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下午3点—6点半,李兴钢讲座《十二匠造——那些旅行中感动和影响我的建筑》在有方空间举行,通常最多只能容纳200人的场地,涌进350余人,场地各个通道挤得水泄不通。在长达3个半小时的讲座中,100余人站着听完全场。
现场听众戏言,来有方听讲座,对膀胱是考验——人多到无法上厕所;另有听众表示,她和身边的小伙伴,追有方的讲座像追剧一般……
本场讲座是有方“行走中的建筑学”系列讲座第7场。李兴钢从他二十多年的建筑之旅中,按时间顺序挑选出最曾受之感动与启发的十二个建筑和它们背后著名抑或无名的匠师造者,讲述他自己的思考与实践。
讲座上李兴钢讲述了很多精彩观点,现部分摘录如下。
大家下午好!今天是一个周末,难得还有这么多朋友来捧场,非常感谢大家。深圳我来过很多次,但是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来深圳的情景,应该是1990年的夏天,大概24年前,我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第一次到深圳来,坐了48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先从北京——那个时候没有北京到深圳直达的火车,先从北京坐到广州,然后从广州转一次火车到深圳。当时非常强烈的印象就是真热啊,因为我是一个北方人,第一次到这么南边的地方,然后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非常的不容易。另外就是觉得深圳是一个非常新奇的地方,跟我们通常北方的生活环境非常不一样,非常有活力,也很年轻的一种感觉。当时看了世界之窗、海上世界、中英街,非常的开眼界。20多年以后再来深圳的时候,我觉得跟以前有很多不一样的感觉。深圳好像也因为时间的沉淀,变得不再那么躁,也不再那么的年轻感,而是一个渐渐地有了一些沧桑,也有了一些安静的一个城市。我觉得这是一种时间的积淀带来的,当然我自己也长大了、变老了。所以我觉得旅行是一个人跟时间和空间相结合的一个东西。
人实际上都是需要旅行的,所以今天的讲座又是涉及到建筑师。对建筑师来讲,旅行可能更加重要。因为建筑只可以通过亲身的体验才能真正被阅读,才能被感知。所以我今天讲座的题目叫做《十二匠造——那些旅行中感动和影响我的建筑》。
我昨天晚上到得很晚,因为天气原因,北京深圳都在下大雨。今天早晨又在赶着完成PPT,所以觉也没有睡好、饭也没有吃好,我现在是一个梦游的状态,但愿讲得让大家满意。
“行望居游”,这四个字是我们中国人一种理想的生活模式,这个里面跟旅行相关的有三个字:“行、望、游”。其是就跟我刚才讲到的对深圳旅行的一种感悟(一样),我们在旅行过程中接触到不同地方、人物,会跟自己的心灵世界会有一种触碰,会让人得到不同的感悟,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旅行对人重要。对于中国人来讲,通过旅行去获得人生的感悟,然后还要把它带到自己的日常生活环境里面。这是中国人的这样一种生活的方式,就是旅行和生活,“行望”和“居游”。把旅行的体验带到生活中有不同的方式,比如通过造园的方式、绘画的方式等等,通过这样的方式使得旅行跟自己的日常生活紧密结合。
这是我前不久去黄山的一次出游,都是手机拍的照片,给大家分享一个感受。可以看到,在我们中国山水画作品里面,绘画里面的技法,我们说有三远:深远、高远、平远,在黄山的旅行游览过程中完全可以体验到。
比如这是深远。
这是高远。
这是平远。
这就是我说的,中国人会把自己的旅行感受通过画,把它画下来,放到自己的家里,看到这幅画就可以想起自己的旅行、想起自己的感悟。还有这样的《千里江山图》,游遍大千世界的经历后再把这样的世界放在自己眼前。这种绘画的三远,我的理解并不仅仅是一种绘画的技法,而是内在的一种感悟和体验。比如高远——“自山下而仰山巅”,是一种仰视的视角,关注的是细节,高山仰止。深远是“自山前窥山后”,是一种平视的视角,会看到层次,是一种大千世界的感觉。平远,“自近山忘远山”,俯视的视角,是一种境界的感受,产生人生悠远的这样一种体验。它把旅行的感受跟对人生、生命的体悟结合在一起。
对建筑师来讲,也是需要你走在大千世界里面,看到这些风景,通过这些风景,然后心里有所领悟。也就是说在自己的旅行当中完成对建筑的学习和体悟。很多建筑师都是这样的,像柯布西耶、路易斯·康、安藤忠雄等等。为了今天的讲座,我特意挑出20多年我自己的建筑之旅里面的十二个建筑,有的并不是建筑,有的是城市,有的是园林,然后有国外的,也有中国的。这十二个建筑有的有建筑师的名字,有的没有(建筑师的)名字,但是对我来讲都是非常重要的体验。对来讲我今天的讲座也是第一次讲别人建筑,而不是讲自己的工作。你去参观一个建筑,这个建筑对你有触动的时候,这种触动有的时候可以用语言描述出来,有的时候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所以今天的讲座对我来讲是双重困难,讲别人的作品,讲站在这些建筑物面前的一种感悟和触动,甚至可能是对自己一些影响。所以我今天是一种尝试。因为这十二个建筑时间跨度非常大,从1990年到今年。这次准备这个讲座花费了我很多时间,去搜索以前的照片,还要回忆当时的一种心情和感受,甚至还要把它跟我自己工作和思考的历程联系起来。
我首先采取了这样一种方式,我利用假期先把它们画了一遍,用非常建筑师的方式。我基本上端午节和六一儿童节都在画图。我觉得这样一种画的过程是一个回忆的过程,再一次去回忆建筑的体量、形式、空间,还有那些我觉得可能碰触到我的,对我有所触动的那些点,尽在画图中。十二幅草图我也交给有方收藏,因为是为这次讲座准备的。下面我一一来讲每一个房子,每个房子相关的建筑师可能会有一些相关的作品。在每个案例后面,我也会简单地附带一些在那个时候我自己的一些工作。因为这个题目叫做“那些旅行中感动和影响我的建筑”。但是我觉得很难说清楚我自己所做的事情,跟我看到的这些对我有触动和影响的这些作品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有的可能说得清,有的可能说不清,我只是把它们列在这个地方,用这样的方式。
这是第一个作品。提起建筑,我永远都会提起第一次这样的经历。我第一次感到一个建筑打动了我,就是我们北京的紫禁城。我第一次看故宫并不是用通常的方式,到天安门广场,顺着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这个轴线走过去。我第一次去,是我当时的女友带我去的。因为她是北京人,她说你不要这么看故宫,她用另外一种方式带我到了后面的景山,就是这个点。所以我们从景山侧门进去后,也是有一条爬山的路线,山上有树木,然后要经过三个停驻点,每个停驻点都有一个亭子,中间不断地攀爬,没有多少高度,但是要走的快的话,也是有一点累的,但是会不断有树木遮掩,直到最后站在顶上的万春亭那一刻,我当时差不多是这样的一个状态(图)。我一眼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情景,我当时感觉我的眼泪就要流下来。我是经过大地震的孩子,我自己觉得我不是一个特别容易动感情的人,但是我在看到这个画面的一刹那,我觉得我是一种不受控的感觉。就是这一片金灿灿的屋顶,还有屋顶之间由墙体、植物所共同构成的恢弘的空间,它是一个城,是我们中国的一个伟大的建筑。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建筑可以如此让人感动,可以直达你的内心,而不是有任何的理论的解释、讲解等等,他是直接碰触自己的内心的。第二个,我感觉到我们中国的这个城市,紫禁城可以放大到我们整个北京的古都,如果他没有被毁的话,他是完全可以跟巴黎和罗马相媲美的一个东方的伟大城市。这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国的传统的城市和建筑的独特的营造体系里面所蕴含的伟大和独特性。而这种伟大和的独特性是基于特定的文化和生活哲学,是如此触动人心,我相信她有着持久的价值和生命力,不是过去的腐朽的东西。它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刻,无论你是不是学建筑的,都能感受到内心的触动。我特别想去探寻她里面的奥妙所在,究竟什么是暂时的会过去的,什么是长久的可以持续下去的东西。这是第一个案例给我的感受。
当然我后来又做了很多研究和阅读,然后我了解到,紫禁城实际上不是光是这个,而是他的前后都有一条空间的延伸,而且他作为北京的中轴线最主要的空间而存在,有着精妙的空间的秩序,除了那些建筑形式之外。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尺度的剧烈变化,空间的收放,以及跟自然、跟植物,跟山体,自然和人工物相互之间密切的关系。再扩大一点视点,发现北京不仅仅存在一条强烈的强大的轴线的秩序,旁边有一条非常蜿蜒的自然水系。这样的水系跟中轴空间并置在一起,实际上是中国传统城市的一个法则,叫做“礼乐相成”。“礼乐相成”实际上是中国文化非常宝贵的东西,它代表两种极致的东西的相互和应,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这样一种哲学也会体现在城市营造上。这样一种关系一方面来自于中国古老的历史,比如说很早的时候,春秋之前的周代的时候,周礼《考工记》里就有王城的记载和规定,北京城实际上是按照这么久远的历史记载中的秩序来建造的。比如它的东寺、西寺——寺的存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这些规矩都存在于城市里面。同时它又跟北京的自然环境密切关联,北京西北方向是燕山山脉,这条水系也是从西北方向山区引导到城市中心。这是我对中国的以北京为代表的城市的一种认识。同时中国的城市跟建筑又具有同构的特征,一个典型的四合院跟这样庞大的紫禁城包含同样的结构。一个城市可以看作是一个放大的建筑,一个大的建筑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建筑群,一个小的城市。(它们)是具有这样一种同构的特征。后来我看了一本书,在上学的时候。这是一个台湾的先生,王镇华,他现在应该还健在。他有一本书叫《中国建筑备忘录》,因为我要找那些奥妙,(那种空间)为什么会感动我,我就看他书。他书里对我最有启发的、最有同感的,就是刚才我说到的城市跟建筑是同构的。我们看紫禁城,就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庭院式的建筑,庭院式的建筑缩小到最简单的空间就是这样的一个空间,庭和堂的空间。
这是我根据他的文章的意思画的一个图解。
很多国家都有庭院建筑,但是中国的庭院建筑是不一样的,中国的庭院建筑中堂和庭是互相密切配合在一起的,“堂”是三面围合,单面朝向庭,堂前有庭,朝向庭这一面是单薄而开敞的。堂跟中国文化、礼仪有关系,要供奉祖宗,就是一个家族最正式的空间。而“庭”在中国人的生活里是跟自然相关联的一个空间。他在书里有一句话,这种堂庭空间反映了中国人天人合一的自然观,和与传统文化价值观的深深融合,有堂的地方就有中国文化的孕育,有庭的地方就有中国空间的风流。
后来我在毕业设计的时候把这个感悟放进去了。这是一个学生竞赛,我在这里做了几组庭院,他们有不同的进深,有不同的堂庭空间被组合起来,组合成这样一个现代建筑。这样的堂庭空间又被街道一样的空间串联起来,我认为“街庭堂”就是中国一种城市的空间模式,中国传统空间里面是不出现城市广场,这种大家在一起辩论的空间的,而是用一种线性的街道把这些堂庭空间所组成的基本的生活单元串联起来。(我在设计中)还设置了坡道,把这个街道变成立体的“街道”。后来工作以后,我又在一个实际项目里面想把它变成实际的建造。施工图都已经画完了,但是可惜没有实施。
后来又在一个实际的项目里面,局部地来尝试实现这个想法。这已经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这是我刚才讲的第一个案例,紫禁城。
下面是第二个案例,其实也是一个城市的中心,在罗马,有一个古罗马广场的遗迹。这是我在1998年第一次去参观的(照片)。那个时候我在法国进修,是第一次到欧洲,会利用周末和假期的时间去欧洲旅行。98年10月份。
这是在罗马城市中心古罗马广场遗迹的部分。这是斗兽场,这边是墨索里尼后来建造的法西斯建筑。这一片都是古罗马以前的城市中心,那边是梵蒂冈。当然这个照片不是我当时拍的,那个时候还没有数码相机。但是基本上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有不同的视角。这些遗迹已经退掉了以前所有的装饰,他以前所有的都是有装饰的,就像中国的彩画一样,表面有抹灰,有彩画,有很多的装饰物。因为长久的遗迹的留存,它褪掉了外表的东西,露出了原有的结构和材料。而且长年累月跟植物结合在一起,它变成另外一种建筑,就是废墟的建筑。我觉得照片里面,我只是提示一下,大家应该都去过这些地方,对我当时的感触就是,他比我当时看到的所有的城市,比如外面就是罗马的现代城市,还有我是从巴黎去的罗马,巴黎又是那样一个城市,在这次旅行里面我也去过雅典,我觉得古罗马遗迹比我所有看到过的城市以及我看到的欧洲的现代建筑,以及完好的欧洲古典建筑都要触动我。我印象里当时我拍了很多在这些遗迹里面,每个遗迹前面都有标识牌,上面有遗迹的平面图,还有复原以前的建筑的参考图纸。那些东西很吸引我,我觉得它就像一个在时间作用下沉淀之后的一个当代建筑一样。我当时觉得这些房子加上那些为了保护游人攀爬的金属栏杆、木踏板,就是一个非常棒的现代建筑。后来不久,西班牙建筑师莫乃尔[待查证]就完成了在马德里的罗马遗迹博物馆,基本上是拷贝了古罗马遗迹的一个现代建筑。这是当时我的一个感受。后来也做了一些对这个城市和这个遗迹的历史的研究。这是罗马在某一个时代的建筑地图。发生了很多的变迁,最后才形成我们今天的遗迹所暗示的那个建筑群。
这个大概基本上相当于我当时有一种直觉跟本能,狂拍的平面图,我觉得当时的平面图和眼前的景象特别触动我。你可以看到所有的这些建筑,每一个都是自我完型的,有自己的轴线、自己的功能,但是他们在一起却是一种自由组合的状态。所以产生了一种非常生动的丰富和变化的群体空间。
这是不同的时代,有的是遗迹,然后在不同时代也会有一些新的建造,新的建造会在旧的基础上再去叠加。
这就是罗马起始的一座山头,对着那边的排波河[待查证],这个是跟古代罗马城市的防务有关系的,之所以选址在这个地方,在这里先是形成市场,后来形成广场,后来所有军队凯旋等仪式都是在这里举行。所以很多城市都是从防务开始。我不讲这个,只是讲它的空间给我们的感受。后来在墨索里尼时期,在这个地方建了一条非常笔直的大道,很粗暴地把遗迹一分为二。刚才说的法西斯建筑叫做威尼斯宫,对着斗兽场。
这是目前的广场基本形成时期的图纸。
这是一个复原模型。
我们看到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市场或者叫做广场。这个广场最后剩下的遗迹的片断是这一部分。然后这个部分被开辟成了一个遗址公园和一个博物馆,利用原来的废墟,把一个现代的功能结合在一起。我想可能大家都去看过,这里面仍然有很多遗迹和现代的简单的游览设施所形成的一个当代建筑的一种空间。包括遗迹自身所形成的空间和光线,褪掉以往的装饰,露出原本的材料、结构之后,非常动人。室外的遗迹公园也是把游览的布道、遗迹、植物结合在一起,所形成的一个现代空间。
这是遗址公园的图纸。
这个是刚才我们说到的帕丁顿山头上的一大片建筑的平面图,这个图纸特别吸引我。还有罗马皇帝哈德梁宫[待查证]的平面图。可以看到跟刚才说的罗马广场类似的建筑单体以及群体的这样一种构成方式。
所以我自己把古罗马广场遗迹对我的触动用清楚的语言表达出来的话,可以说是这些:完形的单体建筑与空间和建筑群落的自由组合,以及尺度的丰富转换(有庞大的巨大的空间、也有小巧的小尺度空间),还有朴质的材料和成熟结构,还有遗迹的废墟感和奇妙和强烈的现代感,构成极为丰富震撼的城市空间,纪念性与当代性兼备,具有持久感人的生命力。罗马遗迹对路易斯.康也有巨大的影响。这是我去的时候还不知道的,后来读书才了解。
当时是98年,回来之后99年北京建筑师大会,我们作为青年建筑师有一个论坛。我自己因为刚从欧洲回来,有些感触,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关注欧洲建筑》,在这篇文章里我有一个观点,现在看来也有一点不是那么很深思熟虑,但是也有我的道理在里面。我觉得我们在90年代的时候,其实中国的建筑师在关注日本,比如日本丹下健三、黑川纪章那一代,关注日本人怎么样把民族的形式转化到现代建筑当中。我从欧洲回来有一个感触,实际上中国应该通过欧洲学习到一些东西,而不是从日本。因为欧洲像中国一样是一种母文化的载体,具有一种非常悠久的传统,这种悠久传统对他既是一种积淀,同时又是一种束缚。所以对欧洲的现代建筑师来讲,他们怎么来解决自己的建筑和传统之间的问题,或许对中国建筑师来讲更有一种对照性的启发。对比日本和中国的关系,就像美国和欧洲的关系一样,他们(日本和美国)都是从别的母文化里面学习文化,这个时候更加没有包袱,因为不是自己的母文化,更能够有一种年轻文化的活力,所以我当时提出来一个建议和一个感想,就是中国不应该学习日本,而是应该学习欧洲。另外我在文章里的一个看法就是,我觉得现代城市相比古典时代是无法避免混乱和躁动的。因为古典时代所有建筑单体,从内到外,从整体到细节,都是一种成熟的体系,这样的基础上所建造的城市,即使像罗马这样非常具有自由感的城市,仍然可以有非常强烈的秩序和整体感。但是现代城市,因为建筑师再也没有统一的法则,所以都是各自为战的这样一种状态,虽然也有所谓的城市规划和城市设计,但是实际上是无法跟古典时代比拟的。但是现代城市或许存在另一种潜在秩序的可能性,这种秩序从何而来呢?比如像东京这样的城市。我自己当时设想,可能要自觉地延续文化传统中恒久不变的部分,以及要和当代要素创造性的结合。就跟我们看罗马遗迹那种状态一样,遗迹本身跟那些方便游人游览的现代设施以及植物结合在一起就成为一个非常有当代感的建筑,这是我当时一些感受。
关注欧洲建筑,后来有一些特定的注意力去看待欧洲的传统的建筑和他们当代建筑师的一些关系。这是我当时印象比较深刻的一对案例。这是Mont-saint-michel,也号称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的圣米歇尔山,在法国的西部海岸。它随着海水的涨潮、落潮,可以使它变成一个孤岛或者跟大陆相联的一个半岛。半岛经过很多年的发展,已经变成了一个盘山而建的小镇,跟教堂,跟民居结合在一起,同时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巨大的超尺度的建筑。这里面的空间非常非常复杂,尺度也变化非常大,几乎可以说就像古罗马广场遗迹所反映的那个(城市空间一样)。那个是平面上的组合,而这是一个垂直方向的组合,一个立体的城市。这里面有很多这样的空间,这样的空间实际上就是城市的街道,但是加上盖,你也可以把它看作建筑的内部空间一样。
我有一个对应案例,就是当时很火的一个法国建筑师Portzamparc,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之一。他的成名作是在巴黎东北面的拉维莱特公园,屈米做规划的那个公园,库哈斯也做过这个方案,最后是屈米中标了。在这个公园的入口的地方,Portzamparc做了一个单体建筑叫音乐城。在这个里面也有曲线环绕上升的空间,这个空间跟刚才说的圣米歇尔山的“城市空间”有相似性,我自己暗暗地把它看成是当代建筑从传统中获得启示的一种现代的转化。当然我并没有问过建筑师本人,我想作为法国人他一定去过圣米歇尔山,我觉得这是Portzamparc的成名作,也是他最成功的作品。后来这个人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再也没有令人期待的好作品出现。
第三个案例是勒.柯布西耶的萨伏伊别墅,这是我在法国的时候第一次去参观的,2010年又重游了一次。这个房子大家都很熟悉了,是柯布年轻时代的代表作,第一个时期代表作,而且对现代建筑确定了很多法则:自由平面、自由立面、底层架空、屋顶花园等。这个建筑对我来讲,最重要的是它的漫游性,通过坡道的引入,在一个规则的多米诺结构体系里面,使得建筑内部引入了一条立体的漫游流线,可以从地面一直漫游到屋顶。这个漫游路线跟建筑内部空间景观,外部庭院空间,以及周围的花园景观结合在一起。它在巴黎的一个郊区,在一个私人花园中间,这当然跟中国的造诣完全不一样,它是在一个花园中间的完型的建筑。但是他引入了一条跟中国园林里面相似的漫游路线在一个当代建筑里。这个建筑大家应该是非常熟悉了,我只是简单放几个图片提示一下。
这是我们所看到的内部的坡道,坡道旁边有一个垂直向的楼梯,但是坡道和楼梯的作用大不一样,坡道好像是一种地面的自然抬升,能够把人在空间的漫游感带进来。
到达中间屋顶平台,其实也是一个庭院,这个庭院他显然把它当成一个房子看待,所以有正常的开窗。但是他是室外庭院,所以是没有窗户(构造)的,是一个庭院式的“房间”。
最后路线到达屋顶,屋顶有一个类似中国园林的墙上的框景。
这是平面图,我们看到是一个标准的柱网体系——多米诺体系,但是里面的空间是完全自由的。通常在欧洲的传统住宅里面,它的中心的空间应该是客厅里的壁炉,(在这里)壁炉被一个动态的坡道所代替。
这样一个连续的路径。
实际上柯布最早的草图比现在的建成方案规模要大,后来甲方没有钱盖那么大的房子,把规模缩小了。所以实际上它在三层是有房子的,也有片墙。这个草图是后画的,在这个草图中三层房子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几个片墙。当然我觉得如果有房子的话,可能会更好一点。可以看到他在草图里面,这是几个建筑的要素,房子腾空而起,坡道从地面慢慢漫游上来,到达屋顶。
这个房子对我也非常有触动,我觉得它是一个自律而自由的建筑,建筑中的坡道导致立体的漫游路线和体验,它表现的是现代建筑对比传统建筑来讲,对人的运动的强调。它还体现了一种空间感和时间感,时间感是通过漫游,时间的延伸带来的,像房间一样的屋顶和庭院,对风景的捕获。
柯布在后来的时期,还做过很多著名的建筑。比如马赛公寓,他像做一个城市一样来做一个建筑。在一个垂直方向上,把一个城市的街道、房间、广场、幼儿园、运动场在一个单体建筑里面来实现,而且每个住宅的单元又像以前在平坦的土地上一样的带有花园、带有空间的垂直性的住宅,希望在现代的高密度的城市里面,人仍然可以获得以前在水平样的城市里面那种居住的舒适感。在这个建筑里面非常有特色的是对柯布发明的模度的控制和使用。模度基本上是一个控制设计的工具。据说柯布很少下现场,因为有模度,他就不用下现场了。
但是后来,到朗香教堂是一种内向空间的,对冥思空间的追求,跟自然的关系减少了。这是朗香教堂侧门入口的门把手,还有旁边一个贝壳的印痕。后面我会说到,柯布的墓里面也出现了这样的贝壳。他对于生命和人造物的关系始终是在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是拉图雷特修道院,应该是受到意大利艾马修道院的影响的一种转化。还有后来他死了后,才建造完成的圣多米尼克教堂。这个教堂跟朗香教堂类似,注重光线,在一种内向的空间里所营造的宗教性的氛围。柯布最后一个作品不是小木屋,最后的作品是他的墓地。我们找到了这个墓地,可以看到它非常荣耀就在法国国旗旁边,这一边都是法国的公共墓地,它站在高处,眺望大海。柯布自己设计的墓地是非常有几何秩序的方形,里面有不同的构成,我估计测量一下(会发现)应该是跟黄金分割比和模度是有关系的,还有他喜欢的天窗元素。
这是柯布给自己做的最后一个房子。这是屋顶花园,就像萨伏伊一样,其实他又回到了他年轻时候那个想法,建筑还是要跟景观,自然、光线有关系。还有这个地方有一个贝壳的凹痕,跟朗香教堂入口是一样的。当然他连自己的墓牌都要写好,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这是我自己大概2000年左右的一个小房子,是北京兴涛展示接待中心,一个800多平米的小房子。这个小房子是一个售楼处,是一个非常商业性的用途。在这个房子里面,我把建筑的墙体和楼板抽象化,用白色的,垂直和水平的空间构件的构成,来引导人在里面的漫游。这个漫游的过程让人既完成了一个到这儿来参观房地产开发的项目,然后看样板间,然后看旁边建设的住宅、小区,之外也完成了一种游园式的体验,把一个日常的商业性的行为跟一种漫游和游园体验结合在一起。这是一个平面图,也是一个立体的往复的流线,这里面又一个类似复廊的这样一个元素,把建筑的三个部分串联起来。
第四个案例,是路易斯.康的孟加拉国家议会大厦。这是2003年我去看的,我是跟刘家琨一起去开会,然后去看的这个房子。它的建成时间是1983年,是在康死了之后才建成的。这是达卡的市区,非常密集,像蚁窝一样的建筑,但是城市的公共空间、议会大楼、议员宿舍,整个都是康的作品。
这是中间的议会大厦。康最后死的时候很悲惨,最后他的事务所债台高筑,设计费老收不上来,孟加拉跟印度老打仗,他的项目还在施工,他是去现场配合工地,回到美国,在纽约转火车去费城,在纽约宾夕法尼亚火车站,在厕所里突发心脏病去世,一天之后才被人发现。是一个很悲剧的结局。康设计的房子非常有废墟感,据说当时印度的飞行员战斗去轰炸达卡市中心的时候,飞过这个房子,向指挥部报告说,这个房子已经被炸过了,不用再浪费炸弹了。
如果我现在再把古罗马广场遗迹的平面图跟这个放到一起的时候,大家就会觉得一种非常非常密切的关联。难怪康设计的房子也像废墟,因为他就是从废墟转化而来。
这是它的平面图。实际上康是在设计一个一个完型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是完型的,他们之间组合起来,中间有一个大大走廊,走廊再围着一个更大的公共性的房间。这是清真寺,它偏了一个角度,是因为要对着朝向麦加的方向。但是在古罗马遗迹的提示里面,古罗马建筑可以容纳这样的自由度,可以有这样的一种偏转。
简单放几张图片,因为在这个房子里面不让拍照。大家应该看过路易斯·康的私生子拍的那部著名的纪录片《我的建筑师》,最后的镜头就是在这个房子里拍的。那个电影的镜头拍得很不好,但是很感人。
这是在室内,它的屋顶是用隔栅来做的,营造出特殊的光线。可以看到非常的不同意,因为这些所有的线都是石材贴面。这是现浇的混凝土。因为要把石材贴面跟混凝土做的一样平,那就需要在混凝土表面特意留出跟石材贴面一样的凹槽来。在2002年我们去孟加拉的时候,他们盖房子比我们现在的农村盖房子还要原始,脚手架等等都是非常简陋的。所以非常难以想象,在70年代他们能做出这样的高质量的建筑,而且完全实现康的意图。有的时候我们抱怨中国施工条件不好,其实我觉得,如果我们看看这个,没有比孟加拉施工条件更不好的了,但是这个房子依然造的很好。
这是室内空间,不同房间和房间之间会有这样Between的空间。最后是一个最大的房间,就是议会大厅。康希望这个房间是有光线的,它不是一个一般的房间。他为了设计这个房间的结构,最重要的是要把光线引导进来,做过很多方案的尝试,可惜最后的方案我觉得不是最理想的方案。其实最理想的方案应该是这个。康自己应该也是最喜欢这个方案。康在这里面没有实现——具体什么原因我忘了,我们工作室做研究的时候有提到过,但是后来他把它用在了他另外的作品,艾塞特图书馆的中庭里面,但是比这个要简单。
在这个建筑里的体验也是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那是在2003年。因为我以前很喜欢柯布和赖特,从上学时代就很喜欢他们,所以康始终没有进入我的兴趣和视野,当然也知道。直到这次旅行,我觉得对我非常有触动。当然这不是我的研究结果,这是一个公论——康发现了如何把古罗马废墟转变成现代建筑。他受到古罗马建筑非常强大的影响,当然康也有自己的设计方式,比如他接到一个项目,首先不是去看基地、结构、材料、造价这些东西,这是放在后面,也可能放在心里。但他首先思考的是空间想要成为什么,他要追溯一个空间的原点,然后他要赋予这个空间一种秩序,这个秩序就是他从罗马建筑里面所学到的,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感受,就是不同尺度的房间用一种基本几何形体的精妙组合,来形成庄严而有诗意的体量,卓越的光源照亮空间,我们在他的建筑里面可以真实地感觉到秩序与自由、静谧与光明、精神性与物质性的结合,之后才真正开始的设计。在有了空间原形的追溯,有了秩序的想象和组合之后,再考虑那些设计具体的内容——基地、材料、结构、造价。
所以罗马建筑对康非常重要,几乎改变了他后半生。他的前半生是非常“浑”的一个状态,到了50多岁才开始由这个小房子变成另外一个康。这个小房子是犹太人的一个公共浴室,在《我的建筑师》里有一个女建筑师,是原来康的助手,也是康的情人,她带着观众去参观这个浴室,说过一句话。她说康做完这个房子之后说:“我再也不要向别人去学习了”。从这个作品开始,康找到了自己。之后才有了理查德医学大楼等等。而这个房子又是源于他对古罗马建筑的体验和研究。可以看到非常非常“房间型”的单元,基本的几何形体,同时在这个建筑里面,服侍空间和被服侍空间,周围的房间和中间的公共空间以及结构本身的考虑、天窗的光线,在这个房子里面全部都完成了它的思考和实践。这个小房子可以说是康最重大的转折点,他所有语言体系里面的原型都可以在这个小房子里面找到。
这是康画的草图,这完全是罗马一个穹顶的建筑空间,他把它叫做房间,Room。他说,建筑是源自一个房间的创造。也就是说营造一个个房间,对他来讲就是做建筑。这些房间怎么来对应一个自己不同的生活,然后对应一个自己的内心,是需要设计的。然后它们再怎么组合进来,自然光怎么能够作用到这个房间之内——一方面是顶光,一方面是侧面光线,还有跟自然的关系,都在这张草图里面能够反映出来。他说没有自然光的房间不能够成为房间,所以光线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
康是一个诗人、哲学家一样的建筑师,他做很多两两相对的成对的思考,也就是我们生活中的两个要素,比如说思想和自然、秩序和设计、静谧与光明、艺术与科学、可以度量和不可以度量等等,他做这样的思考。他认为在一个建筑中,这两种极端的元素应该相会才是一个好的建筑。也就是说静谧和光明代表了一种精神性力量和物质性力量,它们应该在伟大的建筑里面相会,才是建筑师的一个有价值的工作。
这是到2012年我才看到了这个浴室(特灵顿公共浴室),当时没有开放。这是用作服侍空间,用作各种小的入口、储藏间、小的浴室、卫生间等都在这个小盒子里面,同时它也成为一种结构,然后屋顶本身的顶光,它们之间的组合,这样形成一个房间的架构。
康另外一个让我觉得跟我们刚才说的话题相关,也让我觉得很震撼的是,我2012年才看到的艾塞特图书馆,在法国东北部。它的几何构成,平面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方形的形体,但是却有着刚才我们说到的孟加拉议会大厦和特灵顿公共浴室所表现的康的设计里面非常重要的设计元素,而且把它系统化、复杂化。这个房子非常有质量,它应该是在康去世之前建造成的,大概是在60年代,65年左右。2012年,也就是在50年以后我们去这个房子,觉得它仍然是一个非常当代、非常经典、非常高质量的一个高品质的房子,不像是一个50多年前的房子。当时在这个房间里面我有一种绝望感,你做建筑师如果还要沿着康的路子去做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得过他,即使他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这是他很著名的阅览空间,阅览空间在建筑的外围,实际上也是一串房间,每个边长都是一串房间。这个大房间里面还有小房间,大房间有大房间的窗户,小房间有小房间的窗户,仍然是一个不同尺度的房间的创造。挨着阅览空间,中间就是书架,是书呃空间。再过了书的空间就是一个聚会共享房间,一个最大的房间,带有天光的房间,窗户也变得超尺度的大。最上面的空间结构所带来的光线实际上是刚才我说到的孟加拉议会大厦的简化。
刚才我说到我在艾赛特图书馆里面有这样一种绝望的感受,在康的工作里面,他已经把基于西方的文化背景之下,通过学习古罗马的建筑,通过他自己这样一种个人的特质和努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现代建筑所能达到的非常高级的状态。也就是说他的建筑已经具有了一种精神性,具有了完全可以触碰人心的一种力量,这应该是最伟大的一个建筑。康的作品并不很多。所以,我觉得如果说绝望的话,我们就要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找出路才可能有我们自己的可能性。这个时候我就提出了一个问题,结合前面的案例,紫禁城、古罗马、柯布、康,我自己提出,建筑的精神性和予人的诗意——在我的心里这是最高的境界,这样的最好的建筑怎么样才能不源于康他们走的那条基于西方的道路,而源于中国的独特的文化和营造传统?现在说到传统这个词都已经很滥了,但是我觉得仍然还是这样一个事。这是我对自己的一个提问。这是第一部分。
第五个房子,我也是2003年去的。跟赫尔佐格和德梅隆在合作国家体育场竞赛的时候,我利用周末去瑞士的东南部山区,就是意语区,去看了卒姆托的两个房子,一个叫做山村小教堂,这个房子非常小,只有几十平米,但实际上是卒姆托的代表作之一。很简单的一个叶子形的平面。这个平面的形状在数学几何上上有一个专有的名词的,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是用一个外国人的名字命名的,叫一条什么曲线,就是这种叶子形的曲线。叶子粗的一头对着山谷,细的一头对着道路,后面还有一个小山。建筑的入口避开中轴线从侧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入口,是一个木结构的、金属屋顶的小房子,旁边有一个简单的塔。
这是当时的我。
看这个房子为什么给我印象深刻?是因为看这个房子非常不容易,中间有很多心情的变化。我当时要从库尔[待考]坐火车到这个地方的火车站,这个火车站再要倒一个邮车(POST BUS)到这个地方,然后再爬三个小时山路才能到达这个房子。这个房子在接近山顶的地方,你要步行上山。
这是在找方向,这其中有一个路牌就是刚才那个小房子所在的山村的名字。我发现在这个路牌旁边,这个挡土墙就是非常著名的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他们设计的啤酒场的墙体。当初觉得那个啤酒场的墙太有创造性、太聪明了,又能够通风,又有一个墙体的平整度,符合砌筑的需要。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瑞士到处都是,只要砌挡土墙的地方都是。对于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来讲,他只不过把这样一个砌挡土墙的技术用在了一个普通的建筑墙体上而已。他只是上面用大石头,空隙大,下面用小石头,空隙小,有一些小小的光线进来。所以当时我想,我要拍一张照片来纪念一下我刚才所说的这样一个想法,原来大师(的作品)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发明,而只是一个转化,对民间智慧的转化。
后来就爬山,爬的非常累,爬了三个多小时,不断有指示牌告诉你这个小教堂离那里步行还有多长时间,不断沿着指示牌走。最后走到这儿我已经精疲力竭,我已经看到这个小房子了,但是旁边路牌说还要20分钟的步行路程,我一下就瘫坐在雪地上。而且远远看去你觉得这个小教堂就像旁边普通的瑞士山区木屋一样,一样的材质、一样的尺度、类似的表情,在这个大山里面。当时有一个感想,我真的值得费这么大劲像朝圣一样来看这个小房子吗?第二个,他就像我看到石砌墙所想到的赫尔佐格他们在啤酒厂里面做的那样,其实卒姆托那么著名的小教堂,实际上也是源于那些周围的民间建筑。它们的气质、他们的来源一定是一样的。所以我也自拍了一张照片,留此为念。
这是卒姆托,这是小教堂,从山下这样走过来,慢慢爬上来。这边是大的山谷。这个小村可能就几十户人家,原来的教堂被毁了,卒姆托重建了一个小教堂。人很少,所以教堂也很小。
这就是一个木屋,但是它的结构很精妙,沿着这个曲线,它的四周是一种等分的关系,像一艘船的尾部一样,木梁从中间的龙骨向周边连接,形成柱子,柱子往下延伸跟木梁连在一起,支撑起屋顶,旁边有一个小的入口。圣坛是在内侧的方向。房子座落在一个坡地上。在卒姆托很多的木屋式建筑里面有很多这样的处理,台阶式的基础,有些外露,有些不外露,造成一个平的路面,形成一个非常有韵律的规则的结构。构造上,外面贴着木瓦,木板做的瓦,他不是用在屋面上,木屋面上面包的是金属屋面,镀锌钢板一样的屋面,墙面反而是木瓦,里面又包了一层轻质板,中间是保温层,大部分窗户是以固定的方式把玻璃嵌在高侧窗的部位。
这是上来的一条路线。房子的迎向来的一侧是南侧,另外一侧是北侧,南侧方向和北侧方向,木瓦的颜色随着时间变化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受到阳光作用,一个更多的是受到雨水作用。当然主要是在光线作用下,他们产生的颜色变化,南边变黄,北边变黑。能够感到一个时间和光线的印迹,在建筑上的作用。旁边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卒姆托设计的,有一个木头的水池,我觉得很有卒姆托的特点,所以我把它拍了下来。但是在卒姆托的作品集里并没有表现这个水池。
这是内部的木梁,木梁本身有非常精密度的加工,截面、形状不断地产生变化,是非常精确的加工和建造。内部的空间,这个高侧窗所形成的光线的曲线在一天里面随着时间不断在移动。
这是木梁的细节。
这是进门的入口,沉重的木门关闭的时候。进门的时候,因为它是木结构的一侧,所以进门要穿过这排柱子进入教堂主空间。高侧窗有一部分可以开启,也都是木窗。这是一些细节。卒姆托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木匠,是一个高超的木匠。这是木瓦。还有基础的处理。
如果说刚才卒姆托是一个木匠的话,他在瓦尔斯温泉渔场就变成了一个石匠。跟木屋相比,这是一个从石头里开凿出来的岩洞般的建筑,也是一个大家都很熟悉的建筑。这是它唯一的一个正立面,其他部分被埋在山里面。它建在一个巨大的坡地,人要通过地下隧道从酒店那边(走过来)。建议大家以后最好住在旁边酒店里,这样就可以免费使用这个浴室。(我们)通过这儿进来,穿越,这里有一个服务台,可以存包,这是更衣室,然后从这儿出来后从台阶下来,再进入主要的内部的浴室空间。
浴室空间中间有一个中庭空间,上面有天窗。(浴室)是一个巨大池子,周边围绕着若干个小池子,模仿在山里跟水不同的接触,有极高温的,可达零上40多度,也有极低温的,有零下40多度。(池子)模仿山顶洞穴的泉水,以及不同洞穴跟水的体验。这是按摩室,按摩室有窗户,通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大的窗户对着的是大空间,小窗户对着小房间。这是内部照片,不让拍照片,我偷拍了,质量不太好。
这是著名的光缝,是结合变形缝设计的光线。这是在室外的部分,这部分是一个室外的泡池,周围也围合了这样的结构。通过这些泡池和巨大的窟洞,瑞士的山、绿化呈现在人们眼前,非常壮美。这张照片是从水里拍的,这个建筑实际上是透气的,跟自然环境有非常亲密的结合,像嵌在山里一块巨石一样。我对建筑的变形缝非常感兴趣,只有到现场你才能仔细掰开看变形缝怎么处理的。变形缝本身很难处理,处理的好看、密闭,又能够有保温、防水的功能很不容易。更何况,卒姆托偏偏要在变形缝的地方设置天窗,这本来就是矛盾的,至少是很容易漏水的。这是一个侧面的窗户,这是一个结构体。我们刚才看到的每一个单元都是由一个大石头支出来一个板,他们之间互相直接拼在一起,之间的缝就是变形缝,而这些缝又做成了天窗。看他的图纸看不太清楚,但是在现场我找到了变形缝的做法。变形缝外面有一个套筒,这个套筒是活动的,里面还有一个鼓出来的东西,套筒带着玻璃套在上面。所以变形缝移动的时候是密闭的。套筒上面又覆盖了一层玻璃,做到尽量不让表面的水进入缝里。同时,屋面本身植草也跟变形缝非常好的结合在一起。
这是在卒姆托最新完成的作品,建在海边的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是我在这次讲座中唯一没有去过的作品,但是我觉得它非常能反映卒姆托的工作方法。比如说这是他的一张模型照片,他通过踏勘、营造模型以及拍照方式把基地环境、光线、氛围还原,以检验他自己的设计是不是可以放进去。他非常注重建筑对场地的反馈,以及建筑和与场所之间的关系。
女巫审判受害者纪念馆也是一个木构建筑,一个超长的线性建筑,摆在海滩边上。建筑旁边有一个小纪念堂,,因为这些人是被冤枉而受火刑而死,所以旁边有一个模拟火刑的小的装置空间。这个房间是为每个死难者建造的一个小单元,有一个小窗户可以看到大海。
对于卒姆托所有作品我自己有一个小总结。在我看来,他做的房子要么是木屋,要么是岩洞。这是与卒姆托长期生活和工作的瑞士东南部山区的环境相应对的。因为卒姆托出生在瑞士巴塞尔,长期生活和工作的环境是山区。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山体和树木对应岩洞和木屋,是最主要的两种人造居所的模式,而这样的两类建筑天然跟自然环境结合的非常好。木屋本身就是瑞士人传统建造房子的方式,而岩洞是另外一种方式。因此,卒姆托向民间建造学习,然后把民间建造和人居原形作为基础和起始,转化成现代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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