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230 | 萨尔达布卡社会住宅/西扎：不完美的项目

编辑：李菁琳 | 2024.12.10 19:16

萨尔达布卡社会住宅

Social Housing, Saal da Bouca

建筑设计：阿尔瓦罗·西扎

建成时间：1978年（第一阶段）；2006年（第二阶段）

项目地点：波尔图，葡萄牙

西扎这个1970年代的住宅项目有着特殊的背景：它是在1974年的革命结束后，在当时名为SAAL（Servicio de Apoio Ambulatorio Local）的组织下迅速推进的，最初是以帮助葡萄牙的低收入人群改善居住状况为目的的社会住宅项目，但在随后的推进过程中，受到了经济和政治动荡等方面的影响一度终止或无限期地推迟。

1977年建筑工程的暂时中断对西扎来说是一个戏剧性的事件。就好像SAAL项目所开辟的所有可能性突然永远消失了。似乎没有人对继续这个项目感兴趣，除了西扎本人，直到最后他都是最稳定、最可靠的那个人。在时隔28年后的2005年，项目才重新开始推进，并于2006年完工。

萨尔达布卡住宅是继SAAL的圣维克托住宅之后，居民参与的第二次建筑实验。从建筑的角度来看，它可以被认为是战后最成功的市政住宅项目之一。

项目基地位于波尔图北部，紧邻高速公路和轻轨。为了隔绝繁忙道路的噪音对于居住环境的影响，西扎在场地的北面设计了一个双层的连续长墙，并以此为基础设定了场地布局的原则。所有的服务设施都在路边，而在地块另一侧最远处形成露台，作为项目的标志性特征，在构图中充当头部。绿色庭院在它们之间打开。

西扎手绘草图图源：A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街道层平面图源：A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一层平面图源：A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在整个场地上，西扎最初规划了一组以三层或四层的不连续的条形的集合住宅，然而由于多方面问题，最终实现了两组。实现的两组皆为4层，1至2层为一户，由两组建筑围合的公共空间进入，3至4层为一户，可从北面的长墙处直接到达3层；因为缩进而形成的露台面积有所减小。开窗方式多为细长窗。

西扎的项目与20世纪20年代荷兰和德国的市政住房项目相似，可以归因于建筑的高度和邻近公寓的排布形式。西扎从之前对布鲁诺·陶特（Bruno Taut）的柏林建筑研究中学到很多，复制了陶特在建筑上部使用的深红色。他还深受来自鹿特丹的雅各布·约翰内斯·彼得·奥德（Jacobus Johannes Pieter Oud）的影响，将现代建筑原型与当地建筑元素的完美结合，例如通往公寓的楼梯，可以看到庭院。西扎在这里创造的住宅艺术在于感知生活方式的作用，并通过添加一些个性化的特征来重新诠释它们。

在这个特殊项目的背后，表现出西扎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的一系列应激式的处理方式：对于建材选择的最重要标准是要低价；白色的外表皮本身并不是所谓的现代主义或者新理性的标志，更多的是出于反射阳光和保温目的；平屋顶的选择是因为瓦片和技术工人的短缺等等。

这个最初为低收入人群开发的项目，如今已经不再是社会住宅。因为其便宜的价格和优秀的设计感，吸引了诸如艺术家、设计师和年轻夫妇的到来，使得人口的组成更加丰富。

西扎在 A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一书中，对项目间隔多年的两个阶段有一段自述：

“布卡住宅项目的建成，对我来说，几乎是一个惊喜。1974年革命后，葡萄牙成立了一个名为SAAL的组织，主要作为政府的住房管理局，着重鼓励当地居民组织营建自己的住房。

该项目是SAAL计划的一部分，但到1978年，在大约三分之一的设计住房建成后，（我）停止了工作。

我从来没有完全失去它可能完成的信心，特别是考虑到第一阶段未完工房屋的居民不断施加的压力。近30年后，正是居民合作社联合会的承诺，帮助波尔图县议会和国家住房机构坚定了完成这项工作的决定。

这个决定包括建造第二阶段的住房，以及翻新现有房屋的承诺。事实证明，如果没有自第一阶段建设以来增加的一些临时干预措施，很难说服一些居民这样做。尽管建筑已经退化，但居民们仍然觉得他们生活在城市中心‘宏伟的孤立’中。我们理解他们很难接受这种生活方式的中断，也担心租金可能会上涨。

与现有居民进行耐心的对话是必要的。在对话中，我们维护原始项目（除了少数例外）的义务变得清晰起来。我们的决心是保留已经建成和有人居住的住宅，并将它们与新建筑纳入一个统一的规划中。我们的对话产生了一些妥协和一些创新。

我也有一些疑虑和困难。项目的修改迫使我审视项目人口的态度发生了深刻变化，这与1974年之前的背景形成了强烈对比。当前对车库的需求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正如当代对公共和私人空间划分的关注一样。同样，以前也不可能预见到现行法规所要求达到的水平。

布卡是一个在经济上很激进的项目。在1974年，它不可能、也不应该是另外一回事。但在几十年后讨论这个项目时，提供更高质量和舒适度的愿望（以及可能性，尽管渺茫）变得明显起来。现在项目已经完成，市场的反应表明，这种类型的住宅并不完全符合当代对经济适用房的期望。但它对其他人群也很有吸引力，比如学生、年轻专业人士和刚刚组建起来的新家庭，他们是当代城市流动性的主角。

在对项目的修改中，原项目的完整性有所丧失。但现在门外有了一个地铁站，人流穿过场地，服务建筑向周围街道开放；有一个保存完好的花园，汽车……就像任何住房计划一样。

这不是一个完美的项目。但这是最重要的吗？”

在 Alvaro Siza: The Function of Beauty 中，还记录了Nuno Higino于2007年对布卡居民协会成员卡洛斯·卡瓦略的采访，聚焦于项目建成前后，片区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以及第一和第二阶段入住这个社区的居民类型的变化，可为整个项目提供一个更广阔的理解背景。

卡瓦略出生于1953年，从布卡居民协会成立到1994年，他一直是该协会的成员。彼时他刚刚在一栋新建的公寓楼里买了一套三居室的住宅，并希望帮助恢复他投入时间和梦想的项目的原始精神。

在1973年住宅区建成之前，布卡这个片区是一个完全自由的荒地，属于司法部。只有一座房子，是波尔图中央监狱的囚犯在1960年代为监狱长建造的。当这所房子建成时，监狱已经从Cordoaria地区转移到Cusias社区，所以监狱长从来没有使用过它。

Nuno Higino：在那块土地上建造住宅区的想法是如何产生的？

卡瓦略：1974年后不久，我们成立了布卡居民协会。占领了一些以前被司法部没收的房子，我们邀请住在拥挤的市中心住宅的家庭搬到那里，打算在有更好的住房时腾出房屋。在同一时期，SAAL由第一届临时政府期间住房和城市化国务秘书Nuno Portas创建，目的是促进居民对自有房屋的建设。

Nuno Higino：阿尔瓦罗·西扎是如何参与这个项目的？

卡瓦略：亚历山大·阿尔维斯·科斯塔（Alexandre Alves Costa）当时与SAAL有联系，他是鼓励我们住进这些房子的人之一，正如他告诉我们的那样，西扎刚刚“草草地画了一幅画”。所以我们可以用这些房子交换土地来建造更合适的房子。西扎的项目是在1973年为住房促进基金准备的。这是一次冒险，我们抓住了机会。当时所谓的社会住房主要是由县议会提供的房子，这是一种我们拒绝的模式，因为它不尊重居民。除了房屋质量差之外，人们还被迫从他们一直居住的社区搬走。我们有一个信条是：待在自己的地方的权利。

Nuno Higino：什么标准被用于选择谁将被安置在新社区？

卡瓦略：我们有大约300个家庭登记，但只有56所房子，所以有必要制定规则。首先，我们对这300人的情况进行了浅层次的调查。然后我们为每条街道成立了调查委员会。街道上的人民选择了他们自己的代表，这些代表按照技术协调员的要求，对每一种情况的需要作出估计。最后的决定是由每条街道的代表及技术人员（建筑师和社会工作者）组成的团队做出的。

Nuno Higino：在第二阶段的建设之后，选择的过程是如何发生的？

卡瓦略：在这个阶段，唯一的标准是在合作社登记。由于候选人很少，为了分配剩下的房子，我们不得不在认识的人中间宣传。当人们知道西扎的社会住宅在这里可以买到时，就出现了一场竞争，主要是年轻人，特别是与建筑有关的年轻人试图购买它们。许多建筑师住在这里。在第二阶段，有些人买房子是为了将来的投资，这让我很担心，因为他们并不想参与社会住宅的开发。他们在房子里住一段时间，当价格上涨时就卖掉房子、搬走。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商业和社交空间，如ATL（儿童课后空间）和咖啡馆。它们没有被用于它们设计的目的，而是被出售以获取利润。

Nuno Higino：第一批和第二批到的人之间的关系如何？

卡瓦略：每批入住的人都有完全不同的背景，有着非常不同的动机和期望。他们确实是非常不同的人。第一批住进来的是工人阶级，他们往往年纪很大，没有任何专业或学术背景，也不习惯精心设计的住房。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梦幻般的空间，但在使用和管理它时却遇到了困难。第二批来的通常是年轻人，融入社会，没有经济困难。他们来是因为他们喜欢这个地区，喜欢房子的设计方式，喜欢这个项目本身……也因为这是一项很好的商业投资。

Nuno Higino：但是，老居民和新居民之间是否存在潜在的矛盾？

卡瓦略：没有冲突或怨恨。不存在的是社会关系，因为为这个目的而设计的空间被改变了，人们没有动力去营造社区生活。但有一个积极的方面应该强调：新居民的到来提高了那些已经住在那里的人的自尊心。随着高素质人才（例如医生和建筑师）的涌入，他们认为“毕竟，他们和我们一样，住在像我们这样的房子里”。这提高了人们的自尊心。它促进了融合，打破了社会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