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参加2015年深双闭幕的黄声远,在活动前一天到有方探班。采访中被问及在做完云门舞集后是否还会继续外地实践时,黄声远没多思考便说道,“我对走出来或走进去没什么感觉。很有趣的是,我从来没说过要深耕在宜兰。可能一直用同样的态度去工作,累积起来自然会形成一个可见的状态。”那些关于“走出宜兰”、“建筑公共性”的说法、开放式住宅政策、田中央近期计划的问题都在他盘腿坐好后,细细道来。
有方:你刚从第二届中国设计大展的展场过来,有发现感兴趣的内地实践吗?
黄声远:因为时间仓促,我并没来得及细看。整体感受是学术研究的多面性很够,虽然各个部分被切开,但最终做了很好的累积和铺陈。在有几个展区可以感觉到民众对和涉及深圳元素的东西有着高度兴趣。另外,将筒巢空间变为美术馆很不错,处理得很单纯。
有方:最近在做什么项目?
黄声远:去年云门舞集的平台落成并投入使用,后续我们也在继续跟进,以便出现问题可以及时调整。其实现在很多项目我都很希望给新人空间去实践他们的想法,所以最近反而是我的同事们在带着我走。我很高兴他们开始习惯没有黄声远的田中央。
现在很多共事过的同事又回来田中央,事务所也加入了来自印度、日本、新加坡、香港等地的建筑师。当下台湾旅游、文创都在不断转型,我们好像有机会回到不太俗套的本质去想事情。
有方:云门是你第一次在台北做项目。现在和各国同事合作,会让你更愿意去外地实践吗?
黄声远:建筑更像是一个缘分。其实讲“哪里”,讲我“都在宜兰”恐怕只是为了让大家更容易听懂。我觉得做项目还是跟人有关系。地理疆界或者行政疆界都不太是问题。去年我有去东京TOTO做展览、在印度做了评审、参加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工作营。其实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在世界这个大领域里,有的人在外面闯荡久了就想回来待在做事情很舒服的地方。我并没有对“走出去”或者“走进来”有特别大的感觉。
有方:去年田中央去东京TOTO美术馆做了名为“活动场所”的展览,期间你有做了一场讲座,分为“和时间做朋友”、“认真的生活在山海土水之间”、“大鹏架和地景参考线”,好像近几次的讲座好像都围绕着这个内容,怎么理解这几部分?
黄声远:那里算是一个特别的场域,我们花了差不多两年的时间来准备展览。我的每次讲座大概都会准备三个月。虽然日本对台湾算是熟悉,但对台湾政治经济环境,以及台湾建筑并不了解。所以在这次讲座中我尽量把这些事情讲清楚,算是为了让大家了解不同体制、气候、心情的背景说明。有人抱怨田中央讲事情太风花雪月,不去谈建筑的技术或者更专业的东西,其实我们都在很细心的回应。最近我也有在准备田中央的第二个演讲,讲述我们最近这个十年的经历。
有方:展览或者讲座也算是总结工作的方式吧。在这个回顾和思考的过程中,你觉得自己有发生什么改变吗?
黄声远:有趣的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改变。建筑作为一个专业,不同人诠释的方式也在变,但这样的变化是很微小的。虽然要学习新的观念,但我更愿意把时间花在一直觉得重要的事情上。田中央始终在一个很大的相信里面走,所以没太多变化。
毕竟这样过了二十多年,在有信心的前提下年轻同事其实可以自在发挥他们的想法。每一个微小的看法,其实代表着很多人的看法,这是这个时代的特征吧。我们都是另外一个“你”。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田中央,我开始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话讲得更清楚,让从中间插进来的人可以很快了解基础,这应该不是限制。
有方:像你说的,田中央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共有的信念。这也让你们的运转模式和其他事务所很不一样吧?
黄声远:因为我们做得久了之后相对比较稳重。执营长、公务经理、会计的合作都逐渐熟稔。现在提出的看法能有比较持续的讨论。通常对自由的恐惧是怕混乱或者失去,实际上把事情做好反而会有很大空间。最近我们项目品质的稳定度还蛮高,也让我们更自由。
有方:那对于新项目,你们有怎样的挑选标准?
黄声远:其实没有很多项目来找我们欸。那些需要竞标的项目不会来找田中央,我们也不想去。人家如果很诚意地来找我们,我们就会很认真地去准备。其实我们输竞图的比例还蛮高,尤其是规划案,常常和政府旅游观光部门的想法有出入。
有方:田中央很多公建项目都要和政府打交道,你是如何看待当下建筑师和政府的关系呢?
黄声远:我觉得在一个很长的时代里,大多数人对那种不太理会民众声音的权威非常反感。但是这种反感的集结并不一定会达到最终都认同的结果。大家在谈对新一任政府的想法时都投射了自己的期望,这其实对领导人也不公平。现在台湾有一大块以往不太被在意的部分在被重新正视。这很好,至少让我们有了多元性。所有的想法都能够被公平对待应该才是一个好的开始。
现在台湾学术界的讲座内容很可能都要慢慢调整。在一个持续稳定的社会里,知识分子对待事物总是有很批判的想法。这些力量集合起来通常会感动人心。这种感动并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让人们不会冷掉,让他们对自己相信的事情有热情。有的讲座听起来可能夹杂了政治,但目的并不是为了解决某个政治问题,而是去激发一个解决身边力所能及事情的动力。单纯的对抗在当下已经消失,这更有利于让大家看清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所有的条文,尤其是有关建筑管理、都市设计,其实都不算是真正在书写内容,而是比较像在记录。就像田中央总是被描述为“深耕在宜兰,扎根在地方。”我从来没这样说过。但如果一直用同样的态度去工作,累积起来自然会形成一个可见的状态。
我多么期望每个人要相信,真正重要的是做事。一点点的累积,不是“输赢”的问题。
有方:最近大陆推行了建造开放式住宅的政策。新建住宅要推广街区制,而已建成的封闭小区和单位大院要逐步打开,实现内部道路公共化。有人担忧这样的做法操之过急,有人认为这种小住区、窄马路能优化城市面貌。你怎么看?
黄声远:我不是很了解细节,但我认为发布的政策不会按照白纸黑字上合法与否这样来简单的判定。我觉得比较奇怪的是,大陆这边不知是政府还是房地产商的作用,一定的小范围内(空间)并不负担外面的事情。现在这个开放式住宅的政策也可能会产生一些好处。对于有人担心开放小区街道让汽车穿行,不利于住户安全的问题,我认为街道不一定是用来开放车辆通行。
提出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但也不必刻意把它当成一个非常清楚而单一的目标。这大概也不是拆不拆小区围墙这么简单的政策。有墙和没墙中间有一万种层次。最终开放的压力是要所有人共同承担,整个社会必须要有秩序、彼此尊重到一定程度。
有方:在开放式住宅政策的讨论中,还有一部分人着重考虑公共和私人空间的分隔问题。你的大多数项目都是公共建筑,对于公共性你是如何理解的?
黄声远:我觉得就是将心比心让每一个人做自己的决定。这样听上去很个人化,但它就是最公共的。真正的公共场合就是看起来很个人,但并不寂寞,每个人都平等。我们都在很努力的追求平等。
建筑的公共性不是选择题,而是一个尽量避免人欺负人的难题。我认为这是一个基本的信仰。在我们的项目进展中肯定会有别的不同想法,永远都有很多不同的力量在较劲。我根本不觉得需要有技巧、或者用简单方法解决困难的念头。做公建最终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要有甘愿面对、不断实践的决心。
有方:除了项目设计之外,你也经常参与校园的评图,你对现在的建筑学生有什么感受?
黄声远:我很喜欢参与学校的评图。有时会有点失望,因为多样性比我想象的少,例如对山水环境的想象力还比较缺乏。所以我们更要不断的参与,去给他提供更多可能性的建议。怪人越多,就会让他们跟自己不一样的更习惯,至少不会紧张。当然,我也看到很多让我感动的作品。时间流逝,人会不断遗忘和疏忽很多事情,在评图中遇到的各种各样好的品质会不断提醒我自身存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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