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在做什么94 | 龚维敏：寻找校园的场所精神

▲采访时间：2015年6月

龚维敏，现为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深圳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他在设计中较为关注场所营造、建筑与城市系统的关系。有感于近二十年来的新建校园往往缺少传统校园具有的那种特有的校园场所精神，在校园规划设计中，他尝试着将一些老校园的营造方式与当代手法结合。他认为参数化设计大大拓展了设计想象力、创造力，但是目前仅停留在表面（甚至表皮）形式创造上，而形式结合意义的参数化设计将会是革命性的。两年前的意大利旅行，“在场”的体验让他重新发现了斯卡帕的作品中展品与空间灵动的生命关系，工艺品般的节点与片断地拼贴成扑朔迷离却又不失整体性的空间叙述。

有方：最近在做的项目是哪些？

龚维敏：近一年来正在做的项目有：深圳大学设计教学楼（施工图阶段，施工中），南宁房产服务大厦（100M高层，施工图深化阶段，施工中），深圳灵星雨科技大厦（130M高层，方案阶段），万科云城五号地块产业研发楼之一（180M高层，方案阶段），喀什大学规划建筑设计竞赛（落选），深圳北理莫斯科大学规划与建筑设计（设计竞赛中标，与艾志刚团队、英国PRP公司合作）。

▲深圳北站  东广场夜景

▲深圳北站  站台雨棚

▲深圳北站  剖面图及模型

（深圳北站设计单位：中铁第四勘察设计院集团有限公司+深圳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 联合体）

有方：和过往比，最近做的项目有哪些新的思考或尝试？

龚维敏：每个项目都有其特定性，有其特定的挑战，或多或少需做些新的尝试（相对自己）。场所营造、建筑与城市系统的关系是这些设计所共同关注的。万科云城项目是集群设计，在都市实践主持下，五号地块的四个团队首先是在城市设计层面工作，其后的单体建筑在相当的程度上维持了总体的设计概念。

▲深圳大学南校区学生公寓

在两个校园规划设计过程中我们有一个认知：近二十年来的新建校园，往往缺少传统校园具有的那种特有校园场所精神，应该向老校园学习。我们尝试将一些老校园的营造方式与当代的手法结合，比如总体关系上轴线、网格对位，营造有围合感，尺度合适的开放空间，将树木、绿化与建筑同等考虑等等。此外，对地域特色的现代表达，建筑的“重”感与“轻”感的平衡，空间深度感、空间多层次渗透也是设计所关注的方面。

▲深圳大学南校区设计教学楼  总平面图及模型

▲深圳大学南校区设计教学楼  透视及内庭院效果图

▲深圳大学南校区设计教学楼  室内效果图

有方：当项目进入施工阶段，你去现场的频率如何？通常会遇到什么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

龚维敏：去现场的次数因项目和条件（地点远近、时间因素）而有所不同，遇到的问题也不尽相同。较多遇到的是现场发现的各工种之间的矛盾，现场情况的变化，施工错误等问题，需与甲方、监理、施工、设计人员多方协调解决。材料、色样，构造细节做法确定常常是在现场进行的，一般会去现场。有条件的项目重点部位一般要求在现场做真料模型（mock-up）。意料之外情况时有发生，赶工期常常成为施工方的“正当”借口，更改材料及做法。

有方：当下面临的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打算如何解决？

龚维敏：困惑不少，较突出的是设计常常得不到完整的实施，完成度不足。经历过不少在施工进程中设计被动修改而影响质量的事。为了赶工期或省造价而简化、甚至省略部份设计做法遇到过多次，背后常有无法明言的复杂原因。其实也没多少应对的办法，设计追求与其他方面的利益常常有内在冲突。加强与甲方、施工各方的沟通，施工图设计对各种情况更有预见性，也许会有所帮助。

▲ 深圳艺之卉创意产业园新锐美术馆

▲深圳艺之卉创意产业园新锐美术馆  室内外过渡空间

▲深圳艺之卉创意产业园新锐美术馆  设计草图与模型

有方：如何看待建筑设计行业现在的处境？打算怎么应对？

龚维敏：这个问题涉及面广，有些说不清，直观感受这二年来社会环境有所改善。但整体而言，设计作为专业的专业地位，作为学科的学科地位仍然是处在尴尬的境地。设计取费标准、相关的文化、制度环境、建造工业体系与国际水准仍有相当的距离，建筑设计的设计技术远未跟上时代科技发展的步伐。不过这个时代，困难中也孕育着机遇，以更为现实的态度结合具有想象力的思维去工作是我们的努力方向。

有方：如何看待参数化设计？你认为参数化会导致一场建筑的革命吗？

龚维敏：参数化设计大大拓展了设计想象力、创造力。目前参数化应用基本上仍停留在表面（甚至表皮）形式创造上，与建筑的内在系统、建造工业体系尚未充分结合，而成为一种必然性的方法。与更高级的人工智能技术及系统性的信息资源结合、具备分析处理信息，形式结合意义的参数化设计将会是革命性的。这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发生。

有方：最近读的有趣的书是什么？

龚维敏：按“有趣”标准，是这本The Wrong House: The Architecture of Alfred Hitchcock(《异屋：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建筑》）。电影中的建筑也是建筑学的研究对象，在一定程度上，电影中的布景建筑或真实房子比日常状态的建筑物有更多的设计或表现自由。其中，人的意识、感觉与空间场所的互作用得到更为强烈、直接的呈现，导演戈达尔说“今日电影比哲学、小说更适合表达意识”，这话也适用于电影建筑。希区柯克的电影，建筑常常与人物一起成为叙述结构（narrative structure）的重要组成部份，这些电影建筑与电影一起成为银幕经典及有趣的建筑研究对象。这本书虽是研究性著作，但可读性强。作者Jacobs系统分析了希氏电影与建筑的手法特征，并对希氏所有经典作品中的建筑进行了介绍分析。值得一提的是书中配有不少经反复观看影片才得以绘制的建筑平面、剖面图。

▲The Wrong House:The Architecture of Alfred Hitchcock  封面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旅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龚维敏：不算出差，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是两年多前的意大利之行。从罗马往北，去了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等处。看了上届威尼斯双年展以及卡罗·斯卡帕在威尼斯及附近区域的主要作品。万神庙、贝尔尼尼、波罗米尼、米开朗基罗的建筑与雕塑，EUR区的议会宫（Palace of Congress/a.Libera）、劳动宫（“立方斗兽场”/G.Guerrini、Lapadula、Romano）等理性主义建筑以及扎哈·哈迪徳的罗马21世纪美术馆（MXXI)均印象深刻。现场看斯卡帕作品，改变了许多原来从图像中来的印象，可以说是重新发现。他的建筑中，展品与空间有着灵动的生命关系，工艺品般的节点与片断地拼贴成扑朔迷离却又不失整体性的空间叙述，这些品质只有“在场”才能感受到。

▲斯卡帕的卡诺瓦陈列馆（Canova Plaster Cast Gallery）

有方：最喜欢或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是谁？

龚维敏：这会是一个名单，勒·柯布西耶、密斯·凡德罗、路易·康、阿尔瓦·罗西、阿尔瓦罗·西扎、路易斯·巴拉干、朱塞佩·特拉尼、彼得·卒母托、卡罗·斯卡帕、库哈斯等。在不同层面都有启示。就内在思维方式和口味而言，密斯是持续的参考坐标。密斯用“少”（less）的方式做出了真正深刻的“多”（more），那些重要的现代设计主题，如功能与空间、建构与形式、具象与抽象、现代与传统品味、东方与西方意境等等均可在密斯的作品中找到清晰和深刻的回应，他的作品有着本质而超验的力量。

▲密斯的柏林国家美术馆

有方：最近有发现对你特别有启发的建筑师吗？为什么？

龚维敏：最近在为设计教学找参考案例时关注过Selgascano，他们对半透明材料和色彩的运用有独到之处；手法干净、纯粹，建筑内、外有种全新的、具有“呼吸”感的空间质感。

▲ EL “B” AUDITORIUM IN CARTAGENA, SPAIN BY SELGASCANO.（by Iwan Baan）

有方：上学时，哪门课让你最有兴趣？

龚维敏：建筑历史课，这是当时信息量最大，最长见识的课程。老师们都很博学，讲课时也图文并茂。回想起来，历史课对建立整体、系统的知识框架起到了挺关键的作用。

有方：毕业后工作中第一个教训是什么？从中学习到什么？

龚维敏：第一个记不起了。印象深的是第一次担任大项目的设计总负责人时遇到的一个问题。在电梯厅，消防报警按钮安装在很影响效果的位置，引起返工修改，报废了上百块花岗石墙板（600×600）。虽然直接原因是弱电专业欠考虑，但作为项目负责人，没细看其它专业图也是难脱其责的。这事说明建筑专业与其它专业的配合应深入到细节程度。此后，我的这根“弦”一直还是绷紧的。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龚维敏：莫斯科红场阅兵活动，六千中国游客在法国，长江东方之星游轮沉船灾难。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

龚维敏：第一职业是教师。除了设计外，最多的精力应该是在教学及相关的活动上，包括本科设计课、研究生教学、教学研讨评图活动等。

有方：送句话给将要毕业的同学吧……

龚维敏：著名导演大卫·林奇的两句话挺适合信息时代的青年人的，在此借用了：Ideas are like fish. If you want to catch little fish, you can stay in the shallow water. But if you want to catch the big fish, you’ve got to go deeper… Everything, anything that is a thing, comes from the deepest level. “创意如鱼，如你想抓小鱼，可以停留在浅水区，但如你想抓大鱼，你需要往深处走……所有的事，任何可称之为事物的事物，都来自最深层”。（David Lynch, Catching the Big Fish: Meditation, Consciousness, and Creativity）

建筑师简介

龚维敏

1987毕业于同济大学建筑系，获硕士学位。自此在深圳大学建筑系、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2002-2014担任建筑系主任，2002-至今为深圳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现为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主要设计作品有：深圳特区报业大厦、深圳北站、深圳大学科技楼、深圳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院馆、东莞理工学院松山湖校区图书馆、深圳艺之卉创意产业园、深圳大学南校区学生公寓、深圳大学南校区设计教学楼、南宁房产服务大厦等。曾获2004年中国建筑艺术奖、2013年、2015两岸四地建筑设计大奖银奖，2015国际建筑奖（芝加哥建筑设计博物馆/欧洲建筑艺术设计中心）（Inteational Architecture Award for 2015 (The Chicago Museum of Architecture and Design/The European

Center for Architecture Art Design and Urban Studies))以及部、省、市各类设计奖项三十余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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