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在做什么33 | 曾群：没有难受就没有好设计

▲采访时间：2014年7月

这次我们采访的是曾群。对他来说，任何项目的设计过程都是无趣的。他认为，有趣是暂时的，无趣是永远的，没有难受就没有好设计。由于曾群的项目较多位于一二线大城市，因此他经常迫使自己思考大都市的问题。他一直觉得中国的大都市发展的关键一定跟其它那些国际性大都市不同，甚至是完全背道而驰的。比如中国政府提出要限制特大城市人口的规模，这本身就是一条有背于城市发展规律的措施。他认为自己对建筑设计的困惑一直都有，想改行，但来不及了。

有方：最近在做的最有趣的项目是什么？

曾群：于我而言，项目没有有趣和无趣之分。首先，我庆幸自己有很好的耐受力和的心态。其次，很多看似有趣的项目其实在实际的设计过程充满了相当的无趣和无奈，甚至无聊。而看似无趣的项目却常常让你在困顿中左冲右突，却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惊喜。再者，任何有趣无趣的项目，对我来说，它的设计过程都是无趣的，或者说是纠结的、拧巴的、不轻松的。我常跟年轻人说：别轻信那些驾轻就熟如鱼得水、“就做自己最喜欢的”的设计师的话，没有难受就没有好设计。我还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我也没见到哪个设计师到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有趣是暂时的，无趣是永远的。

▲瓷堂项目实景

有方：最近你做的最让你后悔的项目是什么？

曾群：如果说有后悔的话，那就是当结果比你想象的要乐观时，这时你会后悔自己没有在设计中掺入更多的自己的“私货”，所以我常告诫自己：不要抱怨，事情也许比你想象的得更顺利，业主也比你想象的更开明，大胆拿出你的想法和行动有多重要。

有方：最近在自己的业务上你觉得最烦的事是什么？

曾群：设计周期过快导致深入研究的时间不够，特别是对于一些大型项目，思考的深度和广度都要大的多。量变引起质变，量大到一定时候，思考的角度和操作的手段都非常多维，这需要很多的时间来比较和深入，如同煲一锅好汤，有了好食材还不够，还必须有足够的时间，这是逃避不了的。对于我们非常强调设计的完整性和完成度而言，目前众所周知的设计现状是很大的问题。

▲同济大学传媒学院项目

有方：最近在集中琢磨什么问题？

曾群：由于我的项目较多位于一二线大城市，因此经常迫使自己思考大都市的问题，并且特别想琢磨它未来的事。诚然，中国大城市弊病繁多，国际性的大都市的发展貌似提供了很多可参考的案例，但我一直觉得中国的大都市发展的关键一定跟那些不同，甚至是完全背道而驰（但并不是说是错的），这是二十多年来的建筑实践告诉我的。比如，我们注意到，前不久政府提出要限制特大城市人口的规模，这本身就是一条有背于城市发展规律的措施。大都市像个黑洞，一定会吸引越来越多的资源进去，人口增长是必然的，尤其是还处在发展中的城市。但是，这条规定无疑又对城市发展有不可避免的重要影响。中国城市就是这种对抗和博弈中蓬勃生长的，如同没有经济理论能完整解释我们的经济发展、经济学家总在凯恩斯和哈耶克之间吵架一样，城市也是既有序又无理的生长，撇开好与坏的判断，我以为这其中的未可知性恰是中国城市最大的丰富性所在。

有方：最近读的最有趣的一本书是什么？

曾群：格非的《相遇》，作者过去一些短篇小说的自选集，格非的文字有种丰沛华美的缺失感，适合反复阅读。每当觉得自己被各种观点打扰时，我就会去读文学了，文学是最有想象力的，我一直觉得，想象力比观点重要。

▲《相遇》（网络图片）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曾群：最近一次有趣的旅行去了越南河内。我很惊讶，这个和我们拥有同样社会制度的国家的首都，几十年的战火和意识形态的洗礼对这个城市的影响相当有限，尤其在老城区里，传统的原住民的习俗和西方的生活方式泾渭分明又和睦共存，仿佛是上海的老城厢和新天地糅杂在一起，杂乱无章又生气勃勃。同时，由于土地政策的制约和商业化程度尚未过度，河内老城区展现出的一种良好的既开放又自律的都市生态系统，这不能不让人庆幸和感叹：政治和商业的力量在此有所收敛，生活的魅力才得以保存和彰显。顺带推荐一下。

有方：最近有没有新发现某位很有趣的建筑师，对你特别有启发？

曾群：不能说是新发现，最近比较有感触的建筑师是Christian Kerez。他沿袭了ETH的传统，一直致力于发掘新的建构方式，藉此来表达一种对空间独特性的探求。方法是传统的，过程和结果的呈现却极具当代性（这似乎和格非的文字有了暗合？）。此外，作品空间表现出来的“重量感”和“物质性”没有我们见到的那些流行的“轻”建筑的无力感，这点让我觉得提神得很。

有方：最近哪个建筑议题最让你关注？

曾群：建筑保守和创新的问题。自从有了“乡愁”一说，我听到各种来自官方、专家、建设者和设计师的解读，曲意逢迎，令人不解。我们的项目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不可避免，这会在一段时间内成为现实操作的一种风向标，然而流于表面的口号式解读只会制造更多的庸俗形式主义的设计，建筑的当代性面临挑战，保守和创新的之间的矛盾会更加凸显。

▲TJAD办公楼项目实景

有方：你觉得最近建成的最糟糕的建筑作品是哪一个？

曾群：曾经有次我在一个机场候机，打个盹醒来，有那么一小会儿，环顾四周，茫然竟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城市，因为在我的记忆中，这些机场太像了！这恐怕是让我觉得最糟糕和最无语的设计现象。近二十多年来，一大批城市，尤其是二三线城市建成的机场（包括一些火车站），作为一个城市重要的公共建筑，它们都仿佛是同一个设计师的系列作品，倒不是说它们有多难看，而是理念如此雷同，形式和空间如此类似，都是钢结构桁架弧形屋面，当你提到济南、长沙、太原、南昌、石家庄、重庆、贵州机场等等，你能想出它们的区别吗？我想多年以后，来撰写中国建筑史，这应该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范例来阐述我们这段的辉煌设计史其实包含着多么的庸常。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曾群：舆论的管制和开放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

曾群：陪女儿。

有方：最近有没有对建筑设计感到困惑、厌倦，想过改行，改做哪一行？

曾群：困惑一直有，想改行，来不及了。

建筑师简介

曾群

同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集团)有限公司副总裁，集团副总建筑师，教授级高级建筑师，同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硕士生导师及客座评委，中国建筑学会资深会员。

曾获上海市青年建筑师金奖，上海市建设功臣，中国建筑传媒奖提名，首届香港建筑师学会两岸四地建筑设计金奖及优异奖，台湾远东奖提名奖，并多次获国家及上海市建筑设计奖。参加过香港\深圳城市建筑双年展，意大利米兰三年展，中国设计大展，上海西岸双年展等展览。

主持设计有数十项不同类型作品，包括大型城市公共建筑和小型实验类项目，代表作有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中国银联研发中心，同济大学传媒学院，2010年上海世博会主题馆，巴士一汽停车库改造——TJAD办公楼，上海棋院，西岸瓷堂等。著作有《空间再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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