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桥谕：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在中国｜建筑师在做什么157

编辑：原源 | 2023.04.23 09:47

这是有方“建筑师在做什么”系列第157个采访。受访：Satoshi Ohashi 大桥谕，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ZHA）中国区总监，B.Arch，AIA，JAA。

△ 受访：大桥谕 ©Felix Amiss | Zaha Hadid Architects

大桥谕出生于日本，在美国长大，先后在纽约、伦敦、巴黎、东京等地工作与生活。1987年便加入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并与之保持紧密合作，现任ZHA中国区总监，管理北京办公室的工作。他从事的设计领域范围广泛，无论是大规模城市设计还是小型家具与产品设计，都始终致力于不断探索并实践建筑与设计的无限可能性。

以下12道问答，走近大桥谕的个人思考，以及ZHA这一国际顶级设计团队的中国路径。

有方最近一年在做的重点项目，包括哪些？

大桥谕 首先，非常感谢这次的邀请。一直以来，我们很幸运能够持续拥有许多正在推进的项目——尺度各异的建筑设计，城市设计，等等。我们在中国的所有项目，都回应着特定的需求和场地条件。

我们正在推进一系列颇具挑战性的项目，例如成都科幻馆。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于去年6月赢得了这个设计竞赛，项目计划于今年8月落成。这个项目是为了2023年10月的雨果奖颁奖典礼而启动，设计回应了其特殊的场地条件：这一地区以其三星堆文化与历史价值而闻名。当地出土的文物、面具和深厚的历史文化深深影响了我们，并成为了设计灵感的来源。同时，建筑以轻盈的姿态伴着自然景观舞动，如同漂浮于水面的星云，接待远来的客人并将他们从现实逐渐引入科幻世界。

△ 成都科幻馆 Render by Atchain

另一个激动人心的项目，是位于西安市中心以北的西咸新区泾河文化艺术中心，我们在这里创造了一个令人兴奋、充满活力的图书馆和艺术中心。项目由南北两个地块组成，特殊的场地条件让我们得以为这个新区创造一个新的门户。项目灵感来自西北景观中山川河流的涌动。图书馆在整合自身功能的同时，也为公众提供了公共聚集空间，同时通过连桥与南侧表演艺术中心相连。南馆集剧场表演、多功能厅、展览画廊、零售于一体，丰富访客体验。

△ 西安泾河新城文化艺术中心 Render by Atchain

此外，我们在成都有一个未来城市项目——独角兽岛。这是我们近几年在推进的一个真正的未来城市：将生活、工作、休闲和绿色、可持续融为一体。岛中心是一个TOD，它不仅锚定了岛的中心，同时服务于访客的日常交通、通勤需求——步行8分钟即可到达岛内任何目的地。同时，这座岛就像一个景观公园，将绿色归还给人们。独角兽岛将住宅、办公、共享空间、酒店、零售、文化娱乐涵盖于其中，旨在让居民于岛内真正地享受生活。

△ 成都独角兽岛 Render by MIR

有方非常明显的一点是，在中国的尤其一线城市，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有着一众地标项目的设计权。对于这类项目的打造，你与团队是否有某些一以贯之的设计坚持？

大桥谕 我们事务所接受的每一个项目，都是一次新的挑战。以相同的热情和精神对待每一个项目，是我们秉承多年的DNA。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创意灵感、责任感与原创精神。在所有项目设计之初，我们总是着眼于景观和城市并从中汲取灵感——城市的流动，自然能量，以及项目的特殊需求和业主诉求。目前，我们拥有的强大技术工具使我们能进一步理解项目所处的环境，理解一地的阳光、风和水文。我们的团队在这些研究的基础上协作努力，以此在每个项目中产生新的灵感并创造新的可能性。这是我们能在很多城市设计地标性项目的工作基础，我们也非常骄傲能够做到这一点。

有方如何看待自己过去的设计？其中最有收获的是哪一个？

大桥谕 很难说哪个是最有收获的项目，它们每一个都面临着新的挑战；而我们非常幸运，能拥有应对这些挑战的能力，以及继续新旅程的机会。

过去的每个设计都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事务所早期我们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建成项目：位于日本札幌的季风餐厅室内设计；以及建成的首个建筑作品：维特拉消防站。这两个项目，凝聚着同样的热情与乐观精神。

△ 季风餐厅 Photograph by Paul Warchol

工作推进至今，我依然觉得我们每一个新项目的实现都激动人心。特别是在中国，一些大型项目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接连落成。例如银河SOHO、望京SOHO等50万平米以上的大型商业项目，又如有着世界最高200米中庭的丽泽SOHO等标志性地标塔楼。丽泽SOHO的形态并非只来源于设计理念本身，而是回应了场地条件的成果——场地下方的地铁服务线路将建筑分为两座塔，我们让塔楼向上轻轻扭转并使其重新与北京的城市网络对应，使建筑回望城市中心，从而打造了一座与众不同的建筑。

我们还有一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北京大兴国际机场。这是一座真正以效率为设计导向的机场。星形的平面布局重新高效组织了旅客、车辆与公共交通的动线，旅客可以在8分钟内从值机柜台到达最远的登机口。除了高效的布局，这座机场也通过响应项目条件为北京带来了极具代表性的、令人惊艳的空间体验。我确实认为，我们在中国的每一个项目都令人兴奋且难忘。

△ 丽泽SOHO Photograph by Hufton + Crow

有方请简要介绍扎哈·哈迪德建筑事务所北京办公室目前的团队情况。在中国设计市场，你认为团队下一阶段的工作重心以及可能存在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大桥谕 北京办公室是独一无二的，因为我们真正地扎根于此。

起初我们为了留在中国而建立了北京办公室。如今，它的独特之处不仅在于我们融入了中国以及全球各地办公室的文化，还在于我们拥有了丰富的经验，能够应对中国市场的建造和设计条件。每个项目，特别是与政府合作的项目，都有非常具体的条件和紧凑的时间安排。我们已经能够适应这些现状，这使我们不仅能提供独具特色的创意，还能在预算范围内按时交付项目。

这就是我们的北京办公室能取得成功的原因。我们的工作涵盖了从近人尺度的时装、家具室内设计到大体量的建筑、基础设施和城市设计，能够在各种尺度中迸发灵感。同时，我们也一直推进着各个专业的研究，这使得设计师能够将研究成果重新整合运用到设计工作流程中。我们也在虚拟世界和元宇宙中进行设计并完成了一些项目，这使我们能够将现实世界的社交环境进一步拓展到虚拟世界里。

未来，我们不仅将着眼于学术领域和专业实践领域的研究，而且会进一步将环境友好、绿色、可持续理念应用到日后的高密度项目中，从而尽专业所能地保护自然。

△ 丽泽SOHO Photograph by Hufton + Crow

有方如果在一种理想（不考虑现实因素）的状态下，你最想设计一座什么样的建筑？

大桥谕 这是一个好问题，我认为这应该是一个完全基于我们想象力和愿景的项目，可以移动的建筑、或者太空建筑，都将是非常令人兴奋的。

有方在建筑生涯里，有没有对设计这件事情失望过？

大桥谕 从很多年前一直到现在，我们的旅程中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挑战，包括很多艰巨的工作。你需要所有团队成员同心协力，团结在一起，用创造精神和不屈的激情去面对挑战、想象和创造，来完成我们的最终目标。

建筑工作从来都是需要披荆斩棘的。你为之努力付出的事业，也很可能会带来一些令你失望的时刻。但我还是相信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很幸运，也一直都很乐观，所愿皆有所偿。

有方当前面临的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打算如何解决它？

大桥谕 为了完成令人惊叹的项目，你需要所有团队成员齐心协力，充分发挥团队精神的力量。我认为这对我们以及任何其他公司都非常重要。你需要源源不断地吸引人才和资源，以便团队能成长、发展并把握下一个契机。你必须始终保持别具一格的创新精神——它的停滞会带来巨大挑战。

摆在面前的挑战是，我们需要始终成为一个有吸引力和有价值的团队，让每位同事都真正享受自己正推进的事业。我们需要持续地滋养这一氛围与精神。

△ 大桥谕 ©Felix Amiss | Zaha Hadid Architects

有方在专业上及生活上对你影响最大的人，分别是谁？具体有哪些影响？

大桥谕 在职业生涯中，多年前与扎哈·哈迪德的相遇对我影响颇大。与她共事让人感觉很轻松，因为我们三观相近，志趣相投，都对创造力有无限的热情——我们能够共同设计、深化并享受这样的体验。

与扎哈的多年共事，是一段难得的体验——我学到了很多，并且成为了挚友。她是我和许多曾在事务所工作过的同行的精神导师，她影响了我们，而且改变了世界。我认为她的精神在我们身上得到了延续、并将继续传承，这也是我们事务所的立身之本。

生活上对我影响最大的肯定是家人，以及周游各地的经历。这些影响是非常深刻的，伴人一生，我很幸运能有这样的阅历。

有方最近读到过什么有趣的书或文字吗？简单阐述理由。

大桥谕 现在的一些文章真的很好，尤其是很多关于人工智能技术如何影响我们的文章。关于这些有趣内容的讨论已有很多，但我认为这也是在发出质疑。要认清这些技术只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人工智能对世界有益还是有害，将主要取决于谁在使用、以及如何使用它们。

对这些工具的理解与使用，应着眼于如何造福人类，而不仅仅是为了纯粹的个人私欲或利用公共资源。对技术的甄别与使用，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并更好地共同生活。

有方对于您提到的技术与工具，它对你们工作方式的影响是怎样的？

大桥谕 在没有计算机的年代，我们通过素描、绘画和制作模型来表达这些深受自然启发的设计灵感，并实验新的设计方法。我们在过去项目的基础上，不断进行新的实验、探索、研究，从而创造新的方案。

新的软件、三维工具、设计方法以及使用这些工具创建、分析和观察空间，使我们的设计更强大、更精准。我们从数学的角度理解并构建几何形体，同时按照我们的想象进行设计。在过去的10至15年里，技术的变革、沟通速度的提升以及设计工具的不断强大，让我们能够创造新的可能，这正是项目实现的过程中令人兴奋的地方。

有方如果不做建筑师，你的理想职业是什么？谈谈自己对它的设想。

大桥谕 我一直很喜欢电影。如果不做建筑师，我也许会创作并导演电影，因为可以讲述故事和创造新的体验。

我觉得制片和做建筑设计很相似，需要捕捉观众的变化、与观众交流心得、以更快速的方式吸引更广泛的观众。同时，我认为创作一部有意义、足以作为传播媒介的电影也是很大的挑战，但是一个有趣的挑战。

有方你认为什么会改变未来的建筑？又如何看待建筑学的未来？

大桥谕 建筑是不断进化的，从根本上讲，它的理念是为人和体验创造空间。制定和解决住房、人类的基本需求，创造空间和场所，成为每个地域、每个城市和地区文化的一部分。当地的地理条件和自然景观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每个建筑都应当对这些条件做出回应。我们需要正确地理解场地条件，以及建筑如何进化并与环境融合。逐渐深入的理解可以帮助我们逐步建设可持续的世界，并应对未来的需求。

技术一直在发展，是否整合以及如何整合这些技术，实际上取决于设计师、建筑师、空间规划者如何构思技术在经济或社交场景中的使用。这对我们来说，既是挑战也是乐趣所在。如果使用得当，技术能让我们在工作时拥有更大的自由度，但这些技术不应仅仅成为追求速度与便捷的工具。创意和想象力是创作的源泉，技术工具是我们表达和发展设计的手段。我相信只要人类存在，我们始终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以及一个可以共同享受发达文化的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