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由建筑师郭廖辉担任学术领队、有方的“建造记忆:卒姆托在自然中·第4期”考察顺利启程;时隔4年,重返德瑞奥。
在闻名遐迩的瓦尔斯温泉浴场之外,本次考察中还有哪些项目令人印象深刻?
来自有方领队林国锋的现场手记,本文以3个关键词“湖底、舞台、神殿”,带你一探由卒姆托设计的三座精彩绝伦的展览建筑——罗马考古基地保护所、布雷根茨美术馆和科鲁姆巴艺术博物馆。
翻看历史年表,罗马考古基地保护所、布雷根茨美术馆、科鲁姆巴艺术博物馆三座建筑分别建成于1986年、1997年、2007年,相互之间间隔10年左右,三者的建筑空间却同样的精彩绝伦。而1986年距离1979年卒姆托成立自己的建筑事务所还不到10年,不禁让人感叹:在职业生涯的早期,卒姆托对空间的把控就已如此娴熟。
三个建筑均为展览功能,在设计上既有共通点,也有差异性。面对同一类型的建筑,在需求、周边环境、造价等方面均有所不同的前提下,建筑师仍然表现出一致的高水准。
罗马考古基地保护所用于保护及展示当地考古发掘出的罗马遗址。卒姆托作为拥有历史建筑保护与修复经验的建筑师,被委任设计该项目。
保护所用木格栅覆盖,上开天窗,平面轮廓与原始建筑大致相同。尽管遗址室内平面离周边市政道路仅有约半米的高差,建筑师却未提供从市政道路,即遗址原始入口、建筑正面一侧直接进入遗址的方式,而是通过复杂精巧的体验设计,带来戏剧化的空间效果。
参观者需要从建筑的左侧进入,走上缓坡、登上楼梯,进入室内时,视线已经在遗迹的上方。室内,细密的木格栅隔绝了遗址与建筑外部的视线,过滤了声音,平缓了气流,同时满足室内基本的照明需求。
至此,好戏开始。
遗迹断壁以下均以黑色的幕布环绕,参观者可以明确地将遗址从背景中区分出来。每个遗址空间的上方都有一个巨大的天窗,犹如聚光灯一般,将光线投射到遗址之上。这时,遗址就像是一个舞台,呈现着古老的场景。
走下阶梯,进入遗址之内,参观者又会有不一样的感受。黑幕比人要高,人的视线所及之处,都会被黑幕所覆盖,留下的只有遗迹本身清晰且强烈的形象。遗迹原始入口处设置了一个巨大的景窗,透过其看向室外,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身处古老遗迹与外部现实空间产生的疏离感。这也仿佛是表演者自台上看向台下的一种比拟。
从身处室外,到登上廊桥,直至站在遗址之中,置身不同的空间,参观者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感受。卒姆托也一直通过建筑细部,加强对空间转换的的暗示。建筑入口处的阶梯,和连接廊桥与遗址地面的楼梯,均呈现出悬浮架空的姿态,暗示着空间的分离。尺度感急剧压缩的入口,给人一种穿越“时光隧道”的体验,暗示进入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舞台”是这个建筑最直观的意象。尽管卒姆托并没有直接将舞台复刻到建筑中,但舞台——这个能容纳所有场景的载体,或许给他带来了塑造空间时的一些灵感。
布雷根茨美术馆的设计灵感源于波光粼粼的博登湖(Bodensee)。美术馆选址离湖岸线的最近处不足一百米。面对此情况,将湖景纳入建筑中或许是很多建筑师的选择。然而,身临其境的实感是自建筑内部远观所不能比拟的。到湖边一览景色,会是更加直接的选择。也许是出于这个考虑,卒姆托没有在建筑中引入湖景,却以湖为题,呈现出一个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世界——湖底。
布雷根茨美术馆的展厅部分是一个独立的体量,交叠的磨砂玻璃演绎了湖水波光粼粼的效果,以一种模糊与暧昧的方式呈现出建筑内部的空间结构。参观者无法从建筑内部窥探外部,却可以通过“光”,感受外部的变化。
首层是唯一设有遮阳帘的一层。拉上遮阳帘后,室内昏暗且封闭,一切都有如处于混沌之中。
进入楼梯间后,自然光使心情变得平静。狭窄的楼梯两侧均是清水混凝土。光穿过内外两层幕墙,透过楼梯上方的磨砂玻璃,引导着参观者拾级而上。
自楼梯登上二层,在转身刹那间,豁然开朗!展厅的四周依旧是朴素的清水混凝土,大量明亮、柔和的光,从通透的磨砂玻璃天花上倾泻而下,朦胧地笼罩着整个展厅。展厅内部没有立柱,各层楼板仅通过四周的三个混凝土核心筒支撑。光从核心筒之外的缝隙渗透到室内,形成由外至内的均匀的过渡。参观者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中,仿佛漂浮在水中。自下层往上走,每层展厅的光也变得越发地明亮,仿佛是从水底浮上了水面。
建筑本身就是一件优雅的艺术品,光对氛围的渲染,营造出了十分美妙的空间体验。策展的艺术家们或许已意识到了这点,在策划展品时,充分地利用展厅的氛围,创造出极具有沉浸感与氛围感的艺术作品。
“如积水空明”,或许可以作为展厅的一种写照。
科鲁姆巴艺术博物馆的建造是为科隆主教区跨越一千多年的艺术收藏品提供一个展示空间。博物馆建立在圣科鲁姆巴教堂的废墟之上,教堂在“二战”时几乎完全被毁。1950年,由戈特弗里德·玻姆设计的礼拜堂在废墟之上落成。礼拜堂需要在博物馆建成后继续独立对外开放。卒姆托选择将遗址及礼拜堂完全覆盖在博物馆之下,重塑了一个具有神圣的神殿空间。
今日,遗址可视为博物馆的一个独立的展厅。展厅是一个高大且宽敞的空间,包裹着遗址和使用中的礼拜堂。厅内密布高耸且纤细的柱子,给人一种哥特式教堂的想象。柱子与遗址展厅上方的展厅结构不完全对应,一条蜿蜒的架空步道穿过展厅,延伸至展厅一角通往室外庭院的出口,在行进途中带来不断变化的视觉图景。
新建的立面与遗址的断壁精巧地弥合在一起;立面上有大面积的镂空,光线透过开口进入到室内,带来与玫瑰窗别无二致的神圣感。细长圆锥形的灯通过细绳从天花板下垂至遗址之上,而又在镂空的开口之下,进一步强化空间内高耸的氛围,在照亮遗址的同时,避免对镂空开口光线的影响。
尽管原有的教堂已仅存废墟,卒姆托却通过对空间、结构与光的演绎,为遗址重塑出一个极具神圣氛围的展览空间,一个新的神殿就此诞生。
舞台、湖底、神殿,这是我从卒姆托的建筑中读到的三种意象。三者并非建筑所处的环境或原本的功能,卒姆托却通过对空间、光线、声音等元素的演绎,带给参观者超乎建筑空间本身的体验,进一步强化了展览空间的氛围。
一个真实的空间带来的丰富体验,远非简单的照片所可以表达。抵达现场,去听、去闻、去感受、去获得超越视觉的空间体验,正是建筑旅行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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