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口仓上的新旧叠加：广州聚龙湾城市客厅 / DOMANI东仓建设

编辑：李博超 | 校对：李博超 | 2023.01.11 10:56

设计单位 DOMANI东仓建设

项目地点 广东广州

建成时间 2022年1月

建筑面积 5000平方米

撰文余霖

往昔即异乡

广州聚龙湾城市客厅位于珠江后航道西岸，总体建筑面积约5000平方米，由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冲口仓（曾是广州重要的粮食储备仓库）改造而成。展厅利用冲口仓的工业遗存资源，将原仓房与现代钢构嵌合，通过外立面风貌的保护和内部活化利用进行可逆性改造。项目作为广州西客厅招商中心，以珠江文化长廊的西岸地标身份，引领后续珠江西岸全面的改造建设。

项目的前身冲口仓是一组位于江岸的老旧仓库，改造设计保留了其旧建筑的身份，并完全避开被定性为历保文保建筑而得以获得崭新的命运。化用梁思成的表述，这座建筑既没有“老当益壮”[1]，亦不搞“返老还童”[1]，且避开了“有若无，实若虚，大智若愚” [1]的拧巴，实在是其宿命之中的运气。而更大的运气的是作为设计方，我们能有机会对这组近百年的旧建筑进行场所激活，赋予其当代的历史意义。

“保护性活化”，主语是“活化”，定语是“保护性”。顾名思义，“活化”为根本，“保护”仅作为一种态度或方法的前提描述。随即而来的问题是：什么叫活化？怎么活化？保护什么？怎么保护？

在获得改造批准前，冲口仓其实作为小商品仓库被使用了8年之久。出于经济效益考虑，前使用单位仅对其进行内墙刷白与灯光布线的简单处理。这显然是一种私域的再使用，并无太多讨论意义。而“活化”指的是通过将其转换为任何一种公共场，使其具备一定商业价值，进而获得某特定对象群体的主动观察与主动参与。

原始建筑组布局简单，13米×45米、比例一致、结构一致的三组方形仓体，以10米间距沿短边一字排开。利用简单的图底分析来看，建筑实体空间与开放虚体空间有着良好、平衡的面积比例。但三仓的室内可用面积仅为1755平方米，无法承担一个城市展示中心的完整功能，因此扩建成为必要的选择。基于原建筑物的结构特征权衡，纵向扩建将付出极高的经济成本，且对原建筑的坡顶结构将形成不可逆的伤害。于是，平面扩建成为我们判断中的首选。

再回到图底关系，我们将其反向，使原本场地中开放的虚体空间被纳入到新的场所使用面积，并组织成一个非主题性的参观、接待、休憩空间，与原本三仓室内承担的主要展示内容与会议内容形成空间并置，能够在有限的改造范围中实现很好的功能组织与空间逻辑组织。而横向独立摆放的四仓，则在经济权衡中被独立置于主体建筑之外，因其与原三仓的动线距离颇近，我们则选择通过连廊将其组织为主体建筑的附属空间，拥有相对独立的接待功能。

建筑物从结构、功能、材料、形式上并无值得侧目之处，但我们在场所内部依然能够体验到那种来自历史场所老化价值的浪漫感召，如何极端放大这种体验，则需要颇具胆略的设计技术。基于经济性与时效性的考量，我们在结构上选择足以代表现当代建筑技术特征的“大跨度钢构+全坡顶玻璃幕墙”工艺系统，这种结构亦遥相呼应了冲口仓组原生重工业区环境的历史基因。

主体钢构以完全离空避让原建筑结构的方法，并置进原仓组场所；主力钢柱通过计算，保持与原建筑地梁距离1.4米的退让位；柱体矩阵形成的涵盖性的平面功能框架，令原仓体成功让渡转换至当下新的功能逻辑；空中交错的钢梁在有效的结构计算中，表现出一种交纵有力的形式语境，象征或隐喻至上现代主义对一切历史时代的俯视（它是语境，而非主张）。

钢结构的斜度继承了原始仓体的坡屋顶斜度，而材料的选择是低沉的。虽然在同期另一个项目（时代创客小镇）中我们也使用了手工砖的材料元素，但两者的应用方法与材料的空间声调则截然不同。在这里，材料只沉吟地服从史实，并将舞台让渡给象征精神信仰的中央装置。

中央装置来自原建筑顶部的拆除过程中木构架的复现。当功能性建筑结构转换为艺术装置时，物体的角色感发生了本质的反转。结构是空间中最稳定实用和基础的工学构件，但我们认为艺术则应完全服务于抽象、虚无且内在的精神信仰。它自由且高悬于空间中轴之上，以其投影参与人的行进空间。它是一种“古锈”，但更是一种强有力的“现代性”的睥睨与表现。

“旧”是一种只可以远观和瞻仰的东西。无论是完善隐蔽的暖通系统、净水系统、智能化灯光、方便的洗手间，亦或是具备21世纪建造精神的干练钢结构，像个精致的盒子般罩在一件泥尘覆盖的古器上的、能过滤60%紫外线的幕墙玻璃，还有平整的地面、舒适的陈列……它们无一不是远远地拉开我们与那种“旧”的重要因素。它们让人信服地沉浸在一种当下此岸的安全感中，以足够的距离观望并感念缅怀历史之彼岸。

遗产保护理论学家约翰·拉斯金（John Ruskin）曾写下，建筑最大的荣耀“在于其深深的诉说感、严厉的守望感、神秘的同情感、不，甚至在于其赞同或驳斥感，即我们从其长年累月遭受人来人往之波涛冲刷的墙上感受到的那些东西。”[2]。这位理论学家不曾言及的是观望与距离的必要性。比较来看，人之于建筑或任何一种空间，都存在有趣的、即时的、主客体视角的挪移。在那种有着“深深诉说感”的历史痕迹面前，人往往沦为次要客体，于是获得震撼之感；而当代的建设技术所形成的一切，则将人及时拖拽回一种主体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