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6月25日,路易斯从中心高中毕业,9月就成了宾大艺术学院的新生。有个同学是路易斯小时候的朋友诺曼·赖斯,他也曾在威廉·格雷的课上听讲,同样深受鼓舞,选择建筑作为职业。根据赖斯的说法,他和路易斯“四年苦读,经常刷夜,养成了连续刷夜好几天的习惯。”(据说路易斯·康经常把72小时当一天来用。)他接着说,“读到高年级,我们得偿所愿,选到了保罗·菲利普·克莱特(Paul Philippe Cret)的设计课。他是所有师生员工中的明星,伟大的建筑师和教师。”实际上,克莱特的设计课名叫“建筑学6:设计进阶”,贯穿了三个完整的学期,然后第四学期用来参加巴黎竞赛(Paris Prize)。这样,在1922年秋天,他们升入三年级,开始师从这位了不起的明星导师——保罗·菲利普·克莱特。
克莱特生于法国,也在那里长大。他在巴黎美术学院(École des Beaux-Arts in Paris)接受教育,等他来到宾大任教,带来了一整套巴黎美院的古典主义教学思路,其实是从他的导师于连·瓜代(Julien Guadet)那里继承的。但是克莱特对这一套进行了修正。一方面是由于他来到美国后目睹本土传统的新古典主义和乌托邦现代主义之间的冲突,另一方面也来自其自身顽强的进化论信念。克莱特相信赫伯特·斯班瑟(Herbert Spencer)和依波利特·泰纳(ippolyte Taine)所说,认为建筑必须回应它所处的时代和场所。他想,二十世纪的美国建筑师怎么可以走回头路,去追求一种虚假的原始主义或错误的装饰古典风格?可是也不能搞大跃进,带着主观意图去闹革命,将个人理想强加于时代。
克莱特的古典主义,经常被称之为“现代古典主义”(modernized classicism)或“简约古典主义”(stripped classicism),其中包含了一种对周遭环境的渐进式的响应,不管是在技术方面、材料方面还是社会方面都是如此。他写道:“现代建筑不再追求古代或中世纪的简洁造型。现代设计提供了多种用途的房间,一般分布在多层建筑的不同楼层中,建筑物的外观和内部形式通过开口的数量、层数、每层公寓的重复出现等,忠实地体现了这种复杂性。”从这样的句子中,我们不难看出康后来对建筑的终极定义:“精心地塑造空间”(the thoughtful making of spaces)。我们也可感觉到,这是康的信念——“建筑必须真实”的源头之一。
主张建筑必须真实,包括回应场地的条件和业主的需求,重点在于没有任何过度装饰的清晰表达,将实用与美紧密结合在一起,这是克莱特的老师瓜代在其著作《建筑学的要素及理论》(Éléments et théorie de l’architecture)中强调的主要思想,同时也正是瓜代教学体系的核心主旨。在方法上,瓜代教学法经克莱特之手,表现为对轴线关系、对称性、比例或平衡的非对称性的偏好——这些都是那个时代古典主义教育的标准元素,在路易斯·康成熟时期的作品中无处不在。
但康对这种教学模式的回应并非是出于理论思考。跟以往一样,他参与认知的主要途径是手与眼。他回忆起当年在宾大的主要建筑学课本:舒瓦西(Choisy)出版于1899年的《建筑史》(Histoire de l’architecture),心里想到的也不是那些文字,而是那1700幅插图,描绘的是各色各样的历史建筑,都是平面和剖面——很多都是剖轴测,有从上面看的,也有从下面看的。他的建筑训练归结为一个事实:一定要依赖图纸。
很多年后康对一位历史学家说:“设计之初,布扎(Beaux-Arts)的方式是给学生提供一张纸面的任务书,指导教师什么也不说。”拿到这份任务书,学生们走进自己的小隔间,画上几个小时。“这段时间里,他得把自己的解决方案画出来,不借助任何参考资料。”这个叫做“快速设计”(esquisse),或初始想法,后期的方案都是从这里发展出来。“一旦做完了这个快速设计,”康解释道,“整个设计过程中就不能更改。而这个草图完全依赖我们的直觉的力量。”就这样,学生被关在小隔间里,不得不抛弃对既有的建筑案例的依赖,完全听凭自己的观念指引,去寻找一座图书馆或一个议会厅的本质,任务书要求什么就得做什么。“你要假设世界上根本没有图书馆这件事,”康说,“突然之间,意识到图书馆应该是怎样,好像从来没到过任何图书馆。快速设计就是做这个用的。”
在学习这项技能方面,康得益于他高超的绘画技巧,这是他早就拥有的技能。一开始他就获得四个学期的徒手画课的免修资格,而在宾大的四年里,他的水彩、写生和渲染成绩都好极了;他的艺术史课成绩也非常出色。在最后一个学期,他参加了巴黎竞赛,这是所有克莱特的学生都必须参加的;康最后得了第六名。1924年6月康从宾大顺利毕业,获得建筑学学士学位。因为“成绩特别出色”,获得亚瑟·斯佩得·布鲁克纪念奖(Arthur Spayd Brooke Memorial Prize)的铜奖。大学期间,他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将学渣身份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整个大学期间,路易斯都跟家人一起住,乘坐通勤车来往于自家与学校之间。毕业之后,路易斯的地址依然如故。但在一年之前的1923年春天其实发生了一个变化,那年康家从出租屋搬到了自己的房子里,此产业位于北20街2318号。这不是他们买的第一个房子,早先的房子就是北富兰克林街2019号,1919年底购买,仅仅9个月后就被卖掉了,当时市政府征用了这块土地。北20街的这座房子在康一家手里至少保有了8年之久,此后路易斯的住址也一直留的是这个,一直到他快30岁才发生变化。
1925年,奥斯卡·康与罗塞拉结婚,那时他已经是个帅小伙。罗塞拉是个住在附近的姑娘,活泼可爱。路易斯去参加弟弟的婚礼,在婚礼进行期间可能对新娘做了些出格的事。其实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之前他、奥斯卡和罗塞拉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就经常这样。具体细节无从考证,反正康家兄弟闹婚的这一幕让老父勃然大怒,据说利奥泼德在婚礼现场当众扇了兄弟俩好几个耳光。这件事传来传去,但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猜测可能是两人说了什么下流话或开女人的玩笑,但大家都看到一件事:这一家的大家长还在行使父权,尽管两个儿子都已成年:路易斯24岁,奥斯卡21岁了。
此时路易斯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在宾大附近找到了一个工作,老板是费城的城市建筑师约翰·莫利特(John Molitor)。虽然薪水很低(按规则,这是他在建筑行业三年学徒期的一部分),但这份工作给康带来了大量经验,尤其是让他明白了“责任感”这件事。路易斯趴在图板上画了一年图之后,被委任为项目负责人,负责即将于1926年在费城举行的《独立宣言》签署一百五十周年纪念日的国际博览会的设计任务。路易斯利用这个机会雇佣了他宾夕法尼亚大学的一些同学。诺曼·赖斯回忆说:“他很快招募了他的年轻建筑师朋友,我们组成了一个团队。那时候我们饱含激情,脑子里面都是我们的老师给我们种下的理想主义,以及天真的胆大妄为,我们在一年时间里完成了好多个博览会建筑。以那个时候的水准来看,很多建筑都可圈可点。那次经历对我们来说真是开心又鼓舞,对路易斯来说尤其如此”。实际上,那些建筑根本不值一提,而且都是临时性的。但这次经验确实让康学到如何应用型钢结构和固态灰泥填充来建造工业构筑物——这种材料和建造经验在他后来的设计中很少使用,但经验依然是有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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