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151 | 贝林佐纳大城堡改造：挑战保守的建筑修复理念

编辑：李菁琳；校对：李菁琳 | 2022.06.27 10:37

贝林佐纳大城堡改造

Restoration of Castelgrande, Bellinzona

建筑设计：奥雷利奥·卡菲提

建设时间：1980-1989年

项目地点：贝林佐纳，瑞士

“保存=改造”是在持续了二十多年的漫长修复过程中提出的口号。在古代与当代的关系中，在这种不可避免的冲突中，人们可以真正面对这种过去与现在的直接比较，而不是让后者声称过去有着更高的价值。

在过去的6000年里，从山上的新石器时代村庄诞生开始，这种关系一直在不断地建立，使整个建筑具有来自不同时代层次的独特美感。我不想在我的计划里停止这个过程，而是让它在当代世界继续下去。然而，在25年的工作之后，更持久的会是那些不顾重大冲突、悄无声息完成的工作：在修复的概念内引入领土的维度和规模。

——奥雷利奥·卡菲提

*下文由有方编译自2022年4月刊的《建筑评论》（The Architectural Review），原文标题：Revisit: Castelgrande, in Bellinzona, Switzerland by Aurelio Galfetti，作者：Giovanni Corbellini。

卡菲提在他的家乡贝林佐纳大城堡的时间维度的处理中，不仅考虑了地质，也考虑了近代历史。

奥雷利奥·卡菲提（Aurelio Galfetti）1936年出生于瑞士提契诺地区，一直在贝林佐纳生活、工作直至2021年底去世。这座城镇留有好几处卡菲提的作品，包括罗塔林蒂住宅（1961），浴场（1967，与Flora Ruchat-Roncati、Ivo Trümpy共同设计），以及刚刚落成的生物医学研究所（2021）。

但他最声名远扬的作品，无疑还是贝林佐纳大城堡改造。贝林佐纳大城堡是被列入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的“贝林佐纳三座要塞及防卫墙和集镇”的其中一座要塞。卡菲提对其进行了长达十年的保护性修复改造，这个项目也成为了建筑师备受赞誉的作品。

事实上，城堡的翻新计划是由另一位建筑师马里奥·德拉·瓦莱（Mario Della Valle）发起的。1980年，他向贝林佐纳捐赠了一大笔钱，附带了两个条件：赋予城堡“新生命”的项目应由城市承担；而且必须在第二年年底前获得批准。一个专家委员会迅速成立，以制定一个方案，使贝林佐纳这处中世纪建筑群在经济上可持续发展。

1981年2月，卡菲提被任命为项目的首席建筑师，城堡的新功能组织——博物馆设施、会议室、餐厅，以及连接它与城镇街道层的电梯——已经设计好，并根据可用空间量身定制。今天看来，城堡修复计划是德拉·瓦莱要求的快速决策过程的结果，该决策倾向于一种变革的态度，而不是对建筑遗产的谨慎考虑。

贝林佐纳是提契诺山地地形中几个分散的定居点之一。卡菲提对当地错综复杂的城市结构不太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提供城堡与周边地区的清晰联系。建筑师的第一项举措是专注于场地的时间维度，以动态、变革的视野挑战静态、保守的建筑修复理念。他所关注的时间维度包含了贝林佐纳的岩山地质形成及冰川对谷地的侵蚀——这些重大的地质运动进程决定了城镇的历史，从新石器时代的第一个定居点到中世纪的繁荣，从城堡随后的衰落到现在的状态。

卡菲提承认，人类的记忆需要像筛子一样工作，这是一种矛盾的需求——通过舍弃来记忆（remembering by discarding）。

通过这种方式，卡菲提将大城堡理解为一个关系网络的一部分；他从最初的以建筑导向为核心，扩展到包括一个新的城市公园的开放空间，刺激城镇重新焕发活力。在卡菲提看来，这座城堡是长期以来一系列相互矛盾干预的结果，所有这些干预都是为了应对独特的历史紧急情况。

卡菲提的设计大多是消极的，选择挖掘而不是建造。混凝土通道网络隐藏在新建博物馆所在“房屋”非常厚的墙壁中；专注于新与旧、光滑与粗糙、人工与自然之间的对比。

在一条连接城镇和城堡的小路尽头，访客会来到通道的起点。从城墙和崖壁的交汇处开始，一条挖进山里的长走廊，通向一个圆顶大厅和一个竖井，竖井里有两部电梯和一个楼梯。也是在这里，卡菲提最个人的建筑姿态出现了：加在岩石上的高大“伤疤”与现浇混凝土“缝合”在一起，解决了破碎的石头与建筑师的介入之间的过渡问题，并提供了一个纪念性的入口；其庄严的对称性和粗糙的材质感，让人想起按比例缩小的迈锡尼墓冢。

这种严丝缝合的结构，再次出现在楼梯和电梯与室外交接的上层。电梯塔的混凝土立面，证实了修辞般的、近乎神秘的形式和它所服务的相当平淡的功能之间的不匹配。从这里开始，一条坡道通往城堡的内部广场，沿着新的直线型石材挡土墙，支撑着一片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观的草坪。

卡菲提在这里（内部庭院）变了介入的方式。不似电梯井区域的基本几何和神秘象征主义，而以一种不那么强硬的方式呈现新的餐厅和博物馆：用两种不同色调的白色石膏完成建筑立面，它们面向内部广场，并被有规律节奏的开口打断。这种精致、新艺术般优雅的风格预示了博物馆内部的氛围。公共入口大堂连接并提供进入餐厅、展厅和博物馆的入口。

卡菲提仔细考虑了哪些应该保存，哪些应该删除。他承认人类的记忆需要像筛子一样工作——通过丢弃来记忆——这是一种矛盾的需求，并创建了一个主要基于选择和减法的项目。1980年代的贝林佐纳已经在改造进程中，城墙两旁的房屋和城堡下方广场周围的岩石被拆除，这是自1970年代开始持续改造过程的一部分。新/旧景观物质化的结果，帮助卡菲提在大城堡改造中追求一种激进的视觉和概念上的简化。例如，选择清除悬崖上年月积累的植物层，加强城堡和山体之间的地质和构造联系。剥离的岩石成为一种去纹理化的物质，强调了它在城市景观中的存在。

大城堡的其他“自然”元素——作为数千年地质和人类进程的结果——也经历了类似的减法和人工化处理。机器调节的几何形状呈现出场地景观及其所有组成元素。草坪被设想为平坦、均匀的表面，用推土机和割草机直接按照等高线“绘制”；而已经出现在朝南山坡上的葡萄园，根据当代的种植方法，用拉紧的电线以直线型排列。以这种方式“控制”自然，将修复工作阐释为一种持续的维护行为，一种抵抗熵和保证寿命的尝试。

几何化的自然是矿物质的完美舞台，由未驯服、随机出现的基岩和在其上分层的石墙带来戏剧化的视觉效果。反过来看，这些特征也提供了一个俯瞰山谷的阳台。

孤独的树木——在卡菲提对纯粹构图的追求中幸存下来的少数树木——矗立在他在平面和立面中引入的简单圆形或正交图形中。它们共同完成了城堡开放空间那种奇特的感觉：超现实主义、梦幻般的氛围。

在四十多年后重新审视大城堡改造项目，加上卡菲提不久前去世，为评估建筑师当年提出的假设和解决方案提供了一些关键的距离。这里仍然很成功，被当地人使用，也被游客参观。它的功能根据场地而定：餐厅和博物馆是开放的，活动定期在大厅里举行。景观维护项目（草坪、葡萄园、未种植的岩石）得以保留，使这座山成为一个适合居住和观赏的好地方；尽管建筑师对形式和材料耐久性的追求，因电梯井的退化和泄漏的混凝土而遭到破坏。

贝林佐纳大城堡的改造仍然是一个突出的例子，建筑师的愿景和旧墙阻力之间的斗争影响了许多有关设计的选择。中世纪建筑几乎没有保留下什么非常原始的状态：砖石和屋顶被大范围地固定，使石头和砂浆在纹理、颜色和光线的持续对话中发挥作用。卡菲提总是小心翼翼地将城堡的物质性呈现出来，即使是在内部广场的抹灰立面上，在侧灯下也能看到它们的石头构造。通过这种方式，他巧妙地处理了从一个表面到另一个表面的过渡，建立了一种抽象的相互作用；其强大的触感依然非常动人，无论是从远处看，还是近距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