上看，水文测量研究中心的设计，同样是办公塔楼+低矮大跨度厂房。因为水文研究特定的空间要求，Fisac再一次设计了巨大的无柱内部空间，空心龙骨横梁兼顾了结构、审美、采光，让原本仅为功能空间的水文研究所有了光影交错的美感；而很多细节也能看出建筑师对建构逻辑的深刻理解和纯熟运用。

类似的混凝土梁也被应用在Fisac的IglesiaSanta Ana（圣安娜教堂，Santa Ana Church）中。

除了外部的龙骨梁，这座教堂的内部设计也凸显了Fisac对宗教类建筑的功能了然于心，以及对其注重的光影效果极具天赋的编排。Fisac在耶稣像背后最重要的墙壁上做出了三个深浅不一的凹陷，在没有破坏室内空间统一的前提下，同时又区分出了宗教仪式时需要的不同功能空间。

同时，耶稣像正背后的最浅的凹陷，无疑在视觉上增强了正上方“天眼”般的天窗中透入的自然光“倾泻而下”的效果，进一步突出了教堂的神圣气氛。

/ Enric Miralles /

相比于前辈Fisac，与卡拉特拉瓦同辈的Enric Miralles（恩里克·米拉雷斯），知名度要高了很多。1996年拉斐尔·莫内欧获得普利兹克奖时，外界许多人将其称之为西班牙最优秀的建筑师。然而，当年西班牙的国家建筑奖评选得主，是当时年仅40岁的米拉雷斯——这一位被称为高迪接班人的天才建筑师。

初识米拉雷斯，源于他设计的巴塞罗那射箭馆的一张平面图，展现出的天才般的控制曲线的能力：

这座射箭馆也是米拉雷斯，与第一任妻子卡梅·皮诺（Carme Pinós）共同设计的代表作。打个比喻，当BIG的设计方法被大量学生借鉴模仿的时候，你会发现米拉雷斯这样的建筑师做出的设计，即使是想抄袭也抄不出来的。或者说，这是一种”不做线性减法“的设计。

这座位于巴塞罗那市郊一小块山地上的射箭馆分为比赛馆和训练馆两部分，是由两大主要元素：连续的混凝土隔墙和隐藏在山体中的挡土墙组成，辅以极具张力的结构构件。根据设计师自己的解释，这座建筑的形式是通过对所在场地的地形进行演绎得到的，这种充满想象力的、不拘泥于死板的设计逻辑的创造，真的是依靠天赋，也是无法被模仿的原因。

米拉雷斯与卡梅-皮诺共同创作的经典作品还包括位于巴塞罗那市郊的伊瓜拉达公墓（Igualada Cemetery）。

依山体而建的公墓外部墙体上分隔出的一个个格子对应着一个个逝者，沿着步道蜿蜒伸展开来；内部的明暗处理也给人留出了凝思的空间。

图32-33：内部空间的明暗光影. ©Flickr User: Dharmesh

米拉雷斯经历过两次婚姻，1994年开始与第二任妻子贝纳德塔·达格利亚布艾（Benedetta Tagliabue）合作的项目包括巴塞罗那圣·卡塔利娜市场（Mercadode Santa Catalina）的改造、苏格兰议会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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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西班牙建筑师，对混凝土预制结构的使用已臻化境，作品中既有精确的建构逻辑，又有天马行空无法模仿的天赋，然而两人的命运却都是令人唏嘘：

Fisac一生作品颇丰，在以马德里为代表的西班牙各地有着超过400余座各类作品。然而，虽然很多建筑师和马德里民众都希望将前文提到的The Pagoda作为地标建筑保护下来，这座严谨却张扬个性的建筑却因为马德里市政府方面的短视，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为政治利益的勾心斗角，在1999年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毫无个性的玻璃立面办公楼。当时已是耄耋之年的Fisac也只好自嘲，称自己的建筑不符合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