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言，自由建筑摄影师，现居上海。

正儿八经摄影专业出身的朱清言，在芝加哥求学期间因接触一间老牌建筑摄影工作室而最终走上建筑摄影师的道路。但在他看来，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摄影，当主体（主题）、视觉构成、情感联结这三者达到了完美的平衡，即是一张好照片。

正如他在芝加哥学到的——建筑摄影师，或者说所有的图像工作者，最根本的都是把握好图像中各元素的关系，使其达到视觉与气质的和谐，从而表现主体。摄影师的工作与绘画、平面设计在本质上其实一样；只是前者从一片空白开始发挥，而摄影师则通过布景、在特定时机和角度拍摄、后期辅助来获得预想的效果。

行走 从事建筑摄影工作多久了？现在是全职的状态吗？

朱清言 从在校期间开始完整拍摄一个项目起有近两年了。现在定位是自由建筑摄影师，同时也会接一些后期的工作。

行走 可以分享一下在从事建筑摄影之前的经历吗？

朱清言 大约10年前我以扫街的方式入门摄影，热衷于拍摄环境人像和城市街道景观。2014年入学芝加哥艺术学院，主修摄影，同时接触多种相关媒介例如暗房技术、木版画、铜版画、视频等。

在校期间，我有幸在创立于1938年的芝加哥建筑摄影工作室Hedrich Blessing（以下称HB）实习并且得到认可。许多广为流传的密斯、赖特、沙里宁等现代主义建筑师作品的摄影，正出自HB之手。HB在2017年解散后其中两位元老摄影师建立了Hall+Merrick（以下称H+M）摄影工作室，我在毕业后受聘成为其全职助理，主要协助摄影师现场工作以及图片后期。

行走 芝加哥的工作经历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朱清言 最显著的是极度注重细节的高工作标准，训练了我对色彩和空间构成的敏感；另外我的工作流程和视觉语言也深受前公司的影响。最重要的启发则来自一次谈话，同为艺术专业出身的HB团队分享了他们对建筑摄影精髓的理解：“建筑摄影师，或者说所有的图像工作者，最根本的是把握好图片中各元素的关系，使其达到视觉与气质的和谐，从而表现主体。我们的工作与绘画、平面设计在本质上其实一样；只是前者从一片空白开始发挥，而我们则通过布景、在特定时机和角度拍摄、后期辅助来获得预想的效果。”

行走 最近半年在拍摄的项目主要是哪些？拍摄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朱清言 从去年夏天回国算起正好有半年，期间自行拍摄了几个项目，其中对我意义重大的是被Heatherwick Studio采用的的千树项目照片。拍摄前我调研了设计师官网，从效果图和草图中寻找灵感，以求贴近设计师的思路，表现项目预期效果。最终确定了十几个机位，花了大约两天时间完成拍摄。由于当时建筑尚未完工，我用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后期移除杂物，最终13张成片的后期时间耗费35小时左右。

另外，在OPEN事务所的油罐艺术中心和原作设计的绿之丘的两次拍摄也令我印象深刻。由于缺少可供参考的资料，我的第一直觉反而被放大了，在现场揣摩设计师意图的同时，得以从自身的体验和理解自由发挥。

行走 拍摄一个项目的周期一般需要多长？平时的拍摄习惯是怎样的？

朱清言 拍摄周期视照片数量、建筑体量、拍摄时机而定；从小规模的半天到大规模的三五天，乃至后续记录都有可能。

相比时下盛行的更接近纪实摄影的“先拍摄，后选片”，我的拍摄习惯受到前单位的影响，采用“先选择角度，后拍摄”的工作流程：在现场经过分析，降低次要或不理想角度的拍摄优先级，反而能在最佳角度充分拍摄光影素材、完善画面，从而获得完成度更高的片子。现场拍摄时我一般都会相机连接笔记本电脑或监视器；如果条件实在有限，至少一定要使用三脚架保证画质以及方便后期。

行走 你认为自己擅长拍摄哪一类作品？

朱清言 掌握了表现空间的视觉规律后，容易与否的差异更多来源于客观因素，比如陈设合理、结构简单的小规模拍摄会比内容繁杂、机位受限、时间紧迫的大场面更容易实现。拍摄设计语言丰富、有多种解读方式的空间在带来挑战的同时，亦有很多乐趣和惊喜，我很享受这一类项目的拍摄过程。

行走 你如何处理画面里建筑与人的关系？

朱清言 作为建筑的使用者，人物通常是画面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避免喧宾夺主的前提下起到引领视线、帮助理解空间尺度、表现建筑功能的效果。我会优先选择最佳构图和角度，抓拍现场已有的人物，选择最合适的后期合成；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和动作出现，会以摆拍同行者或自拍介入。

例如拍摄千树的西北立面时我留意到路人频频在此驻足欣赏；为了重现人与建筑的此种联结，拍摄时我引导一位路人移动到画面左下角合适位置留影，右下角手扶栏杆的则是我的定时自拍。

行走 你如何处理气象和建筑的关系？

朱清言 有直射阳光的天气，层次分明，是表现结构和空间最基础的选择；低反差天气（阴天、雨雪、雾霾）由于情绪浓重，除非符合建筑本身气质，我会避免在此类天气拍摄外景。

行走 你如何看待客观表达建筑师的作品与摄影师的再创作？

朱清言 我的观点是只要图像被相机捕捉，其中就必定有摄影师主观的创作在其中。即使是标准化的视角，摄影师也会作出细节处理的选择，更何况后期也反映了创作者或客户的视觉喜好。

摄影师的创作过程即是主观表达个人对建筑的理解，重点在于如何调和创作者、客户和观众之间的审美，最终被三方共同认可而广泛传播。其重要性正如Julius Shulman所言：建筑师因其作品的照片而名垂千古，毕竟大多数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只有这些照片（Architects live and die by the images that are taken of their work, as these images alone are what most people see.）。

行走 你认为好的建筑摄影作品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朱清言 我认为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摄影，当主体（主题）、视觉构成、情感联结这三者达到了完美的平衡，即是一张好照片。即使是给定了主体的建筑摄影，也能在画面中构建出故事赋予画面多样的主题。

去年春末由Studio Gang设计的Solstice in the Park完工后，我在参观之余拍摄了一组照片。其中我最喜欢的是这张，在静谧的公共绿地中有一位建筑学生在为该楼画水彩肖像画，轻松自然的气氛十分符合当地社区充满生机、对年轻人和学生友好的大环境。

去年夏末回国后，正值台风季节，有着丰富多变的气候景观。作为夏天常见元素的高积云一直是我的最爱，我在观察了太阳角度取完景后，耐心等待至云层移动到了背景中合适的位置完成拍摄。我十分喜爱这张照片中充满立体感的几何建筑、烈日下的高反差、欣欣向荣的植物和厚重云层营造的季节感。

在油罐的这张日出照片我也很喜欢。巨大的油罐原有结构被保留下来，增加了新的元素和景观，形成了充满科幻意味的建筑群；在绚烂晨光的笼罩下有种异世界的感觉。

行走 你最喜欢的摄影师是谁？从他们身上你学到了什么？

朱清言 同行的话当属从1977年起掌机，仍活跃在业界的前辈Nick Merrick（H+M创始人之一）。他擅长拍摄大体量建筑，表现大尺度空间感的能力极强，无论是技术高度还是敬业精神，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业界标杆。

其他我喜欢的摄影师/艺术家还有Richard Misrach，Nadav Kander，Beate Gütschow等人，他们创作的景观照片/图像都非常冷静克制；配合主题中探讨的环境和社会问题，作品有种静谧中潜伏着不安的气质，十分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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