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MVRDV 新作 The Stair 对外开放后,引来了各方讨论。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 Winy Maas 似乎早已适应站在风口浪尖的位置。他和他的团队始终在不停尝试,那些人的体验、与可持续相关、与生活相关的设计。6月1日,Winy Maas 造访深圳, 接受有方独家专访。以下为采访全文。
有方:你最近完成的The Stair 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讨论,你的设计灵感是什么?
Winy Maas:在二十年中的城市设计研究与思考中,我们发现在城市、特别是高密度的城市里需要考虑开拓“第二层”空间。大多数人口密度高的城市充满高层建筑,通常人来人往,只有进出的单一动作。很多高楼需要走进室内才有机会到达屋顶,大多数情况下人们不会主动去屋顶。而我们的想法是在大楼外面,用大家习以为常的梯子从地面直接架连到屋顶上,这样一来,屋顶瞬间变为开放的空间,会有更多人想要走上去。而事实也证明大家愿意通过“The Stair”来到屋顶,欣赏开阔的城市风景,在屋顶的餐厅吃饭。也有人把“The Stair”当做锻炼和休憩的场地。
有方:这是一个很棒的想法。在你的另一个设计“Markthal”中,里面有菜市场、公寓和停车场等,业态非常多元,但好像中国的年轻人更倾向于干净而设计时尚的进口超市。根据你对中国的了解,“Markthal”这样的“市场-公寓”式建筑,能在中国落地吗?
Winy Maas:在中国出现你所说的这种现象很合理,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中国需要很快建立起多种功能的混合型超市。在中国,我发现已经出现了不同类型的超市以满足大众不断提升的需求,很多传统菜式也开始尝试与当代的需求结合,创造出符合大众口味的食物。但对于生鲜的食品大家还是更倾向于到菜市场购买。在中国有很多这样的集市,但绝大多数的空间拥挤而潮湿,且远离居民区。这些菜市场还有很大的改建空间。最近我去台北,那里的夜市很完善,有来自不同地域的食物,非常新潮。如果有机会,我也愿意来中国做一些关于菜市场的设计。
有方:貌似你在中国的实践,长三角地区比较多,在珠三角实践比较少,下一步有具体的计划吗?
Winy Maas:我们目前在中国只有上海办公室。但事实上,我们也一直有在中国南部做项目,近期在香港的一个旧工厂改造项目建成,在成都和昆明也有几个酒店、住宅项目。而早在十年前,我们便与深圳政府合作,在一条从地铁转入城际的轨道两边装上一排排灯的装置,让行人在夜间也能看到周围的景色。我很喜欢那个设计。中国的城市在飞速发展,但建筑的质量和建造技术等还有待提高,我希望我们的设计能激发更多城市中建筑、道路或者交通等的可能性。我也很期待在中国能有更多合作机会。
有方:你在大学毕业后首先是成为了一名景观建筑师,你也做过很多相关的设计。比如,2022年阿姆斯特丹东部城市阿尔梅勒(Almere)园博会的展场设计,你曾表示这个项目不是为了设计一个空虚的地标性建筑,而是希望在市区建成一个可持续的居住空间。那么,在园博会的设计中,你是如何考虑让其融入当地的日常生活?
Winy Maas:我刚参加了关于园博会的讨论会,最终达成共识,所有即将参加2022年阿尔梅勒园博会的各国主题馆必须是可持续性的建筑,而不是一个临时的“帐篷”。也就是说,不论之前是以住宅、酒店或者博物馆等的方式展出,在园博会结束后,主题馆都将成为可居住的空间。园博会将有一个主题植物,可能是枫树或者梧桐等,每个场馆的方案必须要展示出能融入我们所规划的环境和景色的设计。我不希望像其他大型博览会那样,最终留下一堆空空的大楼。我想要在园博会中建造之后可作为住宅的建筑。
所以现阶段我希望先规划出一个全新的园博会区域。在那里每栋楼虽然独立,但都被小型的街道所串联,出行方便,也有利于邻里的交流。增加亲近感,这是非常重要的设计因素。另外,每栋楼馆都有独特的设计,同时也具备了全球化的特点。这样的融合能吸引更多的关注和参与。
有方:阿尔梅勒这个城市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深圳。这两座城市位于不同国家,但它们都是在老城市的基础上被重新激发了新的活力,并迅猛发展。与阿尔梅勒相比,你怎么评价深圳?
Winy Maas:两座城市都非常年轻,这也让它们成为不同建筑师的试验地。但它们都有着完全不同的尺度。这两座城市都各自做了大量的绿化工作。在深圳有很多绿地公园,但它们与城市的联系看上去却很疏远。在阿尔梅勒,“绿色空间”的城市概念通过媒体、广告等渠道得到很好地推广,现在所有的规划或设计基本都是围绕着这一主题。深圳虽然相关的概念已经萌发,但还有待更深入的挖掘和传播。
大约七年前,我们事务所参加了有关深圳光明新城概念规划的竞赛。当时我们将设计方案命名为“Freeland”,大家可以自主在那里建造街区、基础设施等。如果那时成功,这可以算作深圳的革命性尝试。而如今,我将这样的概念注入阿尔梅勒的设计中。这就像是乒乓球的运动一样,来来回回中我可以做很多实验性的尝试。
与其他城市相比,深圳更加开放,更容易吸收来自世界各地的创意想法。我现在没办法提出针对这座城市更具体的方案。我认为城市规划很重要的三点是,亲近感、交通和绿化。但据我的观察,深圳可能还需要对亲近感做更多的努力。这里每栋大楼和每个街区都像是互不来往,冷冷清清。深圳的公共交通以及对自然资源的开发都做的很好。想要提升以上提到的三点都需要设计,好的设计也能让城市拥有自己独有的风格。
有方:你的很多设计灵感也许和早年在世界各国学习、工作有关,比如你曾经没有选择在欧洲或者美洲,而是去非洲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经历对你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Winy Maas:我在非洲为UNESCO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是一段贴近大自然并且自由自在的时光。现在回想,关于“Freeland”的想法可能也受到这段经历的影响。当时,除了做设计,我们更多的是要考虑实操性,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实践性建筑”吧。三个月时间,我们必须在废墟旁搭建起供难民居住的场所。
“The Stair”也是三个月建成。从设计到真正建成,用时三个月,我觉得这样迅速的实践很有趣,也让建筑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这激发了后来我很多的设计灵感,尽管有的现阶段无法实现。比如,在库哈斯在深圳做的证券交易中心,我会希望能在“漂浮平台”上建几个零散的住宅,它们可以是临时的,也许是可以公开租住的酒店。这样的住宅同时结合了大和小的尺度,其实是具有可操作性的。尽管在CBD居住可能周围环境比较喧闹,但我希望能为这样的区域注入一些人情味。发展就是在不断摸索中产生,这未尝不可。
有方:你之前曾提过小时候看的电视剧“Club of Rome”,让你萌发了要为社会做些什么。在你儿时的三个理想,成为自然科学家、律师和建筑师中,是什么因素让你最终选择了建筑师?
Winy Maas:我的父亲是园艺师,我的母亲是的花艺师,他们从小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另外,我一直着迷于发现和创造的工作。我是走了一条从景观建筑师、城市规划师再到建筑师的蜿蜒道路。
有方:可以说这是一条追随直觉的道路吗?
Winy Maas:这个问题要回到什么是直觉。追随直觉其实也是在短暂的思考其结果后做出的判断。我认为直觉是暂时未被挖掘出的智慧。
有方:在你看来,什么是荷兰建筑的精神?
Winy Maas:荷兰有着厚实、悠久的建筑文化。这里有着高度的民主制度、高密度人口,良好的经济条件。荷兰的总体特点是土地面积小,人口密度大,这使得建筑师或者房地产商的竞争十分激烈,从而也导致对住宅、公共建筑的品质要求更高。荷兰建筑师也善于接纳和吸收世界各自建筑的精粹,并转化为自己的风格。另外,荷兰建筑师有着倾向结构、概念等多样的设计方向。
受到库哈斯、赫曼·赫茨伯格的影响,我选择了概念分析性建筑,这类的建筑结构明晰、贴近日常、重视人的体验并且不断探索未来。这对于法国、丹麦等国家的建筑也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并逐渐成为了一种不同建筑之间交流的“方法”。这是我们诠释的建筑。总体说来,荷兰建筑师在世界舞台上展示出了全球化、开放的设计。
Winy Maas 简介
1959年出生于荷兰的Schijndel地区,是荷兰建筑与城市规划事务所 MVRDV 的合伙创办董事人之一。MVRDV 事务所于1993年建立在荷兰的鹿特丹,另外两位合伙人是 Jacob van Rijs 和 Nathalie de Vries。Mass 还是 The Why Factory 的教授和主管,这一研究未来城市的机构是他于2008年时在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创立的。从2012年起,他开始担任 ETH 的客座教授,并且曾在贝尔拉格学院、伦敦建筑学会、麻省理工学院、耶鲁大学、美国俄亥俄州州立大学和鹿特丹建筑学院任教。他曾是奥斯陆城市发展项目和阿勒梅尔结构视角的负责人,2008年被任命为城市建筑师以及2012年阿勒梅尔城市规划师。
Maas 于1983年毕业于荷兰 RHSTL Boskoop 的景观建筑专业。1990年,他于代尔夫特理工大学同时完成了两个硕士学位:建筑学(荣誉毕业生)和城市设计与规划。1992年,Winy Maas 与 Jacob van Rijs 和 Nathalie de Vries 一起,赢得了Europan 2竞赛的住宅项目“柏林废墟”。一年以后,MVRDV成立,并且已经赢得了他们的第一个项目—— 在希尔佛瑟姆的VPRO荷兰公共广播公司大楼。之后的项目,例如 WoZoCo 老年公寓和2000年汉诺威世博会荷兰馆,引起了更多的关注与赞誉。
采访 王箫
摄影 李菁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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