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14年11月
刘阳,大料建筑联合创始人。他在拿到一个项目时,最在乎的是个人经历与其有什么交叉,有什么点会刺激到自己,然后会试着把刺激放大,使其足以撑起整个设计概念。他认为,在施工现场遇到对的人,比天天跑现场更管用。他最近琢磨着把设计和施工一起干了,希望最后交付业主的是成品,而非图纸。
有方:最近在做的项目是哪些?
刘阳:自打我认准了独立建筑师这条路,就知道一生下来注定是食物链里比较靠下的那几种,本来是出去找食儿吃,而结果,往往是被吃。
幸好,我们在以招蜂引蝶的姿态跟踪了两年猎物后,最近终于开始有真正的猎手——甲方,来反跟踪我们了。
目前一个厂房改造成联合办公的项目快盖完了,这个项目基本上是以我自个儿的需求开始的,我一直希望能够把有着共同理想的人凑一块干活,跟大伙有更多的接触,这会带来更多的激情和刺激。我想来这的人大都也是这个思路,肯定不单单是只图个便宜,“在一起”才是重要的。所以我们把它做的像个被绿树环绕的大梯田,大伙儿在不同的高度上,一抬眼相互就都能看到,被动式地增加了沟通。在这地儿,你不想外向也会逼着你外向,就是来交流分享的嘛。
还有个小学正在深化。做学校的过程很享受。我其实经常会回大学走走,一进门就放松下来,心跳都会减速。有时经过幼儿园或小学,听着里面的童声,也会有这种感觉。我觉得学校是个散发着善意的地方,它是城市中的佛塔,正能量会由此传播开来。在我小学的记忆里,高年级的同学更像我的偶像和老师。小孩儿跟着“大”孩儿跑,这种相互的模仿和传染,其实比老师的“口遁”(编者注:日本漫画《火影忍者》技能,通过嘴巴发出声音伤害敌人五感)重要的多,所以我们试着把它做得透明——不是空气那种透明,而是像星空密林那样神秘、深邃,会产生向往和吸引感的透明空间,学校和社会、孩子和孩子,都处在相互吸引的氛围中。为此我们把不同功能一列列排开,或室内或室外,孩子们的活动都向城市和彼此展开,形成一层层叠加在一起的画面,就像躺在树下满是枝繁叶茂,我们向往的却是缝隙间的蓝色。
此外还有一个农家院出了概念,一个陶艺村刚开始琢磨。思路也都差不多,希望跟人的情感有关。
▲北京厂房项目剖透视图
▲龙北京厂房项目实景图
▲郑州小学项目模型(局部)照片
▲河北农家院项目模型照片
有方:在拿到一个委托时,最先会做什么?
刘阳:看看场地,和甲方聊聊天,翻腾些背景资料,试着发现并解决些问题,这都肯定是需要的。但在例行公事中,我最在乎的是个人经历跟这事的重叠部分,有什么点可以刺激到我,让我笑出声掉眼泪。较之向外无限扩展视野试图找到出路,我更喜欢朝反方向走,往里挖掘自己的感受。如果挖得够深,所刨出的东西一定是设计方、甲方、使用方,甚至施工方所共有的,比较原始的那种冲动。毕竟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做的梦都差不多。之后,我会试着把这种刺激或情怀放大再放大,使它足以支撑起整个设计概念,以至于攒出一个“梦”,把自已和客户都塞进去,那些共同的真实情感就是瓶子盖,使我们不至于掉出来。
有方:当项目进入施工阶段,会经常去现场吗?如去,通常会遇到什么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
刘阳:前一段倒是经常会去现场,但很多时候不是去了就管用。去现场偶尔是看东西,更多是看人。其实遇到对的人,比天天跑现场管用得多。一旦人和事情对上了,去现场就是去看东西,简单高效。
可惜往往在施工之前,因为没有共同利益和共同理想,建筑师、甲方和施工方的关系就已经出了问题,只不过在施工时集中爆发而已。我的性格又不爱跟人掰持儿,去现场相当于去看悲剧、闹剧、恐怖片,确实影响革命热情。
不过也有例外,就像我们的“一摸黑”——为我两岁儿子做的生日礼物。它是一个2米见方的黑色海绵大山洞;一个可以闭上眼只用身体去感受和改变的空间;一个设计、业主、施工,我们一家子就给包圆了的项目。它充分印证了一个永恒的真理:任人唯亲。
▲“一抹黑”成品照片
▲“一抹黑”空间内部照片
有方:最近在业务上最烦的事是什么?
刘阳:
我在自己单干之初,定了三个质量监督标准。
1. 赚的钱够不够养老婆孩子?
2. 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喜欢做设计?
3. 有没有房子盖出来?
现在看来,
1. 钱够花,主要卖艺,偶尔卖身;
2. 越来越知道自己喜欢和擅长做什么了;
3. 有,但是不够彻底,很多都没法实现。
这事也不能说是烦,就是有点无奈和可惜吧。我往往会自我安慰,就像旧梦不要重温一样,有些房子不盖反而更好,省的梦碎一地。就像我们之前做的月亮舞台,缘起就是场梦:在河北一个山村里,老师想帮孩子们开场露天音乐会。我们来到那里,被老师和孩子们的干净善良打动,希望营造出一个同样纯净的地方,梦想着孩子们可以在月亮上唱歌跳舞。虽然美梦至今没有成真,但我们还是可以一直睡在这场梦里。别醒。挺好。
▲月亮舞台项目概念图
▲月亮舞台项目效果渲染图
有方:最近在集中琢磨什么问题?
刘阳:把设计和施工一起给干了。就跟高级定制的服装设计师似的,最后交付业主的是“成衣”,而不是“图纸”。毕竟我向往的建筑设计还是个“高级定制”的活儿,一个作品只能卖给一个人。
为此,我们准备先从北京的室内项目干起。目前已经搭建了从销售到设计,再到施工的一个草台班子。名字已经注册:大象——大料它哥。
另外,我一直想让建筑变得更有趣,更吸引人,甚至更加时尚化、娱乐化。就跟衣服似的,会有很多人追求和爱好这个;建筑也可以拉近和专业外人士的距离,让建筑成为一个兴趣,一个业余爱好,让建筑师成为跟歌手一样的明星偶像,看得见也摸得着。这样,整个社会对建筑的认识会更好,更能体会建筑真实的魅力。功利些说,未来甲方的品位和要求提高了,房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群众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比较简单的方法,是让大家可以通过日常的东西,去参与和玩味建筑所特有的美与智慧,让建筑变得更容易被消费。比如旅游、视频、物件,甚至全民参与的设计竞赛。而我自己正准备从手机app入手,名字已经想好:小料——大料它弟。
有方:最近读的最有趣的一本书是什么?
刘阳:《火影忍者》。不说内容怎么样,每周末都能把我定在那半小时,琢磨那几页小画,一看就是15年,已经成了生活习惯,更实践了一种人生理想:和作者一起慢慢变老。也许,作者选择结束比再写15年更难。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刘阳:印度,在阿拉哈巴德被上百万人拥着往河里赶的时候,他们满怀希望,我只剩绝望……
不过事后回想,他们还留有自己的语言、文化、服饰、信仰、故乡……真是很幸福的事。
▲刘阳印度旅行摄影
有方:最近有没有新发现某位特别有启发的建筑师?
刘阳:曾经有一批建筑师对我很有启发:巴拉干、约翰逊等。他们的共同点是:有钱,自己设计自己盖,玩得真happy!
最近的话,我一时想不起什么人来。八卦越听越多,杂志越看越少。倒是前几天看的电影——《荒野生存》的男主给我刺激很大:真实干净、自由不羁。希望我的建筑能如此,我亦如此。
有方:最喜欢的、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是谁?
刘阳:我可以说姜文吗。对我影响最大的就不太知道了,也许是李安。在他的片子里能看到跟建筑师个人创作有关的几乎所有元素:情怀、结构、技术、光……经得起品,也耐得住嚼。
也许,我的设计理想就是,李安的情怀让姜文讲出来。
有方:最近中国建筑界哪种现象最让你反感?
刘阳:中国建筑圈太和谐了,少了些“坏人”——多是大义凛然的儒将,少有缺胳膊短腿的蛮子,更鲜有爱谁谁的痞子。
有方:上学时,哪门课让你最有兴趣,为什么?
刘阳:本科时,孙希磊老师的毛概课。跟听评书似的,把你装到他营造的氛围里,内容已经不重要,情绪起来了,他说什么你都信。那时的我,感觉在历史课的教室里,空气是红色的;真的很遗憾,英语课的空气是灰色的,有霾。
现在想想,建筑也应该是这么回事吧,氛围最重要。
▲郑州小学项目鸟瞰图
▲郑州小学项目总平面图
有方:最讨厌的甲方是什么样的?
刘阳:我和甲方大都还是“自由恋爱”,无论我在其中是生猛的男方还是娇嗔的女方,我们都有过美好的时光。区别在于或白头偕老,或提上裤子就走人。所以即使离婚了,我也说不出来最讨厌他们哪里。关系都是相互的,别一上来就“霸王硬上弓”便好,需要前戏。
当然,如果真有人拿钱砸我,我也会倔强的对她说:“ I do!”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刘阳:减肥。可能到岁数了,我周围的朋友,男女老少,都在减肥,我也不例外。既然大家都开始对自己有要求了,冒着被活活饿死的危险,玩了命的“设计”自己;那么对建筑,也应该会越来越有要求吧——这事咱也不能凑合。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
刘阳:我的设计跟生活早就糊在一块了,很难说把设计拔出去后在干嘛。我很享受这种工作和生活没有分界的日子。
每天花时间比较多的事是在办公室里听歌。“魔岩三杰”在香港红磡开演唱会快二十年了。94年我小学5年年级,听郑智化;04年我大学4年级,听左小诅咒;14年我儿子都4岁了,偶尔听听阴三儿。
有方:最近有没有对建筑设计感到困惑、厌倦,想过改行,改做哪一行?
刘阳:我跟建筑还处在谈恋爱时的试探期,会琢磨她的一个眼神,猜测她的一个动作。一句“好好的,别太累”,够我掂量一个晚上。
困惑、惊喜、感伤、顿悟,都常伴左右,反反复复。我想,厌倦的话,应该发生在出柜以后吧。
建筑师简介
刘阳
1982年生于北京,毕业于北建工建筑系,曾先后于非常建筑和齐欣建筑工作多年。2012年与徐丹创建大料建筑。2014年与程艳春组成C+大料建筑设计联盟。
大料建筑最关心的是情感和记忆。我们希望以率性的方式做出“煽情”的设计。大料理想中的建筑是:午后,大树下,人们三三两两,聊天嬉笑,享受阳光和恬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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