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在做什么28 | 陈屹峰：建筑除了遮风敝雨，更深层的意义是什么？

▲采访时间：2014年6月

这次我们采访的是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陈屹峰。他最近一直在思考，除了遮风敝雨外建筑对人更为深层的意义。因为在他看来，在喧嚣的时代，建筑师想要从容不迫地前行需要一个坚定的立场。

有方：最近在做的最有趣的设计项目是什么？

陈屹峰：最近手上几个项目都还比较有意思。一个是凌云社区公共服务中心，这项目非常“上海”，要求在不足五千平米的用地上布置一万六千多平米的建筑，安排三十余项不同的功能，还须顾及左邻右舍。它的趣味在于，建筑师照顾好方方面面、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之后，还能给建筑自身留下些什么？

另一项目的情形正好相反，它在黄浦江边的友好城市公园内，面积不大（三百多平方米），功能不定（姑且把它当作茶室），用地不限（没有红线）。刚上手茫茫然有不知从何下手之感，很好玩。

目前还在给绍兴某生态城设计一个展示中心。基地紧邻着的景区原来是个古采石场，从隋到清一千多年的开采活动，竟然把一座原本平淡无奇的江南小山雕琢成为中国人心目中真正的山水风景,古人的智慧令人惊叹，希望我们的设计能用恰当方式来延续这种智慧。

▲友好城市公园茶室

▲绍兴某生态城展示中心

有方：最近在做有趣的项目的同时，是否也出于某种原因，做另一些无趣的项目？

陈屹峰：目前没有。

有方：最近在自己的业务上你觉得最烦的事是什么？

陈屹峰：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不得不要抱怨一下。首先是建筑、结构及机电专业的各项设计规范越来越严苛，加上施工图审图机构变本加厉，设计的自由度正不断受到挤压，经常让人有某种窒息感。其次可能是项目规模较小的缘故，和十多年前相比，我们遇到的施工企业在荣誉感、责任心、业务能力等方面都在与时俱退，结果是建筑师待在工地上的时间越来越长，叹息越来越多。

有方：最近在集中琢磨什么问题？

陈屹峰：最近一直在思考：除了遮风敝雨外建筑对人更为深层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指向建筑师的价值观，应该不会有标准答案。但不管怎样，在这个瞬息万变的喧嚣时代中，从容不迫的前行需要一个坚定的立场。

有方：最近读的最有趣的一本书是什么？

陈屹峰：目前断断续续在啃马丁·海德格尔的《林中路》。这本书收录了海德格尔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创作的六篇文章,基本涵盖了他后期思想的所有方面。我刚读完其中的第一篇——《艺术作品的本源》。在这篇文章中海德格尔从“物之为物，究竟是什么呢”开始，对艺术作品的本源进行了层层剖析，最后得出“艺术的本质就是真理的生成与发生”。对他而言，艺术作品存在就是建立一个世界，在这里，存在者整体被带入无敝状态并且保持于无敝状态之中。而真理即是存在者之为存在者的无敝状态，因此真理就自行设置入作品并显现出来，这种显现，就是美。在海德格尔眼里，真理并不是指传统意义上的知识与事实符合一致，而是一种至大的明澈境界，就是他所说“存在之澄明”，只有在这里人才能格物致知。而“美是与真理比肩而立的”，属于真理的自行发生，不是自为的，也决非是主体的体验。

▲《林中路》与海德格尔（网络图片）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陈屹峰：上个月刚去了台湾，着重看了黄声远建筑师的作品以及陈其宽、张肇康建筑师设计的东海大学校园建筑，印象深刻。尤其是黄声远在宜兰的实践，对当地日常生活和气候采用一种拥抱的姿态，同时又有着几分即兴意味，这给他的房子带来浓浓人情味和丰富性。相比越来越多的当代建筑都在追求极少主义的视觉效果，对世俗生活也往往持排斥态度，黄声远的做法可谓是一种抵抗。

有方：最近有没有新发现某位很有趣的建筑师，对你特别有启发？

陈屹峰：去年参观了彼得·卒姆托在库尔及周边做的几个房子，感受与之前看过的图片完全不同，于是重新“发现”了他。现场看卒姆托的房子就象读陶渊明的诗作，也象听巴赫的音乐，感觉明净而澄澈，也许这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无敝状态”。“建筑具有它自己的疆土。它与生活有着特殊的物质联系。我认为建筑从根本上并不是某种信息或象征；相反，它应是一个外壳和后台，适合我们的生活在其间和其周围延续；是一个灵敏的容器，适于楼板上的脚步声，适于专心工作，适于安然睡眠”，“为什么我们对构成建筑的基本东西——材料、结构、构造、荷载及承载、地面与天空——如此没有把握？对真正成其为空间的空间——那些拥有经过细致考虑与处理的界面、材质、虚空、光线、气味、回声等要素的空间——如此没有把握？”。从卒姆托的这些表述中可以看出，真实生活世界和建筑本体内容是他创作的基点，而现场感受告诉我，他已经真正做到了知行合一。

▲San Benedetg教堂内景（陈屹峰 摄）

▲San Benedetg教堂外观（陈屹峰 摄）

有方：最近哪个建筑议题最让你关注？

陈屹峰：刚开幕的第14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主题是“基本法则”(Fundamental)，着重于对建筑现代化进程的回顾和历史研究。我觉得这也可以解读为是从另一个角度向着建筑本体的回归。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陈屹峰：中国进入“全民反恐”时代。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除睡觉外）？

陈屹峰：亲子和阅读。

建筑师简介

陈屹峰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创始合伙人，1972年出生，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系，获建筑学硕士学位。他和合伙人柳亦春所主持的大舍在专业领域内受到持续关注，曾受邀参加法国蓬皮杜中心“当代中国建筑与艺术展”、威尼斯双年展之“中国新锐建筑创作展”、米兰三年展等重要的国际建筑与艺术展览，获“远东建筑奖”、“WA中国建筑奖” 等奖项，并被国际期刊《建筑实录》杂志评选为2011年度全球十佳“设计先锋”(Design Vanguard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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