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由回忆编织而成。我希望笔下的路斯给读者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象,让人仿佛穿越时间,亲炙他的至大人格。我深知这种文体的先天缺陷,仍不惜一试,乃知唯有经此一途,方可将共同生活的生动细节一一封存,化为永久的素材。有鉴于此,恳请读者原谅我记忆中的错漏之处,时至今日,我已无力一一订正。路斯留下的方案、笔记、图纸和信件,以及其他专家们才会感兴趣的东西,在我的书中不会涉及。眼前这一本不是专业参考书,它只是我本人与阿道夫·路斯共同生活的一段见证。
这本书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为路斯的墓碑筹款。
故事的原委……
陌生人问我爸爸:“您是怎么认识路斯的?您是怎么说服路斯给您做室内改造的?”
我爸爸回答他:“我年轻时候生活在奥地利的一个地方小城。当时路斯发表在《新自由报》(Neue Freie Presse)上的文章就已经广为流传,而我作为一个低级职员,订不起这份报纸。我对这些文章爱不释手,所以只好去咖啡馆蹭报纸看。但是跟我差不多状况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大家都在咖啡馆里抢报纸,抢着抢着就没影了。有一次正在你争我夺之际,一个自告奋勇者跳上桌子,大声朗读起来。
从此以后,人们就轮番读报,咖啡馆也就变成了一个聚会厅,人们听完了朗读,往往会热议一阵子方才散去。
那时候,找路斯给我做室内设计就成了一个梦想……直到很多年之后,这个梦想才变为现实……”
这幅画必须扔掉!
我十五岁。去大起居室找一本书。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位是L教授,另一位我不认识。那个人长跪在长椅上,正在从墙上摘一幅画。他穿着棕色的西装和奶油色的衬衫,面容消瘦,看上去很年轻。
他说:“我很想知道,这个垃圾是谁画的。这幅画必须扔掉!”
我说:“这是我画的。是我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
“噢,噢”,陌生人说,“是你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那又另当别论”。他小心翼翼把画又重新挂回原处。“这么说你是这家的女儿?”
我回问道:“请问您又是哪位?”
陌生人看着我,微笑着说:“我是阿道夫·路斯!”
约瑟芬·贝克来维也纳啦!
约瑟芬·贝克来维也纳演出。
路斯因为与我父亲要谈生意上的事,邀请我们全家去看贝克跳舞。我们的座位紧邻聪明又美丽的 X夫人。路斯眼巴巴地望着舞台,喃喃自语道:“你们知道吗?约瑟芬说我是巴黎最好的查尔斯顿舞者之一!”
美丽的夫人甜笑道:“这真是一句恭维话啊,亲爱的路斯”。
“我甚至靠跳舞赚到过钱”,路斯趾高气昂地说。
“靠跳舞赚钱?”夫人轻快地问,扬起了眉毛。“你得跟我们好好讲讲”,她兴味盎然地说。
路斯凝视着 X夫人。他的脸上满是单纯的、孩子般的快乐。“事情说起来很简单:在一个很有调调的酒吧,我邀请一位陌生人跳舞。跳完了一曲,那位夫人往我手心里塞了一枚大大的硬币。”
“然后你真的把那钱放进口袋了?”夫人大吃一惊。
路斯大惑不解地看着她吃惊的脸,说:“我干嘛要拒绝?我做别的事赚到钱,都没有那次来得痛快。想想看,我跳的得有多好,在她眼里我得有多完美,她才会把我当成酒吧雇来的舞男?实不相瞒,我那时候有个最好的舞蹈教练——约瑟芬·贝克!约瑟芬万岁!”路斯大喊一声,开始使劲儿鼓掌。约瑟芬现身了,仅靠几片绿色羽毛遮羞,屈膝向四座行礼。路斯沮丧地说:“她没认出我来……要不她肯定会到我们的桌子这边!”
约瑟芬开始跳舞,路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柔声道:“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位了不起的艺术家。看她的动作,充满了美感,充满了力感。她时常让我想起荒野中的动物。但是此时此刻,人们其实看不懂她,看不懂伟大的艺术。”他伤心的继续说道:“人们只是来看她美丽的身体。在巴黎可不是这么回事。在巴黎,约瑟芬开始跳舞,整个大厅都沸腾了。”说完这个,路斯陷入沉默。一曲终了,约瑟芬停下身形,路斯使出吃奶的劲儿鼓掌,一次又一次地鼓动身边人喝彩。
约瑟芬要从观众席选一位舞伴。在人们的哄笑声中,一位体面的老绅士站起身来,登上舞台。“约瑟芬这次可选对人了。这个老家伙身材消瘦、动作机敏,他就是Vlasta Burian,捷克最好的喜剧演员。你看随着Burian做动作,约瑟芬越来越惊讶,他的动作太不可思议了。观众们开始尖叫。约瑟芬不理不睬,继续引导他做新的动作。”路斯轻声说。
“是的,约瑟芬是独一无二的……可我最近对她有点失望。有一天她来见我,心情低落。她对我说:路斯,我想使劲儿、使劲儿改改我的房子,但是建筑师们的方案都不怎么样。我要抓狂了……我说,什么?你干嘛不先来找我?你难道不知道我会为你设计全世界最好的方案?约瑟芬用她孩子般的眼神盯着我,一字一字地问:难道你是一位建筑师???——她之前不知道这个——我给约瑟芬做了个方案……我敢说是我做过的最好的设计。外墙用黑白两色的条纹大理石镶嵌——沿对角线方向排列。房子里最美的是浴室——那里有空灵的光……”刚说到这里,什么人抛了一朵红玫瑰到我们的桌上。约瑟芬终于看见了路斯。她开心地跳到了我们的桌前。她大喊:“路斯,亲爱的路斯,你能来我真开心,”一边说,她一边向他伸出双手。路斯的脸腾的一下红到耳根,像一个小男孩。
演出结束了。路斯看其他人没有注意,低声对我说:“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就在你家的号码簿上。我们可以单独约一次。”
可以通过电话线路连接到路斯,就像连接到其他尘世中的众人,对那时的我来说,真真万难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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