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见大：“烟囱宅”胡同住宅改造 / KAI建筑工作室

撰文：谢凯 | 编辑：陈崚川（实习） | 校对：李博超 | 2024.07.30 18:30

设计单位 KAI建筑工作室

项目地点 北京东城

建成时间 2024年

建筑面积 53平方米

撰文谢凯

本文文字由设计单位提供。

烟囱宅位于北京东城的报房胡同片区，现状为南北共计两房的杂院，整体尺度很小，南房不过13平方米，最大的北房也就23平方米。这种类型是我们过往碰到较多的一种，明显是在过去的时间里，由于往复的产权分割导致的：地块以及入口不规则且零碎，房屋按间进行切割并重新自成一体，临建扩建与永久房屋盘根错节。

业主约我前来，谈论着改造的可能性：“现在的钢梯太陡了，是不是缓一点？看放在哪里好？不要大的动作。如果成本能控制住，再扩建一小部分也不是不可以。这是对外出租的房子，需要考虑最大的灵活性，重点是空间品质的提升……”

南北房间距2米，之间的空地甚至难以称之为院。我跟他就站在这处一边抽烟聊天，心里一边翻译着这些需求：“造价，利旧，多元，反精致，随机布置，要体积不要面积……”这与我们近期的思考不谋而合，设计由此展开。

功能和生活

对于家宅，只有在吃饭、休憩睡觉等连续的行为被分割后，功能才会产生。人的行为是连续的，但建筑却需要依据功能而分割或封闭。结果，空间的整体性变弱，活动的连续性被打断或降低。

单纯地划分增加房间，如果无法让人的身体同时感知到所有空间的存在，即便再多一百间，人在其中只不过是功能格子般地流水线生活。当生活被功能化、类型化之后，生活的本源和趣味也在逐渐消失。那么有没有不同于两室一厅、三室一厅的空间，可以为人提供了另一种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可能性？也许，是一种空间灵活并充满未知的状态，生活会跟着更有趣，空间的性格取决于生活。

我们想做的空间，不仅仅要满足私密、功能以及收纳的要求，更应该让家庭生活出现多元的、灵活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也许可以在“一室空间”中存在。家庭的动线因功能而存在，但视线则可以与动线分离，变得更加自由独立，从而感知到丰富的生活空间。

小中见大的尺度感

我们都知道，只要空间足够宽敞，势必可以容纳更多的生活方式和可能性，但是问题在于，房屋在绝对尺寸上的宽大，会受到现状和经济条件的制约。报房胡同的这座房子，带上所谓的院子，也不过53平方米。这就需要利用非常有限的资源，创造出一个具有“宽敞感”的空间，让空间在感觉中比实际上更大，但同时不失亲密感。通过对屋子各要素尺度上的协调，创造一个适于生活的空间，使用者在其中备受呵护，又不失开敞感。

总而言之，有没有一种“样式”，保障各个功能的同时，使整体性也依然存在这就是“大空间”思考的起点，这个“大”并非绝对尺寸上的“大”，而是更加“整体感”的一种“大”。进一步说，如何在具有“整体感”的“大”的基础上，仍然和身体尺度产生亲密度亲密的、丰富的关系？

航站楼场或博览展厅的大空间足够大，但与人和身体并没有过多的紧密联系，这是一种整体的大，并不有趣丰富；传统的合院或者当下的杂院，里面尺度宜人也丰富，但由于被功能分割却消失了一种“整体大”。综上，创造一种具有“整体大”的空间的同时，还能确保适宜尺度的身体性和丰富性，才是我们思考的重点。

操作策略

在平面上，形成一种错动的构成，新建的体量不是过廊，而是房间。功能上是一个开放式的餐厨厅，同时将室外空地划分为东西两个庭院。东庭尺寸略窄，尺寸让给了西院，西院围绕原有枣树打造出一个方院；开放式的餐厨厅，两侧的通透玻璃，使人可以同时欣赏到东西庭院的景色与光线。这不仅是满足功能的服务性房间，而是以餐厨房为驱动的生活空间。这个餐厨厅和南起居室、北书房共同形成大生活起居室。

更重要的是，由于餐厨厅的错动构成，南房和北房的的斜线对角视野长达11米，因此有了视线上的最大的连通，小房子变成了大房子。

在剖面上，餐厨厅的上方，植入了一个包裹感的半拱形的屋顶，最大限度的获得了南向的采光，同时也把视线引向了二层平台。在构造上，我们着重考虑了新建屋顶的保温和防水，尤其是在新旧建筑交接的部位。这里我们还保留了南房原有的一部分旧的屋檐和檩条，上面放置一些器物，可以作为室内空间的一部分组成。反光的镀锌半拱形的屋顶像一个大烟囱一样，伸上去、探出头，成为胡同区一片灰茫茫瓦屋面的一份子。既宣告了自身的存在，也与之相融合。

在平面和剖面的操作同时，我们将动线也进行了调整。原有的流线需通过逼仄的外廊进入院子，再于南北两边开门通行，太过无序凌乱。我们将入口外廊处上方用天窗覆盖，形成采光玄关。新的动线从这里开始，直接右拐进入室内，再通过餐厨厅分配动线。

我们将原有上南房屋面的钢梯，改在了入口玄关玻璃外侧。这样一入户的时候，红色的钢梯作为视线的焦点，形成玄关的特色。动线上，这个钢梯它起到一种伏笔效果，虽然一开始就被看见，但只能是最后才可以上去。它卡在凹道里，不会去争夺那颗枣树在院子里的主导权。也和入口产生了关系。这样一来，我觉得这个院子关系就顺了。

将空间中部分墙体进行颜色喷涂，可以让墙体顶板乃至空间的性格更加明确：例如南房的东南角墙和北房的西北角墙刷成红色的墙体，呼应起来，暗示这是一个完整的南北大空间；餐厨厅的顶部是金黄色，空间在光线和景观下，变得更加生动了。

我想补充的是，这是一次在整体造价不足十万、成本非常极限的状态下的尝试，所选取的空间策略也应当和经济性紧密相关。分析造价的过程非常劳累但却很有趣，像是一个练习，让我们理解两者的关联：经济因素不应成为项目的限制，而应成为促进空间自由的工具。

例如颜色墙体的策略，不会因颜色不同而额外增加工程费用；例如我们扩建的侧面墙体用的是乡村常用的水泥纤维瓦；以及院墙的饰面层防水腻子做完之后，为了让以后绿植爬藤顺着爬上去，直接覆盖的钢网。这些材料的成本只有正常饰面层材料的十分之一。

这种情况下选取的材料，每一种都需要接近设计的本质目的。如果只是一些为了堆砌丰富度、可有可无的材料，就干脆取消。保留下来的材料不分贵贱，在整体设计组合之下，既解决了问题，也呈现出一种日常之美，让空间变得很生动。材料之间的选用和组合，是为了弥合彼此之间的差异。通过这些日常的材料，重建一种想象的空间，一种主观的真实性也许可以从中产生。

此外，我们也希望墙、顶、地中的传统建筑元素，自身成为离散在空间里的物件和家具。让抽象隐然退后，具体的生活开始浮现。

最近一次去报房胡同的房子是在一个闷热的中午，门没上锁，吆喝了一声。听见屋顶平台业主的声音，推门进去。阳光明媚，我穿过房子到了西院，顺着钢梯盘旋而上，业主正在用管子里的水，往两个院子下面浇水。软的橡皮管子出来的水柱没有准确的方向，就那样随便地浇。噗噗作响的喷头、闪光的飞沫，枣树和无花果的叶子格外茂盛，斑斑影子洒在镀锌的铁板屋面，跟着风微微晃动，场景融合着浓烈与简洁。

这一刻，还想跟业主介绍什么策略啊，方法啊，一时间都忘了。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段话：所谓样式，的确是我们人类无法回避的。但我希望抽象的形式能和充满生气的生活如影随形，相辅相成。也许只有保持着对生活既担心又不逃避的心态，才能凭借这股力量，继续摸索空间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