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下午3点,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朱亦民的讲座“十亭”,在崭新的有方空间502开讲。
就在讲座开始的前一天,这里刚刚翻新完毕。工业时代留下的不规则绿色地面,在重新做了自流平后变得平整、干净;后方的书架被拆除,改成更为简洁的只留两幅海报的空间;窗台也都全部重新粉刷了一遍。这是有方时隔6年对502空间进行如此大规模的翻新,只为给前来观展、听讲座、参加活动的访客更清爽的体验。
“十亭”是有方讲座总第44场。从2013年开始,有方举办这样的免费公益讲座已经6年。坚持这样做,有尊重知识传播的考量,也是对前后辈建筑师间多交流的鼓励。
就像今日“十亭”的听众,多数是学生或年轻的建筑师/设计师。他们在听取前辈建筑师的实际建造经验后,会联系自身学习或从业遇到的问题,恳切地提出自己的疑惑。
今日讲座的主题或许并不庞大,只是一位老师在讲述他所建造的十个小建筑。但作为珠三角地区的独立建筑团队,朱亦民及其创办的图岸工作室注重建筑师与业主互动的重要性,关注近些年来民众对个性化空间的渴望,以及由此形成的新需求和对建筑创作的影响。
在项目中,建筑师注重场地、气候、功能使用,对市场化的建筑材料、工艺和施工条件下的创作进行了探索。这一系列完成或未完成的建筑呈现出一种进行中的状态,传达了建筑师对有观点的建筑设计的努力追求,以及对现代化过程中的建筑学与剧烈变化的文化、社会之间关系的思考。
任何涉及到实际建造建筑的内容,都绕不开“施工质量”这一话题。朱亦民在讲述洛阳国花园内一系列小房子的建造历程时,也不禁“吐露心声”:“虽然这次施工队都是业主的老街坊,做得很认真,但我还是得提前做好一些可能做得比较粗糙的心理准备。
我看今天到场的多数是年轻的建筑师。在这个行业里干上两年你就知道了,在国内做建筑,按照目前的施工状况,几乎没有人按照标准来做,在建筑工程行业当中制定的验收标准也几乎没有人执行。不管大项目还是小项目,如果哪个工程能够达到我们国家制定的建筑工程施工的完工验收标准,那(它)肯定拿鲁班奖。
大家不要对建筑行业抱有太多的幻想,以我30年的从业经历,我可以告诉大家:在国内做建筑,(施工)做不好是常态,做好了是小概率事件。”
在向施工队解释具体怎么做,包括排水管的处理方式等问题时,朱亦民使用了大量手绘的节点草图。
他表示,这是建筑师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内容。真正能让建筑师拿着6B铅笔画像路易·康那样的草图的时刻,在整个职业生涯里占不足1%,99%的时间都要投入到这些看上去琐碎又无聊的事情上。但正是这些琐碎又无聊的事情,才能保证最终建造出来的房子是建筑师想要的,才能保证建筑的完成度。
在国花园二号宅里面,团队设计了一处悬挂着的楼梯休息平台,若有两三个人站在上面,钢板会微微颤动。朱亦民解释说这是为了能让人“体验”建筑。建筑不仅仅是视觉的东西,这是常识,大家都知道。所以在这个细节之处,他做了一次实验,让人们以最基本的方式——身体去感知建筑。
这一组建筑建成后要在杂志上发表,要求朱亦民解释设计概念,最好提供设计构思背后的理论缘由。二号宅的形式是尼迈耶设计的巴西利亚秘书处办公楼的缩小版,是对这个建筑的致敬。由此延伸到现代建筑中的形式问题,意大利建筑师莫雷蒂设计的向日葵公寓提供了建筑形式中的二元性的经典案例。
但朱亦民坦承最能体现自己及团队设计价值观的其实是——不管建在哪里,建筑都是人工的产物。人工的东西就让它看起来更像人工的,没有必要刻意模仿自然。就像美国极简主义艺术家理查德·塞拉的一件艺术作品:立在花园里的石头,你可以说它是雕塑,也可以说它是装置。更甚者,英国艺术家理查德·朗直接在花园草坪上反复行走,因此而形成的草坪步径就是他的作品。
现代人过于强化、依赖视觉或图像,而物质性在艺术或建筑中其实值得更多关注,应该起到更多作用。“图像、影像,形式或视觉化的东西,在现代文明中当然非常重要,但另外一方面,(物质性)也是一项基础性的,我认为需要关注的问题。”
极少主义的艺术把视觉的要素降低,有意识去除外在象征的表现性的形式,关注物体和材料自身的秩序及规律,提供了非常好的范式。
朱亦民提到伦敦丘园的玻璃温室,里面收集了许多热带植物,栽培并展出。其呈现的状态代表了现代的自然与人工之间的关系。它是人工化的自然,不是以往农耕文明下我们所理解的原始的自然。农耕文明下的自然是神秘的,使人恐惧的,人类无法控制的。而面对现代的自然,在玻璃温室里的自然,我们不需要假装它是自然的,盖房子也是一样,不需要刻意去模仿自然的形式,而应该让房子看上去就是人工的。
在讲座后的现场提问环节,一位景观设计师向朱亦民抛出问题,可否用理论的语言解释其作品中常见的“外廊空间”(另一说“灰空间”)。
朱亦民表示,自己并没有专门研究过这类空间在建筑或艺术里的意义。建筑史上“廊”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就像讲座里展示的希腊神庙,可以在全世界所有地方看见这种“廊”的形式,不管是回廊还是外廊。
这种空间可能没有实际的功能,因此在现代社会中常常被当成没有用的东西。可是文化正是由各种“没用的”东西,由比“有用”多一些的各种事物构成的。由于现代社会强调效率和经济性,类似廊空间这样不符合经济法则的东西就常常会被认为是没用的,被拒绝。
建筑师应该在美学上坚持这样的东西,对抗“经济学的暴政”。同时也不应该把廊空间神秘化。建筑师要坚持自己的直觉,不要“想”的太多。
第二个抛向朱亦民的问题是:在洛阳这座冬冷夏热的城市里建造一座以居住为性质,主要建材为玻璃与金属的房子,如何解决能耗问题?夏天可以使用遮阳板,冬天如何让室内的物理环境更舒适一些?
朱亦民笑称自己可能有点“反动”——可以用空调(全场笑)。
笑过之后朱亦民坦言,像这样纤细的玻璃房子,大家从照片里也都看出来了保温肯定有问题。当时为了美学效果,团队使用了超白玻,这种玻璃轻薄到几乎没有反射,为的是让房子看上去是个轻盈的架子。
在这个层面上,团队对美学的追求绝对压倒了技术、绿色、可持续等议题。但这么做不意味着团队反对可持续,在其他项目里也有其他坚持保温可持续的做法。只是在这一时刻,在这个房子里,认为美学更重要,就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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