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伦敦维多利亚和艾尔伯特博物馆(V&A),在推土机的轰隆声中抢救了罗宾伍德花园(Robin Hood Garden)的一个三层“切片”。自建成之日起,关于这座粗野主义代表作的批评声音,从来就没有中止过。
我们也许曾抨击过“空中街道”极其糟糕的使用状况,而后却只能在博物馆的残骸里觅得它的片段痕迹。
建于1960年代末期、能够容纳210户家庭约700居民的罗宾伍德花园,是英国建筑师史密森夫妇在整个建筑生涯中唯一建成的公共住宅项目。经历了多年的保留或拆毁的争论后,在今年八月,推土机无情地开进了这一住区。
在罗宾伍德花园的设计中,最突出的特点莫过于史密森夫妇提出的“空中街道”概念——作为生活平台的它,一边面向城市,另一边可以连接两个居住单元的门廊。“空间街道”的概念最早在1951年的伦敦金巷住宅竞赛中提出。尽管史密森夫妇提交的方案最终落败,但在他们的方案里,3条“空中街道”组成的巨型住宅楼赫然出现于场地之内,一时间吸睛无数。在最开始的方案设想中,“空中街道”这一场所,将成为社区日常的活动中心。
然而,当美好设想中的“空中街道”得以在罗宾伍德花园实现时,人们发现其与现实相去甚远——脱离于地面的空中街道与地面街道之间并没有任何延续性存在的可能,仅有一个界面的空中街道,并不能产生地面街道的场所感,而其本应承担起的社交活动中心的角色,亦只能成为“空中楼阁”的想法,最终演变为堆放杂物垃圾的场所。此外,建筑的日益老化,以及疏于修缮导致的糟糕使用情况,使得这一住区成为了低收入和弱势人群的聚集地,许多公共空间沦为了藏污纳垢的消极场所。
“它的混凝土构件、监狱般的外观以及地块周边的两条繁忙的城市道路,并不能使得罗宾花园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建筑项目。尽管史密森夫妇一再强调,某天人们会为居住在罗宾花园而感到骄傲。在战后经济危机爆发前一年诞生的罗宾花园住宅(所造成的话题)迅速地被经济危机期间所显现的各种问题所淹没。尽管设计了亨斯坦顿中学及经济学人大厦而名噪一时,经过了罗宾花园住宅后,史密森夫妇也荣耀不再了。”
归根到底,正如上述评论所言,罗宾伍德花园终究称不上是一座成功的建筑作品。
距离罗宾伍德花园的建造完成,已经四十余年。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罗宾伍德花园终将何去何从,成为了建筑师、社会学者、伦敦市民等群体关注的话题。
尽管将罗宾伍德花园列为建筑遗产的声音持续不断,然而在2009年时,伦敦政府最终出台了相关政策——罗宾伍德花园将在五年之后的2014年被夷为平地。听闻这一消息,包括罗杰斯、扎哈、文丘里以及伊东丰雄等众多建筑师,对此决策表示抗议。
2014年时,报刊《20世纪社会》(Twentieth Century Society)发动了罗宾伍德花园住宅的保卫运动。包括史密森夫妇的儿子西蒙·史密森(Simon Smithson)在内的人士联名请求保留罗宾伍德花园——相比于推倒夷平,改造是更好的决定。研究史密森夫妇的专家更是将其评价为“在展现人类居住方面绝无仅有的范本巨作”。
然而,抗议以失败而告终。这场拆与留的博弈,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政府。支持拆毁重建的政府部门人士表示,纵然史密森夫妇在建筑学历史上光芒耀眼,然而这座住宅有太多消极的场所存在,惟有拆除整座建筑,才是最根本的举措。
罗宾伍德花园未能逃过被拆的命运。位于场地西侧的那栋住宅,因为居民早已搬迁至别处仅剩空壳,成为了第一步的拆除对象,而东侧的建筑单体,也将被陆续拆除。在不久后的将来,罗宾伍德花园将不复存在,后来者或许只能从V&A博物馆抢救的部分构件中,想象这一建筑原来的模样。
不少专家认为,罗宾伍德花园的被拆,在某种程度上是政府在决策上的牺牲品。《失去的未来:那些正在消失中的战后建筑》(Lost Futures: The Disappearing Architecture of Post-War Britain)的作者欧文·霍普金斯(Owen Hopkins)表示,包括罗宾伍德花园在内的许多“二战”之后设计的建筑群体,不应成为政府社会政策失误的“替罪羔羊”。此外,英国政府对战后社会住宅并不看好。在去年年初,英国首相卡梅隆称,二战之后涌现的英国社会住宅片区,其低密度的设计浪费了大量本应成为公共花园或停车场的空间,而社会住宅的粗暴设计,成为了犯罪与毒品的滋生场所。英国政府将斥资铲除或大力整改100座“颓势住区”。
尽管在政策的引导下,出现了诸如Park Hill住区的成功改造,然而却有更多的建筑与住区,在这一整改浪潮中最终灰飞烟灭。比如位于伦敦南部,曾经有着超过3000居民的Heygate住区,在2014年被拆除。
在美国,现代主义住宅室内陈设开拓者、“粗野主义”建筑师马塞尔·布劳耶的一系列代表作,同样面临着被拆毁的困境。去年6月传出消息,布劳耶在弗吉尼亚州的惟一作品,1970年代建造完成的前美国新闻机构总部(API)大楼将被拆除。
API大楼的设计,称得上是布劳耶利用混凝土预制板创作的雕塑般的作品。2012年时,因为机构的合并,API大楼最终停止运营。此后,API转手给了私人开发商。尽管历史学者认为,API大楼在布劳耶的建筑生涯中有着重要地位,建议将它改造成为公共图书馆或其他机构。然而,利益至上的开发商,却提出了将原大楼夷平、在空白场地上开发商业住宅的惊人决定。尽管规划委员会提出声明,来自全球各地的超过1600人也请愿要求保住API大楼,然而并没有相关的国家基金或者愿意保留这座大楼的买家出现,因此在最终的投票中,API大楼难逃被拆毁的命运。取代这一有着40年荣光的建筑的,将是34座联排别墅以及一座高层公寓。
相比于API大楼,克劳耶的另一座作品亚特兰大中央图书馆(the Atlanta Central Library)要幸运得多。建造并于1980年开放的图书馆,设置有一个300座的剧场、餐厅以及阅览空间,其混凝土外观及包豪斯式的立面构成,带着明显的克劳耶色彩。然而,1990年代中期,馆内的剧场及餐厅先后歇业,尽管2002年时经历了一番修复,2008年时相关部门做出将它拆毁重建的提议。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多方展开了角力。庆幸的是,在去年7月的公共投票中,最终这一建筑得以保留。
不止于此,另一座建造于1960年代末期的布劳耶作品——位于纽黑文的地标建筑阿姆斯特朗橡胶大楼(Amstrong Rubber Building)——同样面临着被拆毁的风险。
在橡胶大楼这一设计中,布劳耶在基座上布置了两层的研究实验室,与之分离的是更高的塔楼办公空间。时代变迁,几经易主,橡胶大楼于1999年开始处于废弃状态。
2002年时,宜家家居买下了大楼所在的地块;2003年时,宜家家居因为要建造新的仓库,打算将整座橡胶大楼夷平重建。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公众讨论后,宜家最终做出让步,同意保留橡胶大楼的主体塔楼,但塔楼背部的低层部分被截掉,为宜家的150个停车位腾出空间。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各方人士提出过各种改造意见,比如将大楼改造成为当代艺术博物馆,教育中心,旅店,等等。然而事实上,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橡胶大楼基本处于空置的状态。尽管人们还在为保护这座大楼而努力着,但它的命运依然悬而未决。
这些曾经耀眼的“粗野主义”代表作,是曾有过的建筑思考的见证。然而它们该如何存在在当前的社会需求中,在当下该何去何从?在世界各地,这是值得人们更深入去思考的问题。
参考文本:
[1] 空中街道与史密森夫妇建筑实践,陈艺然;
[2] https://www.dezeen.com/2017/08/25/bulldozers-demolition-robin-hood-gardens-alison-peter-smithson-brutalist-estate/
[3] https://www.dezeen.com/2017/08/31/post-war-architecture-shouldnt-take-blame-for-political-failures-owen-hopkins/
[4] http://brutalism.online/brutalist-buildings/14-usa/393-pirelli-building-new-haven-connecticut-u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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