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建筑摄影师18 | 施峥：在建筑摄影中探索不同色调、角色与天气

喜爱自然与设计，并有着纪录片拍摄经历的施峥，在拍摄项目的时候，不但会拍下一年四季，还会拍摄植物开花、落叶等季节性景观。他认为在建筑摄影中探索不同的色调，加入不同的角色，选择不同的天气，最后呈现的结果一定是丰富而多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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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从事建筑摄影工作几年了？现在是全职的状态吗？

施峥：全职从事建筑摄影已经有三年，在这之前，探索和兼职拍摄大约有一年时间。

行走：可以分享一下，在从事建筑摄影之前的经历吗？

施峥：我喜欢动物学、生态学等自然科学，也喜欢设计，所以大学读了景观专业。在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的雅鲁藏布大峡谷纪录片提案被国家地理频道和央视的纪录片选拔计划选中，所以最初拿起相机主要是在拍摄野生动物。2011年大学毕业后我在中国美术学院风景建筑设计研究院接触了建筑设计，工作之余和纪录片制片人时断时续交流学习了三年。2014年纪录片计划有了推进，为了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研究纪录片，但又不想放弃建筑行业，考虑到自身有一些摄影基础和经验，于是辞去设计院的工作，选择成为一名建筑摄影师。

行走：最近半年在拍摄的项目主要是哪些？拍摄过程中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施峥：上半年完成拍摄的项目主要有太原火车南站和南昌火车西站（中南建筑设计院委托）、昆明火车南站（中铁第四勘察设计院委托）、杭州北山街69号改造和杭州三台梦迹景区（中国美术学院风景建筑设计研究总院委托，以下简称美院风景院）、湖州长田漾湿地公园（杭州园林设计院委托），除了正式委托，我也会关注杭州本地和中国西南的新建建筑，如UNStudio的杭州来福士广场和高黎贡山脚下华黎/迹建筑事务所的一个咖啡工厂。

印象比较深刻的项目，一个是杭州的三台梦迹景区，想表达烟雨江南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所以特意选择在雨雾天进行拍摄。现场的植被太茂密了，在夏天没法拍摄，建筑都被挡了，而冬天拍感觉又过于萧瑟，所以这个项目需要跟着植物发芽的节奏来拍摄。为了呈现出建筑恰到好处地隐于树林之中的状态，我从三月枫杨发芽开始拍，然后四月南川柳发芽，拍到最晚五月无患子和构树长叶才结束拍摄。

二是UNStudio的杭州来福士广场，我希望呈现出更具现代感的画面，所以从1月到6月一直在等个位数的PM2.5和小于50%湿度的天气出现，使得照片有一个通透明亮的天空。但是杭州这样完美的天气并不多。拍的那天很顺利，但是等待的过程十分辛苦，因为每天日出前要起床查一次天气预报。

三是华黎/迹建筑事务所的一个咖啡工厂，关于这个项目，我只知道在什么村子、建成的模样，具体在什么位置全然不知，只能通过模模糊糊的卫星图和别人拍过来的现状照片猜位置。我们早上5点从杭州出发，要坐两趟飞机，再开6小时的车才能到那个村子，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我猜的位置丝毫不差，里面虽然还在装修，但是建筑已经差不多建造完成。没有工作压力、无人打扰、无拘无束置身于媒体从未剧透的建筑之中，触摸未经粉刷的墙壁，呼吸云南特有的泥土和建筑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体验非常愉悦，这种体验是我作为建筑摄影师之所以热爱这个行业的原因。

行走：拍摄一个项目的周期一般需要多长？平时的拍摄习惯是怎样的？

施峥：我拍一个项目，最长有跟拍几年的，像美院风景院的法云古村改造（现在是法云安缦酒店），除了拍一年四季，还拍植物开花、落叶等季节性景观。

一般项目大约需要拍三天。我的工作方式，我称之为从外围出发：拿到一个项目，不要直接看这个设计师如何做这个建筑，而要看这个设计师之前做了什么建筑，怎么做的，怎么想的；不要直接看现场是怎样的，而要看这个现场所在的城市是怎么样的，气候是怎么样的，民俗是怎样的，人是怎样的；不要直接看建筑是怎样的，而要看建筑周围是怎样的，有什么地标，有什么城市肌理，建筑处于怎样的环境中。这有点像做设计或是做纪录片的前期调研，调研做透了，再去现场感受——绕着房子周围走一圈，走不了就用无人机飞一圈。所以很多时候我给客户的第一张照片总是航拍片，拍过第一天，再根据设计师发过来的效果图和设计说明，对照着资料补落下的角度。这样的好处是拍建筑的视角比较多样化，又可以满足建筑师的要求。

比如安藤忠雄的良渚文化艺术中心，在拍摄前我读了安藤忠雄的自传和一些作品集，也尝试查阅本地樱花的花期，便于在拍摄中表现光线和植物对建筑氛围的营造。在第三天拍摄时联系了良渚文化艺术中心管理部门减弱外立面的灯光，在结束拍摄的第二天，樱花瓣一夜之间全部落光，可见调研还是有作用的。

行走：你认为自己擅长拍摄哪一类作品？

施峥：我比较擅长拍摄景观建筑，或者对设计有切入点的建筑。如果周边环境能够跟建筑产生一些互动，拍摄出来的效果会比较生动、有趣。

行走：你如何处理画面里建筑与人的关系？

施峥：人是大多数建筑的使用者，建筑的尺度可以由人来反映，人的姿态和行为也会强化建筑的属性或是带来故事，所以我拍的建筑或多或少都是有人的，我也会建议建筑师接受有人的照片。当然，我的画面中不止有人，我觉得任何和建筑主题相关的生物都应该纳入构图的思考中去。例如王澍的洞桥文村农居房，为了反映农村生活，不止是人，油菜花、蝴蝶、鸭子和鱼都是重要的构图要素，如果没有这些要素，这些农居房看起来更像是创意产业园。

行走：你如何处理气象和建筑的关系？

施峥：建筑在不同气象下会呈现出不同表情，只要和建筑主题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我都会随遇而安。下雨天有下雨天的气质，晴天有晴天的气质。比如MAD的哈尔滨大剧院，官方照片大多是晴天的，我去的时候是几个连续的雨天，但是我觉得雨天一点不影响建筑气质的表达。

但是像三台梦迹景区，我就觉得，必须是雨天好看，而像太原南站和昆明南站相比，处于北方内陆的太原南站就是应该灰灰的，空气是很干燥的，而昆明南站就该是五彩的蓝天，清透湿润的空气，两个火车站表现出的气候特点对调一下是绝对不行的。

行走：你怎么看待客观表达建筑师的作品与摄影师的再创作？

施峥：我认为客观表达和再创作这两种状态在工作中是不矛盾的，在拍摄中更应该不停地切换。我的工作方式是：前一两天就像一个游客，看过设计说明后才是正儿八经的建筑摄影师，而且一般来说，我们是两个摄影师同时拍，所以可选性会更大一些。

行走：你认为好的建筑摄影作品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施峥：好的建筑摄影作品能够将主题很明确地传达到观众心里，你想表达什么，观众一眼就能看明白。

比较满意的作品是海边教堂，也不能说没有遗憾，只能说遗憾最少。这个项目的现场条件可以说无懈可击，保洁、灯光都没有出问题，现场干净整洁，没有一点点和建筑无关的东西，连沙滩都是完美无瑕，天气足够多变，哪怕同一个角度，建筑呈现出的表情都异常丰富，连月亮也恰到好处，不太亮拍出来不过曝，人也很配合，不多不少，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如果不是缺一个礼拜或婚礼的场景，我想不出有什么需要去补的内容，最重要的，我把这个项目发到网上后，有一条评论：静谧，符合教堂的性格。我想，我表达的东西已经传达到了吧。

行走：你最喜欢的建筑摄影师是谁？从他（她）的作品中学到了什么？

施峥：严格地说，我喜欢的不是一位建筑摄影师，而是一个效果图团队：挪威的Mir。他们不拘泥于固定的色彩和角度，一直在探索用最好的方式来表达建筑。既然每个建筑都是独一无二的，那我的建筑摄影也是一样，探索不同的色调，加入不同的角色，选择不同的天气，最后呈现的结果一定是丰富而多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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