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上演勋伯格的《古雷之歌》
路斯回忆:“我还记得首演,就像是昨天!开始一张票都卖不出去。我头脑一热,拿出口袋里最后一点钱,把整场音乐会的票都买下了。然后我站在克恩滕大街边,把票发给熟人和陌生人,只要路过,我就给一张。那天晚上音乐厅座无虚席。我和我的朋友们散坐在各处,好煽动观众的情绪。我前妻Bessie在画廊。”
“不出意外,首演充满了嘘声和抱怨。我前妻大怒,对那些打断演出的人大打出手……是啊,Bessie就是那样的火爆脾气!”路斯沉默不语,脸上浮现出依依不舍的表情。(Bessie死于肺病)。
“你听过《古雷之歌》吗?”我回答说没有。“哦,亲爱的,我真为你觉得羞耻。它就在我心里!”说着,他不禁出神了,开始轻轻哼唱,声音越来越大,变成独唱。他唱的是主旋律。忽然他停止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因为恐惧,面容都扭曲了。“亲爱的,亲爱的,你能听见我吗”?他是忘了他的耳朵已经聋了。“亲爱的,我听不见声音了,我彻底聋了!”他用双手拍打脸颊,痛苦地低声吼叫;突然又直起身,继续歌唱起来——这次非常洪亮,眼睛彻底睁开。我抓起耳角(ear horn)递给他,他望着我,眼神里是疑问和焦虑。他犹豫着接过,放到自己的耳朵上。我放开嗓门,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跟他一起唱,让他从耳角里听见。
“不要这么大声,你知道我还没彻底聋呢,”他开心地对我喊。一朵微笑在他的面孔上浮现,在他金棕色的眼睛上绽开。“再唱一次,亲爱的”,他温柔地请求道,“你唱得太好听了!”我又唱了一遍。“现在再来一遍!你记住这个旋律了吗?”我点头。
路斯开始唱《古雷之歌》的下一个小节。他为我解释这支曲子的每一个声部和它的整体结构,给我讲解它的歌词。我们一直醉心于这件事,直至夜幕降临……
简·斯列文斯基(Jan Slivinski)
有一天简·斯列文斯基–埃芬博格从巴黎来做客。一瞬间,他的温暖、他的快乐、他的明朗充盈了整个房间,让生活重新变美了。他来的时候带着一个超级大的大箱子,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打开尘封的钢琴,把它从沉睡中唤醒,用它演奏出无比美妙的曲子。
路斯看着他,笑而不语。他什么都听不到,但他可以观察他的动作,看他端坐在钢琴边,用手指触碰琴键。他英俊潇洒,充满智慧,他弹琴的时候,脑袋微微后仰,让人陶醉。他给我们带来了一段快乐时光。人心邪恶和种种不快都被忘诸九霄云外。每一天都是新的祝福。简·斯列文斯基就是这么光焰四射。
路斯说:“斯列文斯基绝不是一个可以从一而终的人。他一直渴望新鲜。但他不是个浪荡子,他从事每个行业,都尽善尽美。他是个全能的大师!很多年前他掌管皇帝的图书馆。后来他成了个钢琴演奏大师,以及一位歌唱家。他跟泰戈尔一起工作,把他的诗歌从英文翻译成德文。在巴黎,他有一家很大的书店。在此之前,他为波兰的独立而奋斗。但他的梦想是成为一位了不起的歌手。他的声音真美啊……战争年间他几乎失声……那是他最痛苦的折磨……”
简·斯列文斯基远远超越了伟大的歌手,他是个完整的人!他向每一位寻求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他发掘出很多艺术家……他与路斯和科柯施卡(Kokoschka)混迹于巴黎的小酒吧,费尽心思“拯救”那些可怜的年轻女孩。
在维也纳,我们也一起逐个光顾那些夜场酒吧。我们的夜巡一般都终结于Reiss酒吧。那里是维也纳艺术家的荟萃之地。艺术家们兴之所至,随时光临。霍利策(Hollitzer)登台演唱的时候,路斯特别开心。霍利策颇具人格魅力,强壮得像一棵大树,让人印象深刻。
路斯的工作
路斯每天的例行作息是这样的:早上八点半,卧室门打开,放小狗威普西进来。它就是个活闹钟。接着米西(Mitzi)来送早餐。早餐包括一杯咖啡、两个牛角包,配黄油和蜂蜜。每当此时,木匠苏查内克(Suchanek)或壁纸商就会准时到来,跟路斯讨论项目上的事。其他来访者一概不准入内,他们只能在餐厅等待,直到路斯沐浴更衣才出门迎客。早餐期间的工作谈话往往不能按时结束,有时候路斯隔着浴室门跟工人讨论问题。
十一点半左右,路斯要出门遛弯,通常在克恩滕大街上随便走走。
每天的焦点时刻出现在十二点半。家里天天都来客人。足不出户,我们就可以跟来自全世界的朋友会面。艺术家、学者和有志于成为艺术家和学者的人,业主、学生、女性舞蹈演员、贵族夫人、风尘女,无所不有。路斯有一种本领,能将极端对立的各色人等做成五颜六色的拼盘。往往饭菜都已经备齐,席间忽然多了一个新食客。
喝完一杯黑咖啡,路斯都要休息半个小时,不管客人们还在不在。客人们通常仍然坐在原位,互相聊个没完。他们也不去打扰他;他耳背,什么也听不到。
三点半,学徒或合作者前来拜访,跟他一起画图。或者他驱车去施工现场。
对于很多建筑师来说,路斯的工作方式显然不太认真。但其实,路斯的工作效率比很多大型的事务所还要高。
我的一个女友,之前曾替路斯工作,现在进入了慕尼黑一家建筑师事务所。她对我说:“路斯半个小时轻松做出来的东西,我们在办公室里通常要花费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
路斯的一个年轻学徒刚刚从技工学校毕业。他跟着路斯做了两个月之后说:“这两个月里我跟着路斯学到的比我在技工学校四年还多!”
室内设计的最终图纸一般是在木作工坊里完成的,它就在工作室的隔壁。在这个过程中,木匠本人的意见也通常会被采纳。
但是,路斯设计的最好的作品,都是在咖啡馆的大理石桌面上完成的。
路斯的食谱
路斯的食谱跟他这个人一样国际化。每天吃的东西大概包括:
“法式炖肉”(Pot-au-feu)。把肉在火上炖,配以大量的蔬菜和佐料。比如羊肉配甘蓝或鸡肉配蔬菜、蘑菇和香辛料。如果肉没吃完,就往锅里继续加蔬菜,下顿继续吃。如果蔬菜没吃完,就加肉继续炖。
路斯说:“法式炖肉放一天吃比刚做出来更好吃,第三天比第二天更好吃。”法国有个传说,说亨利四世把他的炖肉珍藏了120年!
这道菜简直就是亲爱的米西大厨的救命菜。路斯往往在最后一刻把新食客领进家门,所以炖肉往往留不到第三天。
另外一样日常食物是麦片粥,英式做法:
两咖啡杯的燕麦片和三咖啡杯的清水混合,放在火上炖几分钟,但不能太久。“麦片要变柔软,但仍然没有融烂成一砣”,路斯说。奶油和糖分开来上。
路斯只吃一点点,往碗里倒一大堆奶油,再往上面撒很多白砂糖。他说:“一个人必须能嚼碎白砂糖”。
路斯跟布拉格的K将军就饮食问题进行过长谈,他们达成一致意见,认为这样的健康食谱需要向军队推广。当然,应该用牛奶取代奶油。
努力失败了。士兵们不喜欢麦片粥。
菠菜和皱叶甘蓝清洗干净之后放到清水里煮,此时不放猪油;煮好之后捞进平底锅,在那里静置一分钟沥干水分,然后才可以放一点牛油或猪油。
路斯说:“菠菜加奶油,就是厨师没洗干净又不想让人看出来!”
用汤之前会上洗干净的生胡萝卜,沿着长方向切开,放在玻璃杯里端上桌。很快就会被吃个精光。
炸肉排的肉绝不可以捶打。路斯说:“肉里的汁水最珍贵,一锤打就都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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