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地点 瑞士苏黎世
设计单位 Giuliani Hönger Architekten
建设时间 2000至2003
建筑面积 12750平方米
撰撰文文 李寅
20年前,瑞士商学院,苏黎世经管学院和苏黎世教育学院共同合作组织了一次建筑竞赛,为三所学校在苏黎世的中心位置设计建造一栋教学楼。Giuliani Hönger Architekten赢得了该项竞赛并建成了这栋名为Sihlhof的教学楼(Sihl是基地附近一条河的名字,Hof是德语里庭院内院的意思),并成为了事务所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这栋设计周期仅22个月,最终完成于2003年的作品,如今看来,仍是瑞士教育类建筑的典范。从城市关系,体量布置,空间品质,构造节点,材料搭配等各个方面都足以窥见两名建筑师在经历数年积淀后爆发出来的创造力和完成度。Lorenzo Giuliani和Christian Hönger二人于1980年代求学于ETH,与Valerio Olgiati、Christian Kerez、Quintus Miller、Paola Miranta等人属于同一时代的建筑师。在那个年代,瑞士的建筑教育逐渐回归到建造本身,培养塑造了一大批以建造为核心的建筑师,让瑞士建筑在世界舞台上占据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建造和构造,始终是Giuliani Hönger Architekten在整个设计周期里最重要的思考重点和评判标杆。所谓“建造为核心”,是指在整个设计周期中将构造和设计紧密结合,空间的塑造以构造的合理性作为支撑,不做扭捏的空间和造型,而是从实际建造的角度出发去构思和完善设计概念,忠于构造的真实性。经历了20年的时间洗礼,Sihlhof依然散发着持久的魅力,体现着建筑师追求的永恒品质。
Sihlhof不同于传统的教育类建筑,它属于瑞士双轨制教育体系中以职业教育为导向的学校,双轨制的其中一轨是以ETH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EPFL洛桑联邦理工大学等以科研学术为导向的研究型高等级院校,而另一轨则是以职业教育为导向的各州立职业高校。后者由于其教育体系和教学习惯的不同,通常会采取半工半读的形式,即学生在学校进行理论学习的同时以学徒的名义在潜在用工单位进行实践。这一特点使此类高校的选址与普遍意义上的大学有明显区别:便利的可达性。瑞士作为欧洲中部铁路覆盖面最为广阔、公共交通最为发达的国家,各城市火车站附近的建设用地便成为职业技术学校的首选地。同时,学校和城市的关系也从人们普遍印象中郁郁葱葱、远离市区的校园Campus,变成了城市里的一栋教学楼。那么,如何在用地紧张的城市中心地块设计一所学校,如何表现教育类建筑的特征,并融入到已有的城市肌理中,便成为了对建筑师新的挑战。
欲了解Sihlhof回应这一问题的方式,需要从外到内梳理一遍整个建筑物的设计逻辑和构造逻辑。
Sihlhof的用地红线处在紧邻苏黎世主火车站的一条主街上(图1),如今这条如火如荼的建设用地上涌现了数十栋国际知名建筑师的作品。对于如此寸土寸金的地块,业主提出了高密度的建筑面积要求(用地面积约2200 平方米、建筑面积12000平方米)。对此,一方面建筑师采取了占满建筑红线的建筑体量(图2),另一方面根据建筑法规的限制(图3)采用退台的方式来回应周边,特别是南面的小体量三四层高的建筑物,同时北面临街面形成一个7层高的建筑立面,与相邻街道尽端的办公建筑物保持高度一致。
退台的处理以两层为一个退台单位,南向退两次,削减体量,减少了对南向居住类建筑的压迫感,最后使得南侧建筑高度与临近建筑檐口高度一致,尊重了既有的城市文脉,并形成良好的互动关系(图4)。但合理嵌入城市文脉并不是失去自己的建筑特征,Sihlhof用它强有力的体量展现自己的特质,特别是北向临街面石块般有力的建筑体量,与周边稀疏平常的办公建筑物形成对比,似乎在告诉路过的人们这栋建筑的与众不同,暗示出这栋房子的公共属性。
到此为止,该建筑的城市关系和体量关系得以确定,一方面是外界条件(周边建筑、建筑红线、建筑法规、临街面)所确定,一方面生成于项目要求本身(建筑面积、建筑功能、公共教育建筑的特征表达)。相应地,疑问也随之慢慢浮现:如何通过立面设计表达其学校建筑的特征?进深约40米长的建筑体量如何解决采光问题?接下来,请随建筑参观的路径一一解析具体的设计方法和逻辑。
如果从街道上远观Sihlhof,只会感觉它静静地隐匿于整条街道上,并不突兀:首先是檐口高度上,在左侧与左边的建筑物等高,7层,形成一个端部体量,中部和右部根据退台原则向后退进,临街檐口高度与右侧相邻建筑的坡屋顶檐口齐平,约5层高。(图5)
此外,整条街道的建筑物都是以所谓“矿物”材料建造(即石材、砖、陶土、陶瓷、混凝土、有机涂料等由土系天然材料加工而成,与之对应的是“合成”材料,即金属材料、玻璃、化纤板等需要对天然材料进行特殊加工的材料),为了保持街道立面的连续性,Sihlhof从材料和颜色上进行了回应:预制混凝土构件,且在其中加入泛黄的石灰岩骨料(来自瑞士西部的Jura汝拉山脉,类似的技术还可以在Valerio Olgiati的红色混凝土系列,比如Atelier Bardill中看到),最后剖光磨平,从材料和色彩上与周边环境相得益彰。混凝土预制件并非昂贵的建材,相比起天然石材便宜许多,但这种独具匠心的工艺处理,能让混凝土预制件看起来高贵而优雅。
整个立面规则统一,除了入口处报告厅体量突出以外,无任何线脚、柱头、柱础等传统建筑构件的痕迹,基于简单的减法原则,呈现出Lochfassade,即实体加窗洞的立面效果。混凝土预制构件分为横向和竖向两种,横向构件为窗台,竖向构件为立柱,这两种构件的高宽比例几乎一致,没有明显的水平或垂直倾向,更突出了类似一块大石的整体性,只是当中挖去很多窗洞而已。细看之下建筑立柱上下不对齐,没有明显立面轴线,而是通过窗和窗间柱的尺寸变换产生轻微错动,降低对称性,从而产生视觉颤动的效果。既非水平,亦不垂直,这一简单的模式产生出类似织物的效果(图6)。再进一步仔细观察,会发现窗户仅有三种尺寸,是重复的模块组件;而窗间柱则用不同尺寸对应立面错动的需要。因窗比窗间柱贵,这样做亦可以降低造价。
窗户构造采用了双层夹层窗,即內侧窗用保温玻璃作为热隔断面,外侧窗用单层玻璃抵御风霜雨雪等天气因素,满足临街隔音需求,并保护内外窗之间的遮阳金属板。外窗与混凝土预制件几乎齐平,仅略微退进约5厘米,使得洞口的深度可以有多重解读:首先,视觉上因为窗和墙的平整性将其视为一个整体平面,建筑物在阳光下不同深度的阴影形成一幅错综的光影游戏,观察者会将潜意识中厚重的混凝土预制件解读为一层轻盈的织物(图7)。
当目光落到建筑物的角部(图8),则会通过预制件之间的分缝处理感受到建筑物的体块性:首先是角部立柱的实体性(图8所示黄线部分,约75厘米见方的L型截面,尽管混凝土预制件的实际厚度只有12厘米);其次,水平梁构件也采用L形构件,从建筑的正面和侧面相互编织(图8所示红线和蓝线部分),梁截面的宽度(同样约75厘米)几乎等同于垂直立柱构件的宽度。因此,两种解读方式,体块性(实体)和轻盈性(织物)在观者的头脑内不断交替,眼睛看到的与头脑里思考的,形成互动和关联。可以说,这个建筑立面是一个抽象的立面,正是这种多义性让人觉得有趣而生动。
总结而言,从外面观察,Sihlhof予人的总体印象是一个紧凑统一的实体立面,仔细观察才会感受到其丰富性。对立面的多种解读方式让人慢慢对这个房子产生兴趣,入口上方一个完整的清水混凝土体块(其内部为阶梯报告厅)向外突出,更引导路过的人们进入其中去探索发现它。
看完外立面,将沿着入口进入建筑内部继续探索。室外入口处采用了Trachyt(粗面岩石)天然石材铺地以及清水混凝土体块,建筑师顺势将这两种材料引入了内部空间。这种石材在意大利北方城市经常被用于广场铺地,建筑师从历史角度回应并暗示了这所学校的公共性。进入建筑物的体验十分有趣:首先,入口处的净高约为2.9米,因为此处有向外排水的坡度,层高逐步降低,经过一个玻璃盒子的信息问讯处(此处隐藏了作为结构承载混凝土报告厅的两根立柱),跟随远处依稀可见的光线前行,最低处降到约2.1米的净高,突然整个空间被拉高至3层高度,抬头观察,整个中庭映入眼帘:大面积的清水混凝土,附以简单的桥状的走廊或阳台,桥的侧面均匀开窗,均为正方形比例的红褐色木质窗(图11图12)。
由于看不到预想的中庭天窗,人们会下意识寻找光线来源,往前走过几步路后回望,则发现上部还有一个中庭,光线柔和地从上部中庭洒满整栋建筑。整个空间体验是欲扬先抑的,先逐步压低空间,而后突然拉高空间,让人豁然开朗。从空间体验上看跟苏州园林的入园体验极其相似。
相较于外立面的简单一致,Sihlhof的内部空间处理完全相反。通过剖面模型(图13)可以看到,建筑师为两个相对独立的运营主体构思了两个内庭空间,一个三层高,处于地面层,一个五层高,处于第三层即报告厅屋顶,两个内庭并不直接上下贯通,而是彼此相错,在交界处彼此联系。交界处的空间关系尤其有趣:首先,这个大平台正好是报告厅的屋顶,对于上部中庭来说,它是底部,而对于下部中庭来说,它又是一个俯瞰下部中庭的阳台,而且正好在此高度是建筑物南向退台,因此可以透过通往室外露台的大玻璃窗观察到毗邻的周边建筑物。光线穿过较高的内庭,经过交界处继续漫反射进较低的内庭。
Sihlhof从外看是一个雕塑般的实体,从内部体验,是一个洞穴般的存在——这是建筑物的一体两面。通过各种平台和走廊,可以在不同的角度和空间回望中庭,让这两个中庭不仅在视线上给人以方向感,更因为中庭空间的硬质材料在听觉上给人以暗示,类似意大利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使人不断感受到这两个中庭的公共性。这里展现出的公共性并不等同于公共广场那样的开放,而是一种私密的公共,即属于学校的公共,类似于修道院:它紧邻公共的教堂,却刻意保持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无心之人匆匆路过,有心之人缓缓驻停。
通过两个建筑草模(图18图19)可以发现Sihlhof结构的秘密:横向片墙和纵向片墙的交错布置,一层横向片墙,一层纵向片墙,再一层横向片墙,以此类推。每层横向或者纵向墙体自身都成为高度为层高的剪力墙,通过与楼板结合,将受力落到下一层剪力墙之上,完全打破了传统的柱网结构。由于剪力墙力学性能上足够强壮且互相咬合,其位置和长度可以完全根据空间需要和退台原则自由布置。相应的混凝土楼板厚度达到了30厘米,以保证转换结构的强度(巧妙的是,正因为楼板厚度达到了30厘米、已满足隔音需求,因此楼板构造中将传统的隔音层取消,一定程度上缩短了建造工期)。同时,沿着外立面布置的连续墙体将整个结构框住勒紧,这层外墙将这个强力而动态的空间性结构理念隐藏于其中,同时那些斗室般的空间结构也保证了其建筑体量的自由形成。这一结构形式可以追溯到Jürg Conzett于1997年发表的文章(图20),当中阐释了将剪力墙和楼板通过合理配筋形成一体化结构,剪力墙在不同楼层错位结构的可实施性,由此形成与传统“立柱-楼板”结构对应的新型结构,及其带来对建筑空间的影响。特别是由Miller&Maranta于2000年在巴塞尔建成的Volta学校校舍,更是对这一结构体系的成功探索。
Sihlhof明显区别于传统的教育类建筑,没有明确的轴线、纪念性的立面、高耸的中庭。而它通过低调内敛的外立面,内部空间的抽象性,特别是身处建筑内部时由于好奇心而诱发的整个探索过程,代表着一种新的教育类建筑:育人的核心是一个自我探索的过程。当人们在Sihlhof的各个空间中辗转探寻,建筑物本身提供的,是一个不断激发人们好奇心和探索欲的空间——人们试图理解建筑,建筑试图阐释自我,人和建筑在此沟通和交流。
在Sihlhof中,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刻意感受到建筑物的多义性:它既是一个石块般的雕塑,又提供了一个洞穴般的空间体验;既用混凝土预制件突出了厚重的体量感,又在细部处理上表现着织物一般的轻盈;它既是一栋功能完善的教学楼,更是属于这块场地的一栋城市建筑。在这里,其实出现了关于建筑外立面和建筑内空间的对应问题:所谓现代主义的观念认为,建筑立面应当自然而然地反映建筑的功能类型和内部空间(“形式追随功能”),但是在城市中,一栋建筑物首先是属于城市的,它需要符合城市的特征:Sihlhof的立面就吸收了周边建筑物的诸多特征:材料,颜色,开窗等等,是一张面对城市的“脸面”。而建筑的功能是相对次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可能变化的:今天的工厂可能在50年后被改造成办公楼,而办公楼可能在100年后改造成为住宅或者商业中心。因此建筑功能在立面上的过度,反而可能影响其未来的灵活性,更重要的是自然平和地融入到城市文脉当中。建筑物的内部和外部应具有各自的自主性。
其实不仅仅是Sihlhof,许许多多的瑞士当代建筑都遵循着这条从Aldo Rossi延续至今的城市理念:一栋房子,首先是属于城市的建筑,然后才是建筑的类型和功能——前者是持久而永恒的,后者是变化而短暂的。这样才能在当代历史中继续沿袭未来千百年的城市发展和演变,保持城市发展的连续性。回过头来想想,当我们长期局限在以类型学为主导的教学模式和实践模式中、造就了一座座相似的城市的背后,也许我们恰恰忽视了建筑和城市的这层关系,忽视了这张建筑“脸面”的生成逻辑主要是由城市去定义,而建筑功能和建筑类型是克制的自我表达。如果城市里的每个建筑物都在肆意夸张地表现自我、自说自话,可能失去的将是城市最根本的特征:历史的延续性。这样的城市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以至于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苏黎世之所以成为苏黎世,巴塞尔之所以成为巴塞尔,日内瓦之所以成为日内瓦,都是基于它们在城市的扩张过程中,新建的建筑物始终尊重着千百年的城市脉络,延续着祖先留下的遗产和财富。
彩蛋1
最后分享一些建筑师的小心思,从中可以窥见建筑构造在Giuliani Hönger这一代瑞士建筑师的身上留下的强烈烙印,用构造的创新性和合理性巧妙地解决实际问题并阐释建筑师的意图。
图21 图22:报告厅作为整个建筑物的独立体块,不仅在立面上用体量和材料来提示人们主入口的位置,同时通过突出立面这个动作在上方开了天窗,必要时将阳光引入报告厅 ▿
图23 图24:上部中庭的天窗还肩负着火灾情况下的消防排烟任务,但一旦做成可开启的天窗势必会有窗棂加厚,显得笨重,造价高且影响采光质量。因此建筑师将天窗做成固定扇,而排烟口设置在侧面,且将天窗故意做大,大过屋顶挖洞尺寸,有了无边天窗的效果,又巧妙地解决了消防排烟问题 ▿
图25 图26:门框的处理:在公共空间部分采用了Blockrahmen,即门框与墙齐平的做法,这种门框对墙体,特别是清水混凝土墙体的施工工艺要求较高,需要浇筑后门框的完全垂直和门楣的完全水平,但美观而且空间过渡自然,没有顿挫感(如图右第一扇门,通向楼梯间,属于连接走廊和楼梯间这两个公共空间的门)。与之相对的是教室门等私密空间的门框,采用了Blendrahmen,即门框凸出墙面,从走廊侧贴上去的做法。这一做法对施工工艺要求较低,而且由于凸出墙面产生的顿挫感让私密空间更显得私密(如图中其他过渡进入教室的门) ▿
彩蛋2
Sihlhof的建成并非易事:仅仅22个月的规划设计时间,54000立方米的建筑体量,耗资约5000万瑞士法郎,约3.5亿人民币,建筑师投入了超过20000小时的工时进行设计规划建造。下为2003年项目建成交接后对甲方、使用方和建筑师的一次采访,受访:瑞士商学院主席Urs Marti,苏黎世经管学院校长Hugo E. Götz,建筑师Lorenzo Giuliani。
Q:为何会有三间学校共同管理和运营Sihlhof的想法?
瑞士商学院主席Urs Marti:在前期项目研究中发现,这块场地的可建面积远远大于我们两所学校的实际面积需求,甚至可以容纳第三间学校。因此找到州立的苏黎世教育学院达成合作共识,三间学校共同来投资建设并运营Sihlhof。此外,我们两所学院原有的教学设施随着生源的扩大,也必须建设新的教学楼以满足教学需求。
Q:作为私人业主,为何会想要通过建筑竞赛这样漫长的竞标过程来选择建筑师,而不是直接委任建筑师?
Urs Marti:两个原因,一来作为瑞士商会,我们认为自己有义务通过建筑竞赛这样透明公正的方式寻找合适的建筑师,因此我们邀请了11家建筑事务所进行竞标;二来我们坚信,通过建筑竞赛的方式可以找到这块场地最合适的建筑解决方案,这一点事后来看也被证实是对的。
苏黎世经管学院校长Hugo E. Götz:这块场地太重要了,在它之上要修建的建筑更加重要,我们不想简单地将办公楼改造成学校来使用:一所高校的意义是长期而持久的,更应当是一个建筑里程碑,就像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主教学楼和苏黎世大学主教学楼对这个城市的标志性意义一样。
Q:Sihlhof的最终使用者是三家不同的学校,但甲方主体仅有一个,协调各方诉求非常复杂,请问是怎样组织好开发商,使用者和施工方之间的关系呢?
Urs Marti:我们成立了一个建造委员会:成员包括作为设计方代表的建筑师Lorenzo Giuliani(无投票权),以及作为工程管理公司代表的Peter Zwick(无投票权);使用者的代表是苏黎世经管学院的校长(有投票权),以及瑞士商会的财务总监(有投票权)和商会主席(有投票权)。委员会每月开会两次,此外当然还有很多其他协调会议。在设计期间,主要是我来负责协调组织建造委员会的会议,而到了施工阶段就由建筑师和工程管理公司来负责。
Q:甲方最后决定不用总承建商,而用传统的建筑师负责制来承建如此复杂的项目,为何?
Urs Marti:对于我们甲方来说,能够自己控制和评估造价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们将设计方和施工方分开,通过第三方项目管理公司来统筹设计方和施工方,并且减轻了做关键决策的负担。当然,如果当时采用总承建商的模式会带来一个好处:保证造价。但是我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个项目足够大,因此可以利用采购数量大的优势来降低造价。
建筑师Lorenzo Giuliani: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项目设计施工进度非常紧张,采取建筑师负责制可以让我们更灵活地去应对紧张的时间周期(总承建商模式需要在招标期间定义好所有建设标准,然后总承建商报价且不再有大的设计变动,而建筑师负责制则可以相对灵活地调整设计和建造标准,以应对造价压力)。对于建造委员会做决定而言,总承建商模式下需要在四五个月内做出所有决定,而建筑师负责制则可以延长做决定的时间,减少做出错误决定的几率。比如在室内设计和软装环节,我们可以根据土建的完成情况和实际造价,在后期具体决定室内设计的建造标准:假设土建的实际造价低,那么就可以相应提高室内设计的标准,反之则降低标准。比如,现在Sihlhof的地砖最后换成了比原有预算更贵的天然石材,是因为我们的土建部分实际建造费用比较低。这种升级室内设计建设标准的做法,很难想象会有总承建商会这么去做(总承建商更愿意这部分钱落入自己的口袋,或者如果甲方提出升级建材的想法那么承建商会相应提高报价)。
Q:如果这个项目可以重来一次,你们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Hugo E. Götz:肯定会!而且不论如何,我一定还会将设计方和施工方分开,这个建议甚至是建筑师自己提出的(笑);正因为我们分开了这两方,才没有超出造价预算。但我们对设计方和施工方都是平等对待的,没有谁先谁后、谁更重要谁不重要的区分,建筑品质和控制造价是平等的关系。这个项目能如此成功的另一个关键因素在于:在建造委员会内部,我们可以随时质疑并优化项目的经济性。我们不断在反思和自我拷问:低造价方案是否能保证我们所追求的建筑品质,如果可以我们便采纳,如果损害了建筑品质那这个低造价方案就仅仅是一个廉价方案而已,我们不予采纳。
Lorenzo Giuliani:我们建筑师方面跟施工团队形成了很好的互补关系,这也是因为我们多次和同一个项目管理公司合作的关系。我们的强项在于规划设计,我们产出各种图纸,从扩初图纸一直到施工详图,而项目管理公司则负责具体招标、控制造价、管控进度等等。各个团队之间的合作非常顺利且富有成效,而且他们在跟建造委员会的沟通合作过程中始终保持透明度和完成度。
Q:好的建筑一定会比差的建筑贵吗?
Urs Marti:Sihlhof是回答这个问题的最佳例子:在商业原则下,付出合理的成本是可以实现优秀建筑的,尽管在苏黎世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能达到这一水平。比如在建筑竞赛的设计任务书里常出现的一句话:尽可能将建筑面积最大化。而我们的设计任务书是这么写的:我们要求的不是最大化建筑面积,而是最大化高品质的建筑面积。Giuliani Hönger建筑事务所的方案实现了这一点。比如最后的立面,尽管材料本身只是混凝土预制件,但建筑师的巧思使其成为了优雅的材料。
Lorenzo Giuliani: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人们要考虑到建造成本和维护成本两点:我们选择耐用持久的建筑构造,这也许会拉高建造成本,但是长远来看这远比一个廉价不耐用、需要经常维护修复的建筑构造便宜很多,同时还提供了更高品质的建筑物。好的性价比不仅需要巧思的建筑概念,同时也需要保证耐久度和永恒性。一栋建成后50年甚至100年不需要大修大补的房子,尽管造价贵一些,但比起一栋廉价的建成后每10年、20年就要修修补补的房子,不仅品质更胜一筹,性价比更是高了许多。
完整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 苏黎世经济学院Sihlhof教学楼
项目类型:建筑
项目地点:瑞士苏黎世
设计单位:giuliani.hönger Architekten 朱利亚尼 霍格尔 建筑事务所
主创建筑师: Lorenzo Giuliani, Christian Hönger, Marcel Santer(项目负责人)
设计团队完整名单:Adrian Langhart, Rico Wasescha, Tibor Pataky, Andreas Derrer, Roger Naegeli, Nilufar Kahnemouyi
业主:KV Schweiz, SKV Immobilien
造价:42’000’000 瑞士法郎
建成状态:建成
设计时间:1999年竞赛
建设时间:2000至2003
用地面积:约2200平方米
建筑面积:12750平方米
结构:Lüchinger & Meyer Bauingenieur, Zürich
材料:钢筋混凝土,混凝土预制件
摄影师:Walter Mair, Karin Gauch, Fabien Schwartz
本文由Giuliani Hönger Architekten授权有方发布,禁止以有方编辑版本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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