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地图193 | 布宜诺斯艾利斯：含混，妥协与并存

在刚刚结束的2022卡塔尔世界杯上，阿根廷获得冠军，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随即陷入狂欢的海洋。

关于这座足球名城，其建筑的发展也有着如足球一般令人印象深刻的记忆点。无论是殖民时期的许多欧化建筑，还是勒·柯布西耶访问拉美后、在这片土地上逐渐开展起来的多元现代主义实践。其中亦涌现出一批阿根廷建筑师，在乡土怀旧风格和建筑技术性的表现之间，探索着其他设计道路。粗野主义以一种非常特殊的表达方式，成为连接两种倾向之间的桥梁。因不过分标榜地使用简单的工艺，而被视为某种乡土建造精神的沿袭。

热情的南美大陆上，建筑也有着强烈的风格。你喜欢布宜诺斯艾利斯吗？

布宜诺斯艾利斯建筑漫游地图（编者绘）

01

伦敦银行

Banco de Londres

克洛林多·特斯塔、SEPRA，1966

克洛林多·特斯塔（Clorindo Testa）是阿根廷现代建筑的领军人物之一。他于1923年出生于意大利，后随家人移民阿根廷。伦敦银行是特斯塔职业生涯最著名的两个项目之一，建筑造型极具冲击力，且成功地将结构、建筑和城市问题进行了整合解决。

在外立面的设计上，特斯塔对都市环境中的比例、韵律和形式语言都给予了回应，使得人们走在街道上完全感觉不到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外部多孔的混凝土支柱结构，不仅起到了遮阳的作用，还创造了与都市尺度相似的联系。建筑师在街道边缘放置了一排又薄又高的混凝土支柱结构，而玻璃立面向后退让，由此创造出类似门廊的空间。这种布局既在地面层提供了更宽敞的步行空间，又与街区保持了一致的街景。

被视为一个整体的银行大厅。建筑内部没有传统意义上的中间楼层，而是以一系列相互连接的楼层，促进部门之间的沟通，并创造出不同寻常的室内景观。通过预制楼板，上部悬挑楼层还可以在未来需要时进行扩展。

02

二百年纪念博物馆

Museo Casa Rosada

B4FS，2011

二百年纪念博物馆位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历史建筑最密集的区域之一。项目的首要目的是对建筑从总体上进行物质层面和象征意义层面的修复。弯曲的玻璃覆盖结构是为了保护下沉的庭院，满足分布于此处的考古遗址所需要的“覆盖于保护”；同时，屋顶结构也为这个下沉开放空间提供天然的采光，并为展览其他文物创造了合适的条件。建筑后部的小方院里存放着墨西哥著名艺术家David Alfaro Siqueiros的湿壁画——《造型习作》（Plastic Exercise，1933）。因为湿壁画需要保湿、空间全密封，因此，在公共空间和壁画之间需要一个缓冲的密闭围护，而这个柔软、可折叠、光滑的围护结构巧妙地解决了参观者进入壁画空间的问题。

二百年纪念博物馆与CCK文化中心（原邮电大楼，国家历史遗产建筑）被整合为一体进行设计，希望在水前区域和近年来新建的马德罗港区之间创造出一个城市“文化走廊”。线性的公园一方面将国民政府占据的空间解放出来，另一方面为阿根廷最重要的历史和政治区域引入一种新的公共文化生活，并成功地将国家遗产引入未来。

03

CCK文化中心

Centro Cultural Kirchner

B4FS，2015

CCK文化中心的前身——原邮政大楼，由法国建筑师诺伯特·马亚尔（Norbert Maillart）设计于1889年，以纪念阿根廷建国100周年。2007年，阿根廷政府决定将其改造为一个国际文化中心和交响乐厅，为市民提供新的都市活动场所。该建筑基地连接着首都最重要的政治和市民活动中心——五月广场，侧对玫瑰宫。针对市中心未来的更新和发展，设计师提出建立一种新型的交通和移动模式：限制人们在城市中心区域使用汽车，鼓励使用公共交通出行，并通过一个公共的散步大道——200年纪念公园，连接现有城市中碎片状的绿色空间、花园，以及硬质的艺术广场，形成了一个有层级的市民休闲空间。

建筑空间内有三个形象的元素：一组长方体“鸟笼”，作为新老建筑之间的过渡界面；一个“吊灯”，作为吊在屋顶上的大展室；以及“蓝鲸”，是架空在地面之上的交响乐大厅。在材料方面，老建筑穹顶被替换成特殊的玻璃材质，外观看上去依然像古典建筑的黑瓦，但在内部可以看到整个城市和水面的全景，是整个文化中心最吸引游客的地方。除了大量的文化设施外，该文化中心还提供了10万平方米的空间供其他综合开发使用。

由于阿根廷近30年社会政治和经济的动荡，公共设施的投入急剧下降，基本没有太多公共建筑项目，这个项目的规模和尺度不仅是阿根廷近些年来最大的公共项目，也是整个南美最大的几个项目之一。

04

加万纳大厦

Kavanagh Building

Gregorio Sanchez、Ernesto Lagos、Luis Maria de la Torre，1936

这栋高层住宅高119米，从其建成后的很多年里一直是南美最高的建筑，也曾是世界上最高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建筑极好地利用了一个小山丘上的尖角基地，强调竖向高耸的建筑形象，又同时保证在各个方向都拥有极佳的景色。建筑分段逐步退台，不仅和当时纽约的高层建筑一样，具有极强的雕塑形态，也为很多单元提供了花园、阳台和屋顶开放空间。公寓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技术，例如中央空调和现代下水管网体系。顶层的住宅配有精致奢华的花园露台，可以俯瞰城市、拉普拉塔河和自然绿地等景色。底层与当时北美的高层建筑有所不同，是一个奢华的大厅与12个通往不同高度区间的电梯间。这样处理的原因是，这栋建筑并不意在追求最大化的开发面积或灵活的功能平面布局，重点解决快速便捷的入户体验，以最小干扰地完成客户的竖向输送。

在某种意义上，加万纳大厦体现了一种现代主义的反向运动，因为这是一栋采用了对称的古典主义建筑布局的现代高层住宅。但这栋建筑并不是孤例，如今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随处可见古典与现代混搭的建筑。在阿根廷，并不存在所谓纯粹的现代主义，现代主义建筑与古典主义建筑一直处于一种含混、妥协与并存的状态。

05

阿根廷国家图书馆

National Libraryof Argentina

克林洛多·特斯塔，1992

拉美建筑大师们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柯布的影响，然而这并未使他们失去宝贵的想象力。其中，克洛林多·特斯塔尤为突出，在他几十年的建筑实践中，其建筑设计方案丰富多变，但每个作品都使建筑评论家感到困扰，因为难以对其进行归类。在赢得伦敦银行项目后不久，1961年特斯塔与合作者又赢得了阿根廷国家图书馆的竞赛项目。不幸的是，由于阿根廷连续不断的经济危机，该项目从1971年开始动工，直到1992年才完成建造，且最终没有完全遵从建筑师的设计。

虽然国家图书馆的设计被广泛理解为粗野主义，但其实特斯塔在建筑中融入了阿根廷与自然世界的独特联系。

为了在建筑的生命周期和图书馆的自然发展过程中保持周围的生物多样性，建筑的大部分都建在了地下。图书馆的大部分藏书保存在一个地下档案馆里，类似于树木的根部系统。图书馆的“主干”则容纳了行政办公室和工作空间，顶部“树冠”是阅览室。建筑的树状外形一方面回应了周边的公园环境，另一方面将地面层留给了城市，保留了向河岸边联系的绿廊。同时悬空的阅读空间为使用者提供了最佳的城市和水前景色。

支撑着建筑上层空间的四个巨大混凝土核心筒，一方面承载着垂直交通，另一方面赋予了建筑强烈纪念性的特征。流动的连续步道，通过一组雕塑般体量限定空间。大量的混凝土被巧妙地处理，成为建筑的第五立面。

06

苏尔·索拉博物馆

Xul Solar Museum

巴勃罗·贝蒂亚，1993

苏尔·索拉博物馆用于展出阿根廷前卫艺术家苏尔·索拉（Xul Solar）的艺术作品和相关物品，它由一座住宅改造而成。建筑师在改造过程中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不但要保留原有建筑的外部形态，还要完整保留位于二层的索拉曾经居住过的房间。此外，索拉的妻子还要求建筑必须能够体现艺术家作品的特性，而且更加接近文化中心而不是常规的博物馆。

建筑师将一个中空的结构插在原有住宅内，这种空间设计手法更加类似于剧院和工作室，而不是传统的画廊。建筑师将小尺度的画廊展示空间布置在不同层高且环绕在这个中空体周边，从而创造出了一个三维迷宫式的空间序列，这与艺术家在其很多作品中展现出来的不同平面之间的穿插和多重楼梯的意向极为吻合。在画廊的近端，混凝土螺旋楼梯直通二楼艺术家曾居住过的房间，有限的自然光线通过紧凑的中空结构体零散地照射到室内，一方面反映了原有建筑周边高密度的都市肌理，一方面也回应了艺术家精微细致和带有明亮色彩的绘画作品所展现出的碎片感。

同时，住宅外立面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下来，但为了与原有住宅结构相区别，新建的结构部分全部采用混凝土现浇而成。在材料上，窗格、扶手、楼梯和结构连接处都采用了对比极为强烈的材料（比如铸铁、金属、木头与混凝土相衬），这些细节的处理令人联想到意大利建筑师卡洛·斯卡帕的作品。

07

里奥哈综合体

Conjunto Rioja

Flora Manteola、Ignacio Petchersky、Javier Sánchez Gómez、Josefa Santos、Rafael Viñoly, Justo Jorge Solsona，1973

里奥哈综合体是帕特里奥斯公园附近的一个居住社区，于1973年建成投入使用。这块基地的所有者布宜诺斯艾利斯政府银行决定在这里为自己的员工修建高层公寓塔楼。1968年，阿根廷建筑事务所M|SG|S|S|S|开始构思一个崭新的概念，最终设计出由7栋高低不同的公寓塔楼构成的方案，塔楼之间用桥和楼梯连接，桥上亦布置有住宅单元。

柯布在来到布宜诺斯艾利斯时，曾使用草图分析了布市中的传统街区与建筑，认为这些传统建筑已经无法满足现代生活的需要。借此机会，柯布阐释了自己“光明城市”中的很多理念，并探讨了如何将传统街区改造成为适应现代人生活的新环境。尽管柯布的想法在当时根本没有机会实现，但在“二战”后，阿根廷出现了高速的城市化进程，高层建筑似乎成为了一种必然的选择。

然而，问题在于如何在城市中，既能有较高的居住密度，又可以提供足够的公共空间？里奥哈综合体方案设计的生成，即回应了这个问题：首先，抬高的公共大平台为居民提供大面积的公共空间；其次，塔楼之间的桥在不同高度创造出连通的公共空间。但这并不是建筑师的最终目的，这个方案真正的特殊之处在于——如果将这种模式应用在几个连续的街区中，通过桥将不同街区的建筑连接在一起，则桥作为空中连廊，可以打破街区对公共生活的限制，创造出新的城市生活。

08

布宜诺斯艾利斯新市政厅

Sede de Gobierno de la Ciudad

Foster + Partners，2014

布市新市政厅紧邻帕特里奥斯公园，覆盖了整个街区。政府希望该建筑在为市长及1500名员工提供办公场所的同时，能够激活附近的整个社区。

建筑采用创新的可持续设计，进入建筑后是一个四层通高的大厅，内部的办公楼层逐层退台，既利于自然光照明，也便于自然通风。建筑的四周是通透的玻璃，将室内外景色联系在一起，在室内由两个景观平台连通办公空间，便于各部门之间的沟通和交流。建筑采用8米的柱网模数，可灵活地改变平面布局——建筑原本是为城市银行总部设计的，但方案设计的灵活性使其也适应政府办公的需求。混凝土筑造的拱形屋顶由柱子支撑，并悬挑出挑。在室内，材料保留着原始自然的纹理，混凝土板的蓄热性加上金属梁架的散热性，有助于自然地调节温度，保持办公室的凉爽。

09

博卡区

La Boca

博卡区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历史上的老码头和港口区，19世纪大量贫苦的意大利热那亚移民聚集于此，围绕着港口形成了贫民窟，充满各类面向底层民众和水手的娱乐服务场所。现在博卡港区的核心经过改造和整治，已经成为市内著名的旅游景区，集中了著名的探戈表演、酒吧和餐饮街，但博卡区的大部分地区依然处于衰败的贫民窟状态。此外，这里是诞生于1905年的阿根廷足球俱乐部——博卡青年队的主场所在。

博卡区早期移民的建筑都是以便宜的木条和金属皮搭建而成，建筑小而密集；后期随着家庭人口的增多，居民再自行搭建和改造，属于典型的拉美非正规社区形态。居住在博卡区，并以博卡区为创作题材的阿根廷著名画家金克拉·马丁（Benito Quinquela Martin，1890—1977）为了提升居住环境，使用涂料将房子涂刷为缤纷的颜色，带动周边居民效仿，整个社区逐渐形成了现在这样五颜六色的拼贴风貌。

10

马德罗港

Puerto Madero

马德罗港临近布市的老城核心，与总统府和五月广场仅一路之隔，也是整个城市滨水空间的过渡地带，是市区内的最大生态保护区，地位十分重要。柯布第一次访问南美时，曾为布市规划蓝图，将这个地区的地位同纽约相对比。

从地产开发角度来说，马德罗港复兴项目是成功的。但是从城市和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个地区的开发，从一开始就被投机资本绑架：一方面，大量追逐利润的高密建筑，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城市和整个滨水区域的形态；另一方面，由于高地价的影响，城市社会分层日益加剧，公共区域逐渐向私人化转变。因此，该地区的开发一直是舆论讨论的焦点，并为专业人士所批评。

港口附近，主要是以历史建筑保护和改造为主，而新建筑主要是1990年代以后建造的。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西班牙建筑师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设计的一座全长160米的白色斜拉桥，被称为“女人桥”。它在2001年底建成，据说其造型是受阿根廷探戈舞的启发，目前是该地区的标志性建筑物。此外，还有一个由当地建筑师设计的米卡埃拉巴斯蒂达斯城市公园（Micaela Bastidas Park），设计精良，主要是作为市民的健身和休闲场所。

参考资料：

[1]裴钊，《新大陆的典雅与现代：阿根廷和乌拉圭现代主义建筑》，2018，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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