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建筑的时候,我从未感到恐惧。”
“竞赛失败等失望,是建筑师生活的一部分。
但我们能做的已经很多,比如想象新的东西。”
“与政府合作。不要站得远远地‘扔炸弹’。
如果你能在讨论桌上有个位置,就抓住它。”
你会如何用20分钟,回溯自己一生迄今的经历?
3月5日凌晨两点到四点,有方与来自90个国家的3000名观众一起,观看了一场来自建筑界享誉已久、年逾七旬的斯蒂文·霍尔、近年影响力激增的DS+R掌舵人之一的伊丽莎白·迪勒,聚焦于自身经历而非建筑作品的分享。
本次演讲及对谈为Architects, not Architecture(AnA)的最新一期全球线上之旅。AnA 2015年创立于德国汉堡,其系列活动旨在带领观众走近建筑背后的建筑师,走近建筑师个人的真实历程。这一“自传式的叙述”吸引了全球最活跃的一批重要建筑师,而“原则上不提及自己建筑作品”的要求让演讲成为一项“crazy yet fantastic assignment”(伊丽莎白·迪勒语)。
本次活动由AnA联合创始人Fermin Tribaldos主持,有方为国内独家视频发布媒体。以下视频与内容摘要,不要错过,前往AnA官网architectsnotarchitecture.com,还可解锁更多精彩:)。
△ 视频实录,4分34秒演讲正式开始 ©AnA
△ 斯蒂文·霍尔部分项目
△ 伊丽莎白·迪勒部分项目
Where to st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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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分钟内介绍你迄今的经历,你会从哪里开始?
霍尔的“起点”,是1944年他作为空降兵的父亲的一张跳伞照片。霍尔的叙述围绕家庭、从自己出生之前开始:母亲是一名收票员,怀孕时的日常是在美国曼彻斯特滨水小屋里等待渡船;父亲从日本服役归来后,带回了日本的漆器、衣物和其他用具,给后来的霍尔埋下了好奇的种子。家庭的影响如此深远,十岁时与弟弟挖土、造树屋的意象,始终根植于他对建筑的认知中。
霍尔随后依时间顺序介绍了生命的各阶段。年少时在父亲的钣金店工作,打工之余也创作雕塑;与弟弟开着庞蒂克车去高速路上兜风,沿途所见赖特的实习生Rowen Maiden的餐馆作品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高中毕业后,他毫无犹豫地进入华盛顿大学攻读建筑……
△ 作为空降兵的父亲,与霍尔13岁的画作
而迪勒,体贴又略带调皮地,选择以霍尔的高线设计方案——桥屋(Bridges of Houses)开场:“用这个方案作为我与霍尔演讲之间的一个连接吧,它对我影响颇深。AnA规定我们不能讲自己的作品,但没限制对方的呀(笑)。”
而对影响了自己的人与实践的介绍剖析,也贯穿了迪勒整场演讲的始终。
有限的时间里,她分享了约翰·海杜克、马塞尔·杜尚、Hollis Frampton、Hans Haacke等数十位带给她影响甚至改变了自己人生轨迹的“影响者”。此外,在少年时从未想过要成为建筑师、而是一心热爱艺术的迪勒,一直保持着从外物汲取建筑养分的习惯:塔蒂的《玩乐时间》(PlayTime)让她对玻璃这种材料有了特别的感知,电影《闪灵》中的双生意象、《窗外》里的框景启发她关注建筑学中的类似情景,书籍A Theory of Cloud启发她关于透视、绘画、二维与三维的思考……又如Walter De Maria等人极具氛围感的大地艺术作品和坦比哀多,她对极大和极小之事物都感兴趣。
△ 迪勒的“影响者”们
纽约,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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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新年之际,霍尔从曼彻斯特来到纽约。当时他对这座城市一无所知,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是他的弟弟。那是一段囊中羞涩的艰难时光,为了御寒,只能再买一件军大衣、叠穿在原有的一件上。他在高线附近租了一处小阁楼,也作为办公室使用。洗澡需要外出且没有热水,只是他居住了8年的这个家里众多小缺憾中的一个,“但没关系,这就是从业建筑的一点付出。”
△ 穿军大衣的霍尔坐在高线的废弃铁路上,与住了8年的简陋阁楼
△ 2016年,扎哈与梅恩在霍尔家中
相较于霍尔在美国本土的迁移,迪勒所在犹太家庭的移民,则带着浓重的战后时代色彩。迪勒一家1959年来到纽约,自大屠杀中幸存的父母放弃了此前在波兰的生活和职业。迪勒对美国和纽约的最初印象,是幼年时和哥哥一起去送报纸的经历。作为“从他国来到纽约的孩子”,被分入慢班,从电视上学习英语。而真正“参与一些事情”,则要到1970年代,迪勒的高中常受附近各种游行的影响,人们谈论自由、思考政治,她本人也没有例外。
△ 迪勒来到纽约之后的“个人轨迹”
相较于有些躁动、环境略带危险但却充满蓬勃创造力的1970年代,纽约未来何如?
迪勒认为纽约已是一个高度以地产为导向的城市,寸土寸金。而建筑师非常重要的一个职责,是要捍卫这里的公共与文化空间。除非能让管理部门对保存公共空间产生兴趣、“偷”回一点空间,迪勒不无悲观地预测,纽约的每一寸土地都将被商业蚕食。
纽约高昂的居住成本将艺术家们赶往了布鲁克林,或新泽西。而曾以每月250美元的价格在纽约租到阁楼的霍尔则认为,如果能降低生存成本,纽约有机会重新吸纳艺术家、再焕城市活力。而目前纽约房地产略有回落,正是一个机会;疫情使许多店面空置下来,或许未来能有艺术家进驻。
教育与师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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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霍尔的学生时代, 建筑史教授Hermann Pundt占有颇重的分量。这位教授从布鲁内莱斯基的圣母百花大教堂讲到赖特,分析辛克尔、沙利文的作品,在这条现代主义建筑脉络中却丝毫不提勒·柯布西耶。另一位有重要影响的是景观学教授Richard Haag,他的一句话让霍尔印象深刻:“作为一名景观建筑师,你需要成为场地本身。”
△ Richard Haag
而迪勒在库珀联盟就读期间,受到了很多艺术家的影响。当时的她更感兴趣于二维而非三维,更关注时间而非空间。马塔-克拉克是期间非常重要的一位“影响者”,他具有体制批判性的一系列实践、展览,如《切割建筑》《窗户爆裂》等,使迪勒重新思考维度等议题,“that really affected me”。
△ 戈登·马塔-克拉克,《圆形》,1978,银染漂白印相(染料漂除式照片)。 ©戈登·马塔-克拉克遗产
让迪勒最终转入建筑系的“决定性人物”,是开设Architectonic课程的约翰·海杜克。海杜克是“纽约五人组”中最为年长的一位,他对形式、组织、结构等基本建筑学要素的探索激发了迪勒的兴趣。此外,迪勒提及了很有趣的一点:“在当时的库珀联盟,有些建筑师ok、是可以被学习和谈论的,有些则是被sensored限制的。柯布ok,文丘里sensored,奥托是ok的,密斯和赖特就不太行……所以当时我读《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的时候,要把它藏在抽屉里,不能被人发现。”
当然,在库珀联盟,迪勒也遇到她曾经的老师、后来的事业与生活伴侣:Ricardo Scofidio。
△ 迪勒与丈夫Ricardo Scofidio
教学同样是终身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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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勒和霍尔的一个共同点,是在设计实践之外,两人都同时将教学作为终身的事业。
迪勒在毕业之后一两年后就开始了教学,并将其视作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现为普林斯顿大学建筑学教授。而哥伦比亚大学终身教授霍尔则直言“love to teach”:建筑工作有时无可避免地把合同、流程等等毫无哲学意义的杂事塞入脑海,而在教学时,思考的问题指向更深层次的意义与价值,这对智识的平衡非常重要。
△ 线上对谈现场 ©Architects, not Architecture
建筑与艺术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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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演讲中不约而同反复提及的另一个主题,是建筑与艺术的连接。这也是二人以实践关注的一条线索。
霍尔与Vito Acconci等艺术家多有合作,他的第一任妻子是James Turrell的助理,之间交流颇多。为了将艺术与建筑更好地结合,霍尔于2010年成立Steven Myron Holl基金会,以‘T’Space空间促进诗歌、音乐、绘画、雕塑与建筑等领域的交流。霍尔本次的演讲也以诗句结尾,来自Robert Kelly的What I Really Want to Say:
“(我真正想说的)
是关于诗歌(一直是)
是关于建筑,我指的是音乐,
是的。我如何将它们
分开谈论?我会试试。”
△‘T’ Space活动现场 ©Steven Myron Holl Foundation
而之于迪勒,艺术则是远早于建筑的热爱。相比霍尔学习建筑的坚决,少年时的迪勒从未想过要成为建筑师,而是一心以艺术为志业,想成为艺术家、摄影师、制片人……高中时的她在MoMA、尤其是其中的雕塑花园里,度过了很长时间。但最终,父母希望她在牙医与建筑师之间作出职业选择。
艺术也是迪勒与霍尔相识的契机。在对谈中霍尔说到,他与迪勒的最初相遇应是在1979年的Art on the Beach,后来对她的装置作品The Rotary Notary and His Hot Plate印象尤其深刻。而在多年后的高线公园由千名歌者共同完成的《一英里歌剧》(The Mile-Long Opera)中,霍尔感到,迪勒的艺术性追求从未停止。
“那种精神在我们的作品中是延续的。从未离开,从未改变。”迪勒这样回应。
△ Mile-Long Opera现场 图源:DS+R官网
最后,推荐迪勒的讲述风格,看视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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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霍尔严格按照时间顺序、甚至在幻灯片上标注了时间地点等图注的严谨不同,迪勒的分享更像散漫但高密度、金句频出的散文诗,却又扎实地以细节回溯了重要的人与事。“I was also interested in…”是迪勒的高频句式,不难想象她历程中丰厚的“藏品”,而本次她掀开一角,与观众分享。
演讲尾声,迪勒提及了DS+R“设计实践的转折点”——林肯表演艺术中心。但分享的核心并不是帮助团队赢得竞赛的具体设计手法,而是项目期间超过10年的“说服”过程。项目大,造价高,DS+R与联邦政府以及林肯中心的所有利益相关方合作,每一项改变都需要取得十余个相关机构的同意。
“这个项目里,我们可能只有1%的精力在设计和绘图,余下99%都是在说服人们,什么是正确的设计。但我认为,跟那1%的设计时间一样,那99%的说服过程同样有其创造力。”
△ 与林肯中心项目相关的众多机构
迪勒随后坦率分享了全球各大设计媒体对其MoMA扩建的质疑。“我可能被全球性地讨厌了”,她笑着说,但也意识到这是为了让博物馆更好地发挥作用。迪勒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课;也可能,目前的争议是另一段漫长的“说服过程”,而DS+R再次投入其中。
△ MoMA扩建引发的争议
主持人Fermin在对谈结束前问到,“两位有什么喜欢的习惯可以分享”?霍尔的答案是每天在早餐前完成一幅水彩画,这样往往需要花费数年时间实现一个作品的建筑师,也能感受到“日常皆有所创造”的愉快;而迪勒答,“Absorb all, stay connected to everything”。
Absorb all,就从这个视频开始:
△ 视频实录,4:34秒演讲正式开始 ©AnA
活动主办:Architects, not Architecture
活动支持:Sky-Frame、Mosa
编辑 / 原源、崔婧
视觉 / 李茜雅
校对 / 原源
本文文字由有方听译整理,文中所用对谈现场视频、照片为Architects, not Architecture授权有方发布。图片除注明外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若有涉及任何版权问题,请及时和我们联系,我们将尽快妥善处理。欢迎转发,禁止以有方编辑版本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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