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14年5月
这次我们采访的是刘宇扬。
有方:最近在做的最有趣的设计项目是什么?
刘宇扬:我们自己的工作室改造。虽然不是头一回当甲方,却是在当自己甲方的项目中,使用人数最多、设计范围最广、投入成本最高、建造时间最短的一次。它原是 位于老法租界弄堂里的一栋并不太老的砖混结构建筑,经过加建之后有近400平米的使用面积,而离我07年刚搬来上海时与冯国安合租的50平米小工作室仅隔 了一条街。我们从结构加固到幕墙系统、从地板水磨石骨料的选择到踢脚收边的做法、从天窗、纱窗、到厕所的透气窗设计、一样都不放过。改建过程中也必须面对 和处理好与周边居民的关系。整个过程比较累,但却是让团队成长的最好办法,透过自身的项目能真正体会到关于设计意图、使用、工法、造价、以及社区关系等多 方面的平衡,也更能理解当甲方其实也不容易。
最近刚开展的另一个项目是在浙江安吉鄣吴镇的老镇复兴计划。我们将这个 计划命名为 “生活演习2.0”,做为我和冯路在2012年为上海当代艺术馆策划的“生活演习:当代生活美学展”的升级版。这是一个结合策展、规划、建造、学术、媒 体、招商和运营的一篮子计划,也是集一群人的智慧和资源共同发起的计划。我个人对这种专业界限相对模糊、能够从建筑学本体的“内与外”进行思考的项目非常感兴趣。
有方:最近在做有趣的项目的同时,是否也出于某种原因,做另一些无趣的项目?
刘宇扬:我们基本没有“无趣”的项目。但正如柯布曾经说过:在一天结束时,你仍需亲自打扫工作室。实际上,开始工作后的建筑师都知道,在每个“有趣”的项目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在处理许多“无趣”、但必要的事务(不然为什么叫做“事务所”或“工作室”?)。我个人的体验是,真正的乐趣来自于首先发觉项目中的“有趣“之处,并在处理完所有的“无趣”之后,仍能保留下一些“有趣”的痕迹。但是,一个毫无趣味的项目却是绝对不行的。
有方:最近在自己的业务上你觉得最烦的事是什么?
刘宇扬:缺乏诚信的业主。可能是一直以来运气都比较好,或者是由于项目多数来自熟悉的业主,并没有发生被骗方案之类的情况。但仍不免遇到拖款欠款、甚至是项 目做完若干年仍然收不回设计费的情况。在乎的不仅是团队的辛苦付出得不到承诺的回报,而是觉得少了一份基本的诚信和尊重,再好的项目也是枉然。
有方:最近在集中琢磨什么问题?
刘宇扬:建筑理念的沟通。经过多年在院校的经历,我发现当今的建筑教育经常无法用普通人懂的语汇说明一个基本的建筑问题,而我觉得能够用简单直白的方式对建筑行业以外的人阐述建筑学的理念非常重要。由于我经常需要跟我的小孩用非常浅显的方式解释一些他们感到不解的自然现象和日常事物,我发现许多儿童书在这方面做到特别好,透过简单的字汇和清楚的图解,一个五岁小孩也能理解水的自然循环和待人处事的基本道理。
有方:最近读的最有趣的一本书是什么?
刘宇扬:《工艺之道》。这是一本由日本民艺之父柳宗悦写于1920年代,关于日本传统工艺与现代社会的一本书,去年出了中文版。翻阅之后马上他的文字吸引住 了。在此节录一段:“关于工艺,诸问题仍有如前人未踏的处女地尚待解决。较之于已有相当积累的艺术理论,工艺理论还处于初步阶段。不可思议的是,甚至连工 艺的意义尚无人能论述其深刻的智慧与正确的认识,几乎都是一些片段的,无法归纳成体系的,且都缺乏内在精神层面的意义。… 我花费十余年的岁月来观察与自省,并在过去的一年中,不断的提笔书写,书写那些我认为真正值得探究、深具意义的问题。虽然这是一本讲述工艺的书,但就我而 言,其实是探求“信仰,信心”的心灵记录⋯⋯透过这本书我要强调的是,工艺之美与这个“民众,实用,大量,廉价,寻常”的平凡世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是这样的性质构成了工艺之美的基础。”看完此书我深刻的体会到,当今日本工艺文化的开花结果,实际上是经历了上个世纪初由于资本和工业 化所导致近乎没落的阶段,而透过柳宗悦和一代日本文化家的推动,改变了社会对本土传统工艺的观念。我也在想,如果把书中“工艺”两字换成“建筑”,实际上 也可对当今许多建筑价值观的问题有所启发。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刘宇扬:我不是属于经常出差的建筑师。最近的一次旅行,是今年三月份我带我两个儿子(分别是三岁和五岁)去了趟我在广西兴坪快完工的一个叫“云卢”的项目, 这是由几座老农舍改建为仅有九个房间和一个餐厅的微型精品酒店。我喜欢观察小孩在不同环境与空间里的行为和互动,每每总能让我有无限惊喜。这次也不例外, 小孩一到了刚完成的石板院子,二话不说,马上脱了鞋、赤着脚、四围到处跑。当然他们知道,就算是摄氏12度并微微飘雨的湿冷天气,我也不会禁止他们。
▲广西云卢酒店
▲广西云卢酒店
有方:最近有没有新发现某位很有趣的建筑师,对你特别有启发?
刘宇扬:瑞士的Luigi Snozzi。实际上,我在美国就读研究生期间由于他在瑞士南部山城Monte Carusso的修道院改建项目获奖于1993年的威尔逊亲王城市设计奖(Prince of Wales Urban Design Award)时,就对处于现代主义边缘的Snozzi有所关注。但一直到去年,在一次陪同业主考察的旅程中,我才有机会造访Monte Carusso,重新发现了他的作品在城市策略、空间记忆、细部处理等方面对我的启发,并为他在那里维持数十年的城乡建设过程感到折服。
▲Luigi Snozzi
有方:最近哪个建筑议题最让你关注?
刘宇扬:即将开幕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库哈斯的策展主题“吸收现代性”,以及包括中国馆在内的各地建筑师与策展人对这个主题的回应。这是一个跨越历史、文 化、并同时拥抱和质疑现代性及全球化的宏大叙事,很尖锐也很有深度。这属于老库的一贯作风,是他集多年历练所释放出最具批判性的思想输出、也是个人觉得今 年最值得关注的一场建筑事件。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刘宇扬:美国和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对峙。这是个复杂的领土、文化、民族和国际安全问题,也是对当代政治家对和平与冲突的博弈与智慧的一次考验。在当今早已全球化的互联网时代,人们对一些基本问题的思维和处理方式是否比一百年前有所进步,亦或依然不断的在重复历史?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除睡觉外)?
刘宇扬:跟孩子玩。我发现更多时候不是我陪他们玩,而是从他们身上重新学习如何玩,目睹他们是如何运用无边无穷的想像力,轻松转化身边早已熟悉的事物,使得一切充满乐趣的可能。当然,他们的调皮也经常令我抓狂!
建筑师简介
刘宇扬
出生于台湾台东,美国加州大学都市研究学士,美国哈佛大学建筑硕士。师从荷兰建筑家库哈斯,完成中国珠江三角洲城市化的研究,并于1997年参加德国卡塞尔第十届文件展。曾任教于香港中文大学,韩国艺术大学建筑系评鉴委员,并受邀担任2007-08年深圳-香港双城双年展策展人和2011年成都双年展建筑策展人
现为刘宇扬建筑事务所主持建筑师,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荣誉副教授,上海青浦区规划局顾问建筑师。近年来研究及实践的方向侧重于城市的微观生态性与建筑的在地文化特征,完成的代表作和实施中的 项目包括上海当代艺术馆,上海南京路步行街服务亭系列,香港九广铁路《连线城市》规划研究,韩国《汉江计划》行人隧道景观设计,上海青浦环境监测站、上海 嘉定国际汽车研发港综合建筑体, 上海嘉定新城社区中心总体规划和建筑, 昆山低碳研发楼等一系列在中国及亚洲城市中具有前瞻性和研究性的公共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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