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

一座经典的建筑，无论何时看都不会过时。

行走中的建筑学“经典再读”栏目，

与你一同回望现代建筑史上的经典作品，

并期望由此带来的新灵感、新启发。

自己作为业主，建筑师的自宅往往就像一面镜子，能够在各个层面上直接反映设计者的理念，最后的成果则是一个综合了建筑师的品味与判断所做出的，对外部世界的声明。建筑师弗兰克·盖里的自宅就是其中的典型。

以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迪士尼音乐厅等大型公建闻名20-21世纪的弗兰克·盖里，家宅意外地“小”，也意外地“可爱”。这个作品不仅反映出盖里的设计哲学，从中也可以看到生活环境带给他的灵感；里面有无奈的妥协，也有激进的创新。这间位于街角的粉色小屋经过多次改增建，就像是一本记录着盖里生活的日记，随着岁月流逝和主人生活的变迁而不停变化。

1977年，原本住在面积不大的公寓内的盖里夫妇，由于孩子的成长需要更大的生活空间，因此决定买下位于圣莫尼卡（Santa Monica）离公司不远的一栋建于1920年代的荷兰殖民风格小屋。这是一栋两层高的住宅，北面与东面临街，东面入口前有一个小花园，西面内部有一个大花园，车库在大花园的角落里。

盖里夫妇买下这栋小房子时正忙于双子座版画工作室（Gemini G.E.L.）的设计，在这两个项目中可以看到极为类似的建筑设计观点。在版画工作室中，盖里的设计重点主要在位于两个现代主义简洁的白色体量之间的入口处，维持了画廊和版画工作室的形态完整。同样的手法也被运用在盖里自宅中。建筑师选择了维持旧宅的基本形态，道路交叉口的两侧则是改造的重点，新的厨房、餐厅等功能空间围绕着旧宅布置，东北向新增的住宅入口也被赋予了新的风貌。

厨房与餐厅作为新增空间被“附着”在原本的房屋结构上，起居室与卧室等空间则尽量保持不变。从轴测图来看，相当于盖里在东、北、西三面增建了一个一层高的体量，包围住原来的房子。

新增的建筑元素与旧宅大不相同。盖里使用大量廉价的工业材料，比如钢管、网眼围栏、不适合作为表面材料使用的有缺口的胶合木板、瓦楞或平镀锌钢板，来呈现自己那极富表现力的改建。

盖里采用了在形式上与旧建筑完全对立的策略。在垂直向度上，木构架的玻璃体以一定的角度插入了餐厅之中，这样的处理模糊了室内外空间之间的界限，一般固有认知里窗和天窗的指涉对象也发生了改变。他曾开玩笑地指出，自己常常分不清在餐厅所看到的月亮究竟是窗外的月亮还是玻璃所反射出的月影。

整个改建就像是从原有的建筑形体中“爆”出的一系列立方体的自由组合，它完全颠覆了住宅原始形式的易读性。比起追求和谐与平衡，盖里更像是在创造矛盾与对比，各种不常出现在住宅中的构造做法和材料，被应用在盖里自宅上。譬如外立面上的波纹钢板和铁网栅栏，使盖里自宅始终像是一栋仍在进行施工中的建筑。

扩建部分为半室外空间，与现有区域形成对比，具有明亮、休闲的特点。在入口前爬上几级台阶，然后走下几级台阶，接近扩建部分；再回到地面水平，通向厨房和餐厅；厨房和餐厅位于房子的北部和西部，面向花园。

大的孔洞，如天窗和巨大的窗户，形成了开放的空间感，成为家庭的焦点。内墙被剥离，以裸露后面的结构构件。虽然窗户和墙壁保留了旧宅的老味道，但磨损的痕迹赋予了它们新的形状与含义。

从客厅往下走几步，西面扩建部分面向花园的墙壁是原本是一扇胶合板和玻璃门的组合，后来在90年代的二次改建中被一扇巨大的玻璃推拉门取代。它的顶部有一个天窗，也作为主卧室西部的玻璃地面的一部分。

上层主卧室是整栋房子里最私人的和突出的空间，拆除天花板后创造出具有充足高度的阁楼山墙屋顶和一个大型窗口安装在南北墙的中心。床的旁边是一个玻璃桌状的天窗，将自然光和其他人的存在引入楼下的客厅。

1990年代初，盖里对房子再次进行了改造，主要目的是与两个长大后喜欢大声播放摇滚乐的儿子保持距离。位于西花园角落的车库被改造成两个年轻人的卧室，房子东边则种上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树木，在无穷无尽的建筑爱好者好奇的目光下保护家庭的隐私。

北部和东部的立面也发生了变化。西花园沿着南北走向的梯田建了一个像壁橱一样的谷仓，用来存放盖里自己的冰球和滑雪装备。露台和车库之间增加了一个游泳池。后来，在游泳池上还建了一座木桥，从主屋通往车库和花园，车库前安装了一个玻璃屋顶的车棚。几年后，盖里买下了房子西边的一块地，用来扩建花园。随着第二次改造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房子在建筑上进一步细化，变得更加复杂。例如，第一次加建的框架被覆盖上高质的木条，暴露在外的粗糙胶合板被覆盖上镀锌钢板。

这种对形式和材料无畏的操纵能力，不仅是盖里自己的方法论结成的果实，也被证明是一个划时代的现象，可以为现代主义盛行之后的世界，重新找到一种架构的可能。它以一种全新的建筑形式出现，这在建筑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这与盖里多年来受到当代艺术的影响有关，他一直在寻找这种将艺术灵感引入建筑设计的方法。

然而，他在自宅里呈现的并不是一个天真的艺术版本的建筑，而是一种新的建筑形式，在艺术的影响下，用技术实现之。在那之前，建筑主要涉及到语言的运用，如风格和技术，但在自宅的改建里，盖里利用艺术的构成方法来逃避语言的运用。

但艺术家在白色画布上创作艺术，建筑在本质上还是被期望创造出具有特定功能的空间。盖里一直用严肃的建筑设计来保证空间质量，以应对这一不可避免的规律，遗憾的是，他的真诚出人意料地被忽视了。

大部分人可能没有料到的是，这所房子的舒适程度，正是盖里与家人在这里居住了很长时间的原因。这种舒适是他许多建筑作品的共通之处。换句话说，尽管盖里的建筑采用了激进的形式，但它们总是能够提供合理的功能、舒适度和经济效率。

在盖里比较困苦（还没接到诸如迪士尼音乐厅这样的国家级项目）的早期岁月里，自宅一直是他探索建筑设计新领域的试验场，这里一直是盖里生活的地方，也是他的思想参照。这栋自宅将永远是弗兰克·盖里的建筑起点，也是他的生涯代表作。

2012年，盖里自宅得到了美国建筑师协会25年奖（AIA 25-Year Award），这个奖项通常是颁发给重要的美国公共建筑，然而这个住宅作品出人意料地获得了评委们的肯定，它的创意和传达出来的信息在今天看来确实带给了当代建筑很大的影响。1988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解构主义建筑展”也展出了这栋完成后曾让附近居民感到十分惊愕的建筑，但盖里却始终否认自己是个解构主义者，也不认为自己和这个潮流有任何实质关系。

在完成自宅后，盖里曾经说道，他仔细研究了洛杉矶的城市现状，并意识到其中大部分建筑是用垃圾建造出的，那么为什么不在这个基础上发挥创意呢？

参考资料：

[1]徐千禾，《重写的现代：美西建筑》，2018，有方

[2]二川由夫，Frank O.Gehry Gerhy Residence/ GA Residential Masterpiec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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