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姆舒伦路火葬场
Krematorium Baumschulenweg
建筑师:阿克塞尔·舒尔特斯,夏洛特·弗兰克
建造时间:1999年
地点:柏林,德国
拍摄时间:2022年冬,2023年冬
1911年,随着火葬在普鲁士的推行,柏林的鲍姆舒伦路(Baumschulenweg)公墓内兴建了一座带有圆顶的新古典主义火葬场建筑。“二战”期间,它不可避免地承担了部分处理集中营尸体的任务,最终毁于战火。战后,东德当局以简化的设计将其重建。两德统一后,这座老旧的建筑因结构和技术的落后逐渐不敷使用,于是柏林州政府决定建造一座新建筑取而代之。阿克塞尔·舒尔特斯(Axel Schultes)和他的合伙人夏洛特·弗兰克(Charlotte Frank)通过1992年的国际竞赛赢得了这座火葬场的项目委托。1995年,旧建筑被拆除。1999年,一座崭新的清水混凝土建筑落成并投入使用。
火葬场被布置在原轴线中部,轴线东端保留了旧的墓地入口建筑和整齐的树阵;西侧则辟出两个新入口,入口移门被整合在一段弧形混凝土墙中,巧妙地软化了轴线和城市道路之间的尖锐夹角。
火葬场建筑形成一个长方体体量,宽50米,长70米,高出地面10米,同时也嵌入地下10米,主体结构以清水混凝土浇筑。舒尔特斯对干挂构造和预制构造不屑一顾,对他而言,现浇混凝土才是属于当代的永恒材料,“是古老的一致性和构造性美德失落后的慰藉”。
南北两侧厚实的侧墙是中空的,里面整合了办公、机房、卫生间等服务空间。北侧墙顶部伸出的三个梯形烟囱连接着焚化炉,昭示着火葬场的功能。东西两侧嵌入一大两小共三个仪式大厅,与侧墙之间形成深凹的通高门廊。入口并没有被设置在门廊尽端的通高玻璃幕墙上,而在混凝土侧墙的一角。六个入口完全相同,没有主次之分,均以移门的形式设置在仪式大厅与中央大厅之间门廊的两端。
中央大厅无疑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空间了。这个被坚实的侧墙和仪式大厅围合的正方形空间笼罩在幽暗之中,屋顶和侧墙之间的缝隙贯穿整个建筑,将墙面洗亮。墙上排列着空白的壁龛,壁龛下方的浅坑中堆积着沙子,让人联想到沙漠中的古代墓室。29棵细长的混凝土柱在大厅中不规则地排列着,像广场上的人群,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柱子上方的混凝土顶打开圆形开口,让柔和的光线从柱顶散入大厅,也让屋顶像夜空一般,被星辰点缀。这样的细节几乎贯穿了舒尔特斯的所有作品——从波恩的美术馆到柏林的总理府。不过在那些作品中,柱顶通常以十字交叉的梁与屋顶相连。而在这里,柱顶仅以一根悬挑梁与屋顶相连,更加简洁。
不同寻常的空间布置使大厅具备了一种独特的声学效果。当人们低语时,声音被多次反射而变得朦胧;当乐器奏响时,复杂的混响使音质变得丰富。当大厅空无一人时,微小的水声便在沉寂中漾起。这水声来自大厅中央的圆形水池,不断涌出的水从池边溢出。一颗白色的卵形小球被不易察觉的细线悬挂着,好像悬浮在镜面一般的水面上方,似乎寓意着生命与宇宙的对话。光影、声音、气流,这个空间中的一切都在唤起人们对古代神圣空间的记忆,不断变化和无法改变的事物在这里得到调和,痛苦变得清晰,从而得到释放。
仪式大厅虽然脱胎于教堂空间,但刻意隐去宗教倾向,以便适应各族群的葬礼需求。它们的入口设置在一个内凹的门廊中央。门廊上方的夹层中隐藏着管风琴,琴声可以透过混凝土墙壁之间的缝隙飘入大厅上空。这条缝隙从入口上方起始,延伸至天花板,直至贯穿整个仪式大厅。玻璃幕墙和“保时捷绿”色的横向格栅在混凝土结构外围提供气候保护和光线调节。大厅像一个巨大的石质盒子,尽端向茂密的树林敞开,顶部以一个巨大的弧形缺口结尾,使缺口下方的讲台处于混凝土屋顶覆盖范围之外。当送葬者沉浸在混凝土屋顶下凝重的气氛中时,讲台中央的亡者已沐浴在阳光里,融入自然背景中,成为天空、云朵和树木的一部分。与讲台齐平的承托棺材的石板其实是一部升降机,葬礼前,它将棺材从地下一层直接提升到讲台中央;葬礼结束时,在人们的目送下,它托着棺材缓缓沉入地下。
如果说火葬场建筑的地上部分是一系列的纯粹空间,那么它的地下部分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两个次入口对应的汽车坡道允许灵车直接到达地下一层的装卸区和停车区。在与装卸区相连的登录厅中,棺材被贴上条形码,随后被一台特制的运输机器转移至位于该层中央的冷库中,这个巨大的冷库可以储存628具棺材。地下室的东西两侧,对应三个仪式大厅的升降机可以平稳地将棺材提升到仪式所需的位置,从而将移动棺材的繁琐过程完全隐藏于地下。仪式结束后,遗体可以根据要求被转移至地下一层北侧的焚化炉。这里的三座焚化炉每年可以火化约一万具遗体。炉体高两层,复杂的内部构造可以确保骨灰的完全矿化和烟气的完全燃烧,从而降低对环境的污染。在地下二层,工作人员可以从焚化炉底部收集冷却后的骨灰,并在进一步粉碎后进行封存。
1999年,凭借这座如工艺品般精致的房子,舒尔特斯被授予混凝土建筑奖(Architekturpreis Beton)。此后他因设计总理府而声名大噪,在那里他延续了火葬场的建筑语言,因此火葬场也被视为总理府的蓝本。不过笔者认为总理府的空间缺乏向心力,显得松散。相比之下,在生命与死亡的宏大命题下,鲍姆舒伦路火葬场才是那座更加不朽的当代神庙。
现场图片采用135数码相机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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