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有方的“日本现当代建筑寻踪”考察再次来到濑户内海,登上直岛与丰岛,甚至第一次住进了安藤忠雄设计的贝内斯之家。
从大阪开始的这场盛夏旅行,一路穿越神户、濑户内海、京都、歧阜、丰田、鸟羽,像是一场对日本建筑从现代,回到和洋折衷的时代,再回到原点的盛大回溯。看完众多日本建筑师对西方现代主义“吸收-融合-再造”的成果之后,最后用一位华裔建筑师的作品为行程作结,似乎也意味深长。
下文为”日本现当代建筑寻踪·第21期(含濑户内海)“旅行现场,由出行领队李菁琳撰写。
日本一共出了8位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一个小小的岛国,直面西方现代主义革命的影响,再凭借着自身极强的“吸收-融合-再造”的能力,发展成为当代建筑界绝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是再合理不过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说?
学术领队程艳春在行程途中的第一场讲座,名为“日本与勒·柯布西耶”,就很好地阐明了这个问题。在现代建筑发展的时间线上,日本一直都与西方同步;日本人至今最爱的西方建筑师,是勒·柯布西耶;虽然安藤、伊东、妹岛等日本建筑师作品乍看与西方现代主义风格似乎很不相同,实际上他们都与柯布、与现代主义有着很长的渊源。
日本建筑师之间良好的传承关系,先是让前川国男、坂仓准三、吉坂隆正等前辈学习到的西方现代理论与手法,系统地传承给后辈建筑师;接着年轻一代的建筑师又在此基础上继续发展自己的语言,结合自身对“日本性”的理解,每个人都在吸收、融合之后进行了再造。于是,才有了今天群星闪耀的现代日本。
所以,日本建筑并非只有一种样子。安藤忠雄的内向空间是日本,原广司的未来都市是日本,伊东丰雄的灵活多变是日本,谷口吉生的细致比例是日本,妹岛和世的理性是日本,西泽立卫的自由也是日本。
– 安藤忠雄
直岛上的三座美术馆:李禹焕、地中、贝内斯,一直以来都被称为是安藤最好的三座美术馆。现场探访亦表明,确实如此。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三座美术馆,几乎完美地呈现出安藤的建筑信仰——迂回的进入路径、清水混凝土的材料、向内的核心空间、被切割的光线等等;亦幸运地依托于日本严谨的施工技术与后期持续到位的运营管理,多年来一直保持着美好的状态。
其中,入住贝内斯之家的体验又尤为特别。不得不说,下榻在贝内斯的优势太多了。客房可以俯瞰艺术公园与海滩——草间弥生的黄南瓜就在海滩上;客房与餐厅之间由艺术画廊相连,这是安藤仅为住客设计的私密艺术空间;餐厅外面设有亲水平台,黄昏时刻坐在平台上休息,就像拥有了整个濑户内海。住在贝内斯之家,美术馆为住客开放至晚上11点,因此穿着睡衣夜访贝内斯美术馆,又成为了另一个有趣的经历。
– 谷口吉生
在安藤忠雄的建筑里,光线是被严格控制着的,被切割过后才进入建筑。因此在他的空间,人有时会略微感到压抑。
在谷口吉生的建筑里,比例是被严格控制着的。所以走在他的美术馆里,人目之所及看到的场景都很舒服。谷口吉生的建筑总是大气又精致,京都国立博物馆·平成知新馆就是最好的例子。
平成知新馆建于古典风格的明治古都馆旁,与基地周边的文化遗产(对面就是国宝三十三间堂)、自然环境(重新规整了庭院)紧密相连。新馆的外观设计强调了挑檐的高度,其水平延伸的状态、表面的柱梁关系、朦胧暧昧的光线,以及非对称的平面,都延续了日本传统空间的构成要素,建筑充满宁静的禅意。
展室内的空间与灯光设计配合得更是绝妙,主要的展厅分为三层,每层都可以透过精心设置的格栅,隐约看到下一层的空间。比如从三层至二层的格栅是深棕色的木材质,比例粗疏;从二层至一层的格栅是金色的金属材质,比例细密;空间之间,有人走、有人停、有人坐下,配合极具氛围感的室内照明,展室内充满了一种非常日本、非常优雅的暗之美。
可能是参观当日的展览与建筑本身实在太为相衬,无论是三层展出的京都画师的屏风,将猴子画得活灵活现;还是一层展出的神态各异的大型佛像,打光让佛像看起来都异常高大而震慑人心;从接近40度的高温室外进入室内,都彷佛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此处真是消磨夏日时光最棒的场所(最高の場所!)
在融合西方现代文化的时期里,日本崇尚“和洋折衷”的生活方式,明治时代的大人物山县有朋在京都南禅寺附近的别墅——无邻庵,就是那个时期里具有代表性的一处宅园。别墅内设有一栋和式建筑、一栋洋式建筑、一座茶室,包围其间的是无邻庵著名的私家园林。
虽然无邻庵选择将和、洋两式建筑分别建造,但无论是从带头在南禅寺下河原一带建造别墅,还是引入西洋风格的生活方式,无邻庵的表率都印证了上文提及的,日本在走向现代发展的路上,一直都与西方同步。
据说当时山县有朋需要招待贵宾就在洋馆,自己生活就回到和馆(笑)。京都的夏天虽然炙热,但一杯热茶,似乎更能消暑?
行程途中第二场讲座有关于日本住宅变迁史,学术领队程艳春在讲到前川国男自宅门前那根看似没有任何作用的柱子时,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说最后我们会明白它来自何处。于是在行程的最后一天,我们真的在伊势神宫见到了它的原型。
伊势神宫的建筑形制“唯一神明造”,全日本仅此处可见。竖向的柱与横向的梁,加上斜向的支撑,彼此之间以藤蔓或绳索固定,完成基本构架并铺上茅草作为屋顶。为避免屋脊处漏水,再铺盖弯曲的草束,并以短木压牢,是为“鲣木”,突出的斜撑则称为“千木”。神明造由建筑的正面进入,称为“平入”。
作为日本等级最高的神宫,伊势神宫有种明显区别于其他神宫的气势。即便顶着炙热的太阳,每一位进入神宫参拜的人,依然无比虔诚。虽然普通人无法进入内宫(皇大神宫)的正殿,(只有天皇可以),但仅仅只是踏上正殿前的台阶,隔着围墙看到“唯一神明造”露出来的一点点斜撑与竖柱,已经可以充分感受到神圣的心情。
即便在现代社会里创造出了那么多那么精彩的发明,在面对传统(初心)时,日本人依然这般虔诚。这种态度,无法不让人动容。
丹下健三在设计国立代代木竞技场与广岛和平纪念资料馆时,在结构设计上皆受到伊势神宫的启发。伊势神宫在影响日本现代建筑的同时,也接受现代主义带来的改变。20年一次的“式年迁宫”[1],将古老的建筑式样与技术保存至今,细节上也会有少许修改,比如1953年迁宫时就将神宫大量金属装饰舍去——那正是现代主义流行于日本的时期。
伊势神宫是特别的,一在于它的“唯一神明造”建筑形制,二在于它20年一次的式年迁宫仪式。它既是古建筑,也是建成不满20年的建筑,是一组永远活在当下的建筑。
于我们而言,历经“现代日本”与“和洋折衷”,最后来到伊势神宫,就像是回到了日本建筑的原点,一场“日本现当代建筑寻踪”之旅,也因此变得完整。
写在后面
其实行程的最后一个项目,是华裔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美秀美术馆。建筑位于日本滋贺县山中,设计灵感却源自中国的《桃花源记》。贝聿铭在日本实现了一座结合了现代西方与中国意境的建筑,不禁引人遐思:同为东方国家的日本与中国,都面对了西方带来的冲击。日本用自己的方式作出了应答,而我们的“中国性”应该去哪里寻找?我们可以做的工作又有哪些?
注[1]:式年迁宫,为应对日本潮湿的气候以及茅草屋顶、掘地立柱在长时间使用后面临的腐烂问题,伊势神宫每20年将举行一次“式年迁宫”。内宫与外宫各有东、西两处基地(古殿地),在一模一样的新正殿完成后立即迁进新建筑,旧建筑则在迁移完成后拆除。自685年确立式年迁宫的制度后,至2013年已经完成了62次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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