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2日下午4点半,有方空间主办、南沙原创主持建筑师刘珩担任学术主持,普利兹克奖得主、美国建筑师汤姆·梅恩(Thom Mayne)的讲座如约在有方502开讲。现场让人感到兴奋:椅子、地上、窗台上都坐满了人,绝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神情热切,或根据梅恩讲话的内容作出反应,或在问答环节勇敢地用英语向梅恩提问。
即便已经74岁,被现场氛围感染的梅恩,状态越讲越好。他以基础(foundation)、建筑(architecture)、城市(urban)三个章节的逻辑,分享了墨菲西斯事务所46年来的实践历程。“建筑是类似衣服的存在”“我们不再寻找基地,我们开始建造基地”“我不是你们的偶像”......现场可谓金句频发。
我们整理了当天梅恩讲的35句有趣的话,作以简短的分享。完整的讲座全文,会在后期与视频一起发布。
基础 / foundation
我的经验是,当你非常年轻,正开始建筑生涯的时候,在第一个项目里打好职业生涯的基础非常重要。
我那个时候26岁,在做一些规模非常小的项目,我着迷于建造、技术、机器等概念,对建立自己的建筑语言,理解并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很感兴趣。
我会找到适合重点提取出来的部分,用此强调自己的设计,组成自己的建筑宣言。
我们越来越经常谈论的是一系列未完成的片段,它们是框架一样的存在,对于整体来说它们也是创新的部分。既然我在建造的是框架,那就意味着建筑并未完成,也意味着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可以留待未来继续思考的。这些“未完成的片段”,会为“整体”的概念做出崭新的诠释。对我来说,这种状态非常的当代(contemporary)。所有事情都处在一个动态里,所有事情都只是临时的,可以连续不断地被重新思考。
46岁左右的时期,经常萦绕在脑海里的想法是要做复杂并且与众不同的建筑。一个项目会面临许多不同的情况,它们自身并不相似,这时候我想要强调它们的差异性。
即便如此,早期的东西依然会有部分留在身上。比如我依然对强调某些片段很感兴趣。
作为一个教师,我经常听到的说法是“我是有自我的”。但我会说,你谁都不是,你是空的,你要做的是建造自我(You construct and you build yourself.)。因此,在做项目的时候我会坚持寻求“作为建筑师,我在建筑学上还能成长多少”的机会。
“没有人的浴袍”这件艺术作品描述了身体与表皮分离的一种状态。三宅一生、山本耀司等设计师的作品也让我们意识到,建筑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种表皮,是一种类似衣服的存在。
表皮与身体的分离是一种重要的解放,让建筑拥有了更多探讨空间虚实的可能性。比如说表皮可以达到与建筑既相连又分离的状态。
建筑 / architecture
我相信这对你们的职业生涯来说也会是一样的:你完成了一些项目,建立了自己的基础语言,它们会成为你未来工作的框架,你不断地回望,继续发展,直到它们最终变成你做设计时一种议程似的存在。
越大的项目越能够给予你坚持不断寻找让自己成长的机会。从传统的建筑创作思路,转向更具实践性但也保持创新性的方向。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反映出城市的气质。在2005年的加州交通局项目上,建筑立面可以投影,因为从这里开始,我们开始更关注建筑的“性能表现”(performance)。在朝向西边的立面上我们做了动态的太阳能立面,在节能环保的同时也保证建筑的表演性。
如果你让自己直接单纯地处理项目本身,不考虑其他杂乱的因素,方案会就这样蹦出来。它会直接看起来就很像那么回事,而不是通过事先预设好的那样出现。纽约康奈尔大学新校区的大楼方案很有意思,通常我们搞基础设施是从下往上抽取能量,在这里我们是从屋顶吸收能量再往下输送这些能量。
我们开始对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材料这件事情越来越在意。为此,我们甚至自己研发了制作材料的机器。
我们不再去寻找一块基地来建造,而开始建造一片基地......于是最后我们得到了达拉斯这个一半是景观,一半是建筑的作品。
有些模块化生产的问题在技术上来看还是挺复杂的。我们感兴趣的不仅是创造,还有实际建造的过程,我们越来越多地面向建造层面去工作。但就像我刚开始说的那样,基础已经建立好了,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在(基础)上面再扩充。对我们工作室来说,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段时间。
这是悉尼一个高层竞赛方案,我们在26楼设计了一个公共平台连接起对面的大楼。在你的职业生涯的某个特定时刻,你会面对这样一种情况:本来可以把事情简单化,让自己更有机会赢下竞赛,但我们选择了明显看起来更有趣的方案。我们最终没有赢得竞赛。但是我们得到了来自同一个客户的委托——设计另一栋大楼。这告诉我们:勇敢地去冒险,去做自己所相信的事情吧,一切终有回报。
接下来我会谈谈抽象思考。草图很重要,我的草图体现了我的概念生成过程,它会带着我走向最终的设计。比如下面这张巨人集团的草图中,就能够看出一些未来建筑平面图的形态。
我们在早期就会开始建造方面的思考,我们需要知道这个建筑要怎样才能搭建起来。实际上,你可以做很多复杂的设计,然后在建造的过程中再简化它们。
城市 / urban
城市设计和建筑设计很不同,是一件既复杂又很难去探讨的事情。因为你需要处理基础设施以及一系列从大尺度上去考虑的问题等。
我会建议在座的你们开始将目光从建筑设计转向城市设计。在我看来,你们这一代人和整个21世纪亟需解决的,会是关于基础设施和城市化的问题。那会是一个关于社会、环境、基础设施、城市化......的一个巨大的问题。
像成都独角兽岛这种尺度的城市设计,实际上提供了巨大的机会给我们去检验技术、宏观层面上的概念,实践复杂的城市模型——包括空间、环境的类型等等,它代表了我们可以操控这种尺度上的设计的一种潜力。
两代人的核心对话
你会发现作为一名建筑师,很多时候你都没有办法控制所有事情。很多事情是基于机遇来考虑的。首先,你处在一个服务性质的行业里;其次,建筑设计是一项既宏大,又具有概念性、交互性、艺术性的社会行为。我很早就确定自己对建筑感兴趣,认为它是一种能够反射社会的艺术行为。我最初的目标里并没有包括要去为谁“服务”。但是在实践中逐渐发现,你需要有人对你的设计感兴趣,需要有人支持你。
我不是你们的偶像。我没办法指导你们一下子就达到自己想要的方向。你们必须要自己想办法。在座的你们大部分都很年轻,你们需要做的决定是:“建筑”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是否能够打心底里使你感到满足。因为这件事情不是简单自然就能完成的。你必须要自己创造机会,让它实现。这会是你一生都要为之奋斗的事情。
文丘里的《建筑的复杂性和矛盾性》是我们刚才说的“建筑学的基础”,他的理论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是影响巨大的。至于他的个人实践......嗯,还是看看他的书好了,前6页非常棒。
“建筑电讯小组”(Archigram)对我们的影响其实更大。Peter Cook,Ron Herron这些人统治了60年代,他们所研究的“与文化相关”“拼贴式建筑”等概念,实际上是墨菲西斯事务所的直接灵感来源。
我的上一代人在追随柯布、密斯、康或阿尔托,但是到了我这一代人,现代主义开始呈现疲态,所以我们会从建筑以外的事物中获取创作灵感。对我来说,可能是文学、音乐、电影等等。戈达尔,费里尼,安东尼奥尼.......我可以说出一长串对我影响巨大的电影人名字。还有音乐!毫无疑问,60年代的摇滚运动带来的影响是爆炸式的。
我知道你们这一代人更喜欢图像化的信息,instagram等等。我是一个老人了,我今年74岁。我还是喜欢阅读和研究,比如我对詹姆斯斯特林感兴趣,我会把他的书全都看了,甚至抄写下一些重要句子。
从一个建筑学教师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你们这代人可能面临的一个问题是:(由于网络化的缘故)接受的信息太多了,面很广但很平板化,而我们那时候接受的信息面虽窄却很深厚。我也不知道未来的建筑发展会走向如何,可能得看你们这一代做的选择了。
可能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会让你们有些不舒服:我发现你们这代人有些消极。变革终究会到来,而且它不会再来自于我们这一代人了,一定是来自于你们这一代的。它不会是《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那是我们这一代的产物),它可能是别的东西,可以真正刺激到你们的东西,让你们找到属于自己的轨道,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
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可能是:首先学会学习,保持好奇心,多问,保持激情。
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建议。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作为一名已经从事建筑工作50年的职业人士,而我也不是生来就是建筑师,而是20几岁的时候才意识到,除了建筑以外,我再也找不到更能让我从各方面都感到满足的事情了。建筑师,一项糟糕的工作,你必须得是真的想要去做这件事。它不是一项工作,不是我做的事情,而是我这个人本身(It’s not what I do, it’s who I am.)我20几岁的时候,满怀理想,濒临破产,但那真是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研究、探索、发现......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没有比那更快乐的事情了。
建筑师这项工作充满艰难险阻,但你一旦决定了要去做,就去做吧,反正会给你带来快乐。
每个人都说想成为一名建筑师,这当然是有些扯淡的。
没有人可以给你建议。我从不听任何人的话,我只听从自己的内心。建筑设计终究是一条孤独的、只能靠自己奋力前行的路。所以,你最终要自己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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