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4月,康跳槽到费城建筑师威廉·H·李(William H. Lee)事务所,之前的设计经历为新工作积累了经验。威廉·李当时正在为坦普尔大学(Temple University)设计几座建筑,他之所以有名,是因为他设计了好几个异国风情的电影院,从艺术与装饰风格(Art Deco)到阿兹台克风格都有。康进入这些项目组,收入大为改善,但此时他仍住在家里,于是发现自己居然能存下钱了。这样,康开始筹划一次欧洲壮游——这大概是巴黎美院建筑教育所推崇的最高级活动,对于康这个社会阶层的年轻人来说,几乎是可望不可及的。
未曾料想,1927年6月,路易斯遇到了自己的姑娘。一个朋友带他去参加费城“俄罗斯知识界”成员组织的一次毕业晚会。其中一位贵宾,是即将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21岁化学专业学生艾瑟尔·伊斯拉利。几十年后,她依然能回忆起这次晚会上的细节。当时灯光渐渐变暗,有人开始讲鬼故事。“当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有钢琴的声音响起,演奏者就是路易斯”。但艾瑟尔并没有与康直接交谈,直到晚会结束。她说:“我是个缺乏耐心的人,不想等电梯,于是跟我的舞伴一起走楼梯下楼。路易斯当时正在楼下,看着我们一路跑下来。他后来跟我说,他真想跟那个女孩一起下楼。”艾瑟尔的舞伴认识路易斯,他们住的很近,所以他们让他坐上他们的汽车。路易斯坐后座,艾瑟尔和舞伴坐前排,夏夜溽热,三个人决定在城里兜兜风,而不是直接回家。
“我们一路狂奔,路易斯忽然开口讲起他最近买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关于罗丹的书,他显然非常着迷,但我那时候完全不知道罗丹是何许人也。路易斯的话好像带着魔力”,艾瑟尔回忆道。到了她家,那位舞伴——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只是个自告奋勇带她去参加这个活动的人——建议路易斯送她上楼,因为她显然被他在车上说的话迷住了。到了家门口,路易斯鼓起勇气跟她提出约会的请求,但她说她仍然为了毕业考试作准备,不能出去。于是作为毕业礼物,康送给她一本罗丹的书。
等路易斯第二次邀她出去,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料姑娘的爸爸,一位耶鲁毕业的律师,非要先跟这个年轻人见面聊聊不可。后来这场家庭审查取消了,两个年轻人一起去看剧。回家路上路过一家著名花店的橱窗,艾瑟尔停下来,指着大丽花说,真漂亮啊。“接下来的周五,我一回到家,我妈妈跟我说路易斯一定是疯了,”艾瑟尔回忆道,“因为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花。路易斯此前都没给姑娘买过花,也听不懂我说‘大丽花真美’是什么意思,于是就把橱窗里的花都买下来了。”
接下来两个人有空就见面,艾瑟尔甚至觉得可能两人见面的第一分钟就已经爱上彼此了。她那有钱的父母肯定觉得好奇怪呀,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可爱又聪明,瀑布般的黑发、眼睛亮晶晶,怎么会爱上这个来自于费城脏街、脸上带着伤疤的穷小子。但他们并没有试图去干涉。大概9个月以后,事情迎刃而解。路易斯跟艾瑟尔说,他已经买到了去欧洲的长期旅行的船票,“连你也别想阻止我”。
路易斯乘坐“法兰西岛”号轮船离开了纽约港,这一天是1928年4月26日,目的地是英国普利茅斯。路易斯的护照是三个星期前从华盛顿签发的。这是路易斯第一次拿到美国护照,上面写着他身高5英尺7英寸,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相貌特征为“面部疤痕”。职业一栏写的是“建筑师”,终其一生,他都这么填写自己的职业。而他的出生地,从一开始的拉脱维亚改成了爱沙尼亚,因为大战改变了世界格局,原属利沃尼亚的家乡变成了不同国家的领土。护照上的照片中,路易斯面露凶色,没有笑容,西服口袋里塞着一块随随便便的手帕,好像是在向人示威:怎么着,你觉得我不像个优雅的外国绅士吗?
康于5月3日抵达英格兰,在那里呆了整整一个月。他在大英博物馆、圣保罗教堂和其他伦敦名胜购买明信片,在温莎和沃里克的城堡画速写,画牛津学院和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Stratford-on-Avon manor houses),参观了一系列重要建筑,如坎特伯雷大教堂和考文垂教堂。这期间他还失去了童贞,时年27岁。女方是途中一家旅馆的老板。“是她主动”,30多年后康对一位心理学家说。“我觉得自己很无能”。
6月3号康离开英国,途径比利时前往荷兰,他去那里的主要目的是跟此前在美国时已经听说过的一些现代派建筑师取得联系。这些人包括亨德里克·贝尔拉格(Hendrik Berlage)、比埃特·克拉默(Piet Kramer),特别是J·F·斯塔尔(J. F. Staal),他花了大把时间陪伴这位来自美国的年轻建筑师,还写了一封信,把他介绍给威廉·杜多克(Willem Dudok),西尔维瑟姆市的城市建筑师。在给一位名叫罗斯(Rose)费城友人的未寄出的明信片中,康写道:“最有趣、最有收获的地方,就是阿姆斯特丹。我在那里见到了我所憧憬的建筑,拜访了荷兰最著名的建筑师们。他们请我参观他们的工作室,开车载着我在阿姆斯特丹和周边地区转,带我去看他们的作品,向我解释他们的目标,有的关于过去,有的关于将来。有个人给我列了一份现代建筑的重要书目。非常有用。”他给父母的明信片上印着一座磨坊,背面写道:“亲爱的妈妈和爸爸,你们看,荷兰风景如画。我在这里看了很多东西,特别是现代建筑。过几天再给你们写信。你们亲爱的,路”。这张明信片也没寄出,这一路上,他写了很多张明信片,但只寄出一小部分。
六月将尽的时候,路易斯乘火车到德国,在北部地区转悠了好几天。29日他从汉堡港坐船前往斯堪的纳维亚,先到了丹麦,然后去了瑞典和芬兰。
在斯德哥尔摩,路易斯拜访了建筑师拉格纳·奥斯特伯格(Ragnar Ostberg),新市政厅的设计者;在赫尔辛基,他参观了伊里尔·沙里宁(Eliel Saarinen)的火车站和拉斯·松克(Lars Sonck)的艾拉医院(Eira Hospital)。7月17日,在芬兰的最后一分钟,路易斯拿到了前往爱沙尼亚的签证,18日从赫尔辛基乘船前往塔林。
根据康的旅行记录,他在自己的母国只待了一天。7月19日一到塔林,他立刻登上火车,穿越爱沙尼亚-拉脱维亚边境,前往里加(Riga)。当晚在一家旅馆中过夜。他在拉脱维亚整整呆了一个月,才有经由立陶宛返回德国,此时已是8月17日。里加何以对康有如此吸引力?这次不是因为建筑,而是因为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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