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 季婉婧
项目地点 美国明尼苏达州
用地面积 557.4平方米
建成时间 2020年5月
本文文字由设计单位提供。
现代主义只有在反观经典与传统时,才有其存在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不顾过去的一味前进。
Modernism existed only by measuring itself against the classical heritage and not simply as a forward movement without any reference to the past.
——康斯坦丁·布朗库西
圣保罗老宅建于1913年,位于美国明尼苏达州圣保罗市最古老的社区之一Summit Hill,它的建造风格是当时颇为流行的工匠风格(Craftsman Style)。2019年秋天,老宅开始了改造计划,在一层扩建了厨房,加建了卧室和卫生间。
100多年的岁月给了老宅端庄内敛又温柔谦逊的气质。红砖墙和传统的壁炉,大片的木制线脚和精雕细琢的嵌入式家具,艺术花窗中折射出柔和的光线,通向门廊的通高双开门,这些在追求效率的现代生活中很少见的“无用”装饰,拼贴成了老宅代代相传的记忆。然而, 当老宅被贴上时代的标签时,也意味着它已经不可避免地滞后于当下的生活方式。
老宅首层格局基本符合现代开放平面的概念,视觉的穿透性很强,但是原来的家庭重视家庭空间,诸如起居和就餐空间,却忽视了厨房的备餐空间。厨房面积仅10平方米,它分别向着餐厅、楼梯和后门厅开了三个门,带来了很多穿行流线,大大降低了空间的使用效率。
车库位于房子的后院,与主体建筑分离,家人进出的主要通道仅仅是一个没有取暖设施的门斗,直接连着厨房。整个一层空间没有卫生间,如有客人来访,必须上到相对私密的二层使用卫生间。
改造的首要目的是扩大厨房的空间。在现代生活中,备餐不是一个人独自完成的过程,厨房是一家人非正式起居空间和就餐空间,也是招待客人,开小型聚会时供大家闲谈的社交场所。其次,需要在一层增加一个卧室和卫生间,为客人提供私密性较好的独立居住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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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干预
在加建的设计中,设计师将原厨房的外墙面打开,向外推了5.2米。原有的厨房和衣橱变成卫生间和一个过渡空间,新的岛台将视线引到面向后院花园敞开的景窗。原餐厅的北墙面是具有标志性工匠风格的嵌入式餐台和餐柜,其上方还保留着100年前的花窗。设计师将其整体保留,在其北侧加入了一间卧室,将红砖的外墙转化成了卧室的内墙面。
为了清晰地划清新建体量和原有建筑的界限,加建部分向东错动了一部分,卧室由此出现了一个通高朝南条窗,为冬日的卧室增添一丝直射阳光。厨房北侧向外突出了一个入户门厅,方便主人从后门进入时存放衣物。
老宅原空间流线围绕楼梯形成环状,门厅、起居室、餐厅和厨房相互连通和嵌套,主流线从前门经两次转折贯穿至后门,前后门的视线是相通的。在改造过程中,围绕楼梯流动的空间被予以完整地保留,从前门到后门的主流线通过扩建的厨房空间被强化、延长,并在后门厅中加入了第三次转折。这不仅保留了建筑前后视线的连续性,更增强了空间的嵌套感和层次感。
新的空间秩序节制而严谨,看起来毫不费力,又似乎理所当然。厨房取代了餐厅,成为新的家庭生活的核心,视线和流线从厨房到前门、后门厅、起居室、餐厅、楼梯、卫生间和卧室都是连通的。
餐厅虽然不再是空间的核心,但是作为工匠风格最具代表性的空间,它是凝聚了百年家庭生活的记忆“博物馆”。同时,这个精致的历史遗存连接着厨房和客厅这两个重要的起居空间,是一个由传统到现代的空间扭转。为此,设计师破除了整个房子黑白灰木色的基本色调,大胆地使用了绿色,用来反衬大片木质家具中的深红色调,强化这个“博物馆”的戏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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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平衡
100多年过去了,纯粹地模仿工匠风格已经没有意义。风格统一不是与历史取得和解的最优解,植入一个全新的现代身份才正是对历史的正视和尊重。但在建立新的身份的同时,如何在情感上继承与延续工匠风格成为了设计的关键点。
历史上的工匠风格阶段并不仅仅是昙花一现,它虽然未在建筑史上留下浓墨重彩,却也是承上启下的重要阶段。重视水平线条、温暖的手工木作、一体化家具等工匠风格的精髓设计理念,影响了之后赖特的草原式住宅,以及再之后的世纪中期现代主义(Mid-century Modernism)。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中,其装饰性一次次被简化,木作工艺被逐渐抽象和提炼,回归到对比例和尺度的精准推敲中。
老宅的加建部分就试图延续这种手工木作的温暖,与简单和谐的线条组合带来舒适感。老宅在设计上强调视线的对景和对称。壁炉、餐厅与客厅的隔断,以及餐台、橱柜这些旧时生活的重心是视线的焦点,一体化家具的雕琢往往围绕这些区域展开。在加建中,设计师采用了相同的逻辑,将视觉重心对焦在几个现代生活中重要又出其不意的瞬间。
厨房是全家使用频率最高的空间,备餐、简餐、读书、玩耍都在这里进行。厨房的尽头是一个嵌入式景窗,它既起到了对花园的框景作用,也在明州漫长的冬季提供了凭窗看书喝茶之处。景框的尺寸刚好供一人伸直双腿倚靠而坐,也可供两人盘腿而席。
侧墙整面的橱柜在靠近景窗的部分变成了九宫格展架,陈列着茶壶以及可供随手挑选的图书。为了保持私密性,厨房没有在侧墙开窗,而是使用了天窗采光。这两扇天窗置于灶台和水池之间,可被开启,为主要的烹饪区域提供充足的自然光,不同季节投下的光线也为室内空间带来了变幻莫测的戏剧性。
厨房与卧室之间的门是一面滑动的通高镜面,不仅放大了厨房的空间感,也巧妙地隐藏了卧室的入口。
在卧室朝南条窗的位置,整条木板做成的书桌嵌在砖墙凹处,接受正午温暖的直射阳光,是冬天最受欢迎的工作场所。书桌上的点光源最大限度地放大了砖墙特有的质感。
整个加建部分大多采取中性的材料组合搭配,橱柜选用黑白色调来加强水平线条感。只有几件重要的一体化家具在材料选择上呼应了老宅温暖的木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它们尺度和比例与老宅的条窗和窗户的分隔相互呼应,但在线条和细部设计上简化了线脚,带来更轻盈和精细的手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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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延伸
明尼苏达一年可以分成两个季节,可以尽情享受户外的春夏秋,和需要蛰伏在家的冬季,这两个季节在一年中的时间分布大致是相当的。在可以享受户外的春夏秋,人们会尽量把生活的重心移到户外,院子成为了餐厅、会客厅和游戏场;冬季的院子是人们凝视的对象,飘舞的雪花累积在几个月未融化的雪地上。圣保罗老宅的院子就是这样一个可以远观,也可以让人沉浸其中的小小自然世界。
厨房的嵌入式景框聚焦了花园的主景:蕨类花园是前景,碎石铺做的地面为中景,四棵果树是视线的收束和焦点。一年四季,人们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抬眼就可以望见不断变化的景色;冬季,这个嵌入式的座椅又是看雪的最好场所。
中央的百草园是建筑立面凸起前厅的映照,像一条卷开的彩色地毯,延伸向院门。它在花园中的作用等同于室内的餐厅,是重要的空间转折,感性、自由、狂野。
它的设计采取了多种植物混种的方式,在10平方米的空间内种植了近80棵植物,使得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开放。早春的球茎式植物,春末的芍药和鸢尾,夏季的雏菊和蛇鞭菊,秋季的秋海棠。冬季,在多年生植物都休眠了之后,隐藏在花丛中的常绿崖柏就会突显出来。
百草园西侧的砾石铺地选择用略带暖调的灰色来反衬百草园的色彩斑斓。它的西侧和北侧为两种不同的绣球花,三面的植物围合给这了这个区域强烈的空间限定,成为供主人会客饮茶烤火的休息区。这里也是小孩的乐园,他们可以在不同季节触碰不同的植物,感受不同的花香,期待果树结果,在花丛中看蜜蜂蝴蝶、 躲猫猫,自由地奔跑。
草坪和蔬果园是卧室的视觉对景,相比于厨房的主景轴线,它更加轻松自由,空间的利用更加灵活。木平台借助着室内外的高差而置,为建筑提供了一个水平的基尺,平衡了三个建筑体量的方正感。主平台高于地面45厘米左右,刚好是座椅的高度,门厅对其形成了一定的遮荫和半围合,使其尺度和比例刚好适合一家人和朋友聚餐。
一年生长周期中,植物们此消彼长,在光、风和雾的衬托下上演一场没有彩排的戏剧。
住宅不是居住的机器。在它所代表的家和生活中,不需要宏大叙事,不需要惊艳和浮夸,不是空无一物的完美状态,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适应于家庭生活习惯,平易近人的舒适感。
在持续不断的疫情中,家几乎成为人们生活的全部,尤其在美国,居家工作已成常态。在适应新的工作方式的同时,人们也在不断适应着“家”的定义和拓展。这座圣保罗百年老宅的改造,在历史与当下之间找到了新的平衡,以最朴实直白的方式温情地回应了新时代对家和生活的期许,成为了一家人在疫情中的避风港。
完整项目信息
项目名称:圣保罗老宅改造——有温度的现代植入
项目类型:改造、景观
项目地点:圣保罗市(St Paul),明尼苏达州,美国
设计单位:季婉婧
主创建筑师:季婉婧
建成状态:建成
设计时间:2018/09 - 2019/02
建设时间:2019/05 - 2020/05
用地面积:557.4平方米
建筑面积:总户内建筑面积203平方米(不含车库、地下室和门廊),其中加建面积50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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