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9日晚,1994年普利兹克奖得主、包赞巴克事务所创始人克里斯蒂安·德·包赞巴克,带来了他在深圳的首场讲座:“从巨量到独一”。从对城市规划理论的反思到对自己过往作品的详析,75岁的包赞巴克在两个小时的站立演讲中始终热情,虽是工作日的晚上,台下座无虚席。
讲座由深圳市建筑工务署、深圳图书馆主办,有方承办。包赞巴克事务所前中国项目负责人、andstudio创始合伙人王宁任学术翻译。为了让更多的听众能够直接听懂讲座,包赞这位法国建筑师全程用英语进行演讲。演讲中,他几次笑着希望翻译部分能更快一些,以便争取更多的时间对问题进行详细阐释,足见这位普奖得主的幽默与真诚。
包赞巴克的设计,无论是博物馆、音乐厅,还是超高层建筑或者城市街区,都内含着他对城市文脉一以贯之的思考。包赞巴克认为,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人类已经可以熟练地运用技术手段应对城市中巨量增长的问题,然而我们是否太过依赖技术、忽略了规划应具有的艺术性?相比起技术对城市问题的高效、批量处理,规划者与建筑师都应保有艺术性的思考,更重视以“独一”的方式处理问题,为城市创造惊喜。
以下三部分讲座精华实录,带你快速走近包赞巴克“从巨量到独一”的思想。全场视频与讲座实录将于后期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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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技术处理数量这一城市魅力的源头
或许不是个好主意
在这个一切都在巨量增长的时代,城市变成管理巨量化增长的工具,而这种集成与混合也成为城市能量的来源。城市是由时间与成千上万的活动叠加而成,其迷人之处正在于它是真实文明的载体。
布拉格、威尼斯这样闻名遐迩的城市,并非是一个城市规划师所设计。它们的美丽之处在于地理环境与无数无意识的行为的叠加。深圳也有令人着迷的能量,它最迷人之处是在于它高速发展的速度、持续增长的人口,使人意识到这或许是人类发展史上的一个契机。数量本身就已经产生了新的美学。
20世纪初以来,圣保罗、开罗等城市都在处理高密度问题。现在深圳似乎对这种巨量增长有了掌控的能力。深圳是几倍于曼哈顿的大小,但相比起后者经过数百年的历史,深圳在四十年内基本完成了建设。通过高速路、港口、园区、高密度房地产,深圳能够以技术来应对巨量增长的问题。目前深圳在这方面的成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但或许不是每个城市都这么幸运。
今天我们是否能够“谈论”规划?我们有足够的能够进行城市规划的知识吗?事实上,当我们以“高效”为原则处理城市问题,所能得到的失败案例远多于成功。
现在城市规划师趋向于应用“技术”高效地处理城市规划问题,而不是利用“艺术”的手法,即对于具体案例进行“独一性”的分析。经济推动了城市能量的爆发,让我们记住了数字,却忽略了场所。对场所独一性的处理绝不是堆叠技术就可以完成的,而城市恰恰是由场所组成的。虽然技术性的操作能够大大提升效率,但是我们还是有必要怀疑并讨论:我们真的有能力生产城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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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没有地方的城市”
塑造“开放街区”
接下来,我想谈谈我对勒·柯布西耶的现代城市规划思想的反思。奥斯曼在十九世纪对巴黎的规划中,充分考虑到了街道风貌与建筑混合利用的要求,产生了丰富的生活空间,而这却被柯布视为不合理的所在。
受到世界大战、工业革命的影响,柯布提倡有助于提高效率的“城市分区”,将工作、居住、绿地、生产、道路,全部都分到各自的专有区域。1923年,柯布提出“La ville sans lieu”的概念,意即“没有地方的城市”(a city without place),它可以建设在世界上任意一个地方,遇山平山,遇水填水,功能与任务书的重要性远在具体的建设地点之上。
在现代主义思潮的影响下,当时竟无人对这一构想提出批评。在“没有地方的城市”方案出现后10年,《雅典宪章》公布,颠覆性地改变了我们城市的原则。《雅典宪章》讨论了新的城市发展模式,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问题:城市的优先权从人转移到汽车,道路的活力消失。理想化的交通方式简化了传统道路复杂的连接性,忽略了居住者的使用便利。
于此让我举一个贴近我生活的例子:上世纪60年代,犹如军队般整齐划一的白色建筑如同城市的攻击者,入侵了我的家乡。
又如巴西利亚,这个按照柯布城市规划理论与《雅典宪章》设计的一个典型的失败案例。大尺度的街道服务于汽车,人们完全无法在大而无当的所谓城市空间中舒适生活。
事实上,城市空间是有内外之分的。传统城市中,沿街建筑立面围合出城市空间,人们在这样的城市“内”空间里生活。而柯布所提倡的城市空间则是“外向”的,建筑犹如一个个物件摆在城市中,建筑周围的空间向外发散,不利于人的使用。从城市图底关系,我们也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例如巴黎城区与里约Barra区的对比,前者呈现一种密集的城市与街道的状态,而后者空地虽多,却是空置无用的地块,造成了巨大的浪费。
我并不是提倡要仿照传统街道来进行设计,而是要牢记传统城市中这些优质的空间,牢记这种以街道定义空间的方式。1850年就有画家乘坐热气球俯瞰巴黎,画下了城市的鸟瞰图。可以看到,在巴黎急速生长的这一段时间里,总是沿着道路有机地发展。
柯布痛恨传统的城市走廊,他认为那是过时的、混乱低效的,不能代表现代城市。但事实上优秀的城市规划往往来自传统。曼哈顿的美在于它棋盘式的规划基础。在严格的贴线率规定下,建筑师在地块内部有完全的设计自由。而贴线率这一概念,正是来自于中世纪的城市传统。
2003年我在北京做物流港区的规划设计。楼宇不可能一成不变,封闭式的街区已经不适合我们的城市了。我希望能够做“开放街区”,把建筑的封闭性分解之后,设计不同高度的建筑,让场地也相对开放。
巴黎Masséna街区规划是我第一次在法国使用开放街区的手法。开放街区是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妥协。这个项目中有多个开发商、多位建筑设计师以及多种不同的业态。作为项目的总协调者,我给地块内的建筑设定了严格的城市设计导则,但同时建筑师也有一定的自由度。给建筑师提供自由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它避免了建筑成为阵列式的玻璃盒子。
3
建筑不仅在于形象与空间
更要有对城市的关怀
最后我想回到一部分我的作品。
比如纽约路易威登大厦,其斜线造型满足了法规上的退界,也产生了独特的造型。同样地,在纽约400PARK大厦项目中,设计也运用了大量的折线,创造了多面切削的建筑形态,留出了使用者在高空中能够眺望远景的视觉通廊。
我希望能够通过建筑设计给城市创造优质的城市空间,并延续传统城市的舒适尺度感。这也在纽约RIVERSIDE街区规划中有所体现。城市的轴线在本方案中变成了景观轴。在临街处设置小尺度的商业,在靠后一点的位置设置高层建筑,可以减少高层建筑对人的影响。这个设计在建设过程中,建筑师们完全遵守了设计的体量关系,而个体建筑的具体设计则会有所改变。
巴西里约热内卢音乐城位于里约临海的一个地块。地块南边是封闭式的住区,没有公共设施。基地被高速公路所环绕。项目为了能够不被周围过高的道路所遮挡,基地抬起了10米。建筑用了很多弧线形剪力墙。这种轻薄的混凝土墙给了建筑以轻盈感。建筑本身就是对城市的一种展示,通透的空间使更多的城市公共生活成为可能。
巴黎音乐城竞赛本来要求设计必须沿轴线对称,但我没有遵守这个规则。现在的建筑很有活力,建筑内部整合了功能性与公共性。而这也让评委对开放性的考量有所反思。
摩洛哥卡萨布兰卡剧院的设计要点是如何应对城市广场。设计方案将建筑立面化整为零,建筑的大门打开时,半室外的空间也可以作为演出的舞台,使室外广场成为一个剧场。
卢森堡音乐厅周围的建筑形式比较呆板。我设计了一个椭圆形态的建筑,360度环廊展现了通透的气质。柱廊也成为建筑实体和周围环境的一个“过滤网”。
最后想分享的一个项目在中国苏州,是以一条飘带形的桥连接起两个体块的苏州文博中心。行人从中轴线上穿过后可以看到太湖,而飘带下的广场也成为了一个公共性很强的城市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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