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8日,“八十年后再看佛光寺:当代建筑师的视角”学术研讨会,在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举行。会议由《建筑学报》杂志社、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以及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评论学术委员会主办,是继2017年11月6日佛光寺座谈后,同一主题的第二次探讨。
会议早间主持人为丁垚,发言者包括王骏阳、王辉、董功、王方戟、冯路。下午场会议由王骏阳主持,发言人包括张斌、李兴钢、王维仁、柳亦春。研讨期间嘉宾观点选录如下:
李振宇(致辞)
同济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院长
佛光寺是中国建筑一个光荣的名字。在这80年中,对佛光寺至少有四个阶段的认识:
第一阶段:是什么?梁思成等老一辈学者在发现佛光寺东大殿的时代,正是民族危亡的时期,这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发现与重拾自信;
第二阶段:为什么?唐代木构建筑的遗存,是对流传下来的《营造法式》等中国传统典籍的最重要见证;
第三阶段:用什么?进入80年代后期,中国建筑界进入一个符号的时代,对中国传统建筑与现代化建筑之间有了较深的探讨,在建筑设计上,佛光寺经常成为传统/仿古建筑的符号;
第四阶段:学什么?也就是在我们今天,暂时称之为学者时代,这个时代已经超越了符号、在学习更深入的东西,我们今天讨论的就是这些更深入的东西。
丁垚(主持)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佛光寺是一个重要起点。中国很多大型古建筑都是辽代的,在唐代到辽代这段时期,如果没有佛光寺大殿这个节点,建筑史的书写应该是另一番模样。佛光寺的设计手法、空间观念、设计哲学等方面,是我这十来年想串起来的事情。
王骏阳:历史理论角度的反思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
在认识设计思维和历史思维之差异的同时,应寻求二者之间的结合。今日,应重估梁思成发现的佛光寺大殿的历史价值。
一个值得注意的区分,是常规史学与批判史学之间的区别。本次研讨会的目的之一,是提出对梁思成、林徽因思想的另一个认识:作为建筑史家,梁思成是中国建筑史的奠基人,但更值得思考的是他奠基的是怎样的一个“中国建筑史”。对于当下的设计,重要的是批判史学而不是常规史学;而正是梁思成、林徽因开启了这样的批判史学。
王辉:从文物到博物
URBANUS都市实践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
现在经常讲“活化文物”,其实不是文物需要活化,是人在文物面前活化了。文物是一种客观实在,近代的法律制度更使它变成了一种稳定、固化的客观实在。我们为什么又要刻意去把它们拉入变易不定的当下呢?也许我们不应该讨论那个被称为文物的客观物质,而是要关注文物所辐射出的能量。
我愿意用“博物”来指称这种知识体系,不管是否误用了“博物”这个词汇。“博物馆”“博物学”这样的名词与它有交集,但它们的内容是关于自然历史,与文物并不重叠;所谓“博物”可以是自然历史给人带来兴奋的文物环境,是一种基于人的热情而产生的体系。
董功
直向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
对佛光寺的解读可从“地形与远山”“凿出的佛坛”“建造与表达”三方面进行。佛光寺是一个自然地形和人造空间结合成一个更深远空间的实例。佛光寺中原有的坡地设置有三个院子:第一个院子带给大家的是进入后的围合感;第二个院子可以回望,但是仅仅能隐约看到远处;第三个院子一定要回望,在回望时会发现水平的视线和攀登过程中的视线正好相反,这一对比带来辽阔的、从地面被抽离的感觉,且回望的方向恰好是京城的方向。为了形成第三个院子的收缩感,落差的制造特别重要,这样的例子在北京的颐和园也可以看到。
王方戟:佛光寺东大殿结构特征小议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上海博风建筑设计咨询有限公司主持建筑师
佛光寺的形式结构特征包括:
1. 每座建筑的全部结构,虽然仍是按间原则构成的,但同时又可以按水平方向划分层次,逐层制作安装。单层建筑有三个构造层,最下是组网,中间是铺作,上层是屋架;
2. 每一个构造层都是一个整体;
3. 每一构造层的中心可以做成空筒。
佛光寺东大殿结构,不但具有特定的结构特征,也反映出当时社会的营建方式、材料供给方式、资源调配方式等,可以说是一个“体系型”的知识体。相比更普遍存在的“师传型”,佛光寺重视的是代际经验传授及个人感悟。从“佛光寺形式”结构对后续建筑体系的影响可以看出,后世的师传型建造必然会消耗体系型创造的知识,却又无法对知识进行完整继承。
当代建筑设计实践同样可以从兼顾社会技术、现实环境、认识条件等方面开始思考,寻找包含这些内容的当代原型,并形成当代的建造知识体系。
冯路:进退之间
无样建筑工作室主持建筑师
佛光寺在空间上将门扇外移,礼佛仪式从以佛像为中心,转换成叩拜的僧客在主殿内分开。佛光寺创造了观想的“外部”和右旋的“内部”,时空相互折叠。在此处,建筑是人与外界沟通的媒介,所以和人要发生关系。
张斌:全般的营造——佛光寺中佛的空间与人的空间
致正建筑工作室主持建筑师
佛光寺何以成为感人的场所?这是我的探讨的开始。佛光寺东大殿是一个从图像到场所,身在其中、与佛同观的场所。佛光寺没有“局部”这个概念,一切都是整体的、“全般”的。东大殿是通过开山筑基、凿岩为坛的自然神迹。人力和自然神力互相成就——面对佛像,礼佛;面对自然,观想。
李兴钢:身临其境—— 一种现实理想空间范式
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李兴钢建筑工作室主持建筑师
身者,身心一体也;临者,漫游而接近登临也:境,沉浸于情景胜境也。基于此,思考、研究佛光寺的原则和前提有四点:
1. 关注整体空间之营造,不止于建筑单体之意匠;
2. 关注主体之体验,而非只实物之物质建造;
3. 关注自然要素与之交互作用,而不仅在人工造“物”之自明;
4. 以人作为空间体验主体。
王维仁:结构的空间
香港大学建筑学院教授、王维仁建筑设计研究室主持建筑师
从南北朝到唐代,平面空间从“一佛控制内槽所有开间”演进为“一尊佛对应内槽一开间”。南北朝晚期的法隆寺金堂是这一演变过程最初的典型状态,中唐时期的唐招提寺金堂代表演进中的状态,三佛对应无开间;晚唐的佛光寺大殿代表这一关系的完全确立。
从空间意义上看,法隆寺金堂和唐招提寺金堂两例佛墙的四角均有四天王站立,这意味着佛墙象征单一的须弥山,是一个世界;而佛光寺大殿没有设置天王,意味着单一世界的消解。
从三维空间的营造看,法隆寺内槽三开间融为一体,唐招提寺开始出现用月梁去限定每一间的空间,到了佛光寺,使用了两重梁和四跳斗拱,更为明确。但三例皆设平整的天花,因此这种对空间的限定在很大程度上只是装饰性的。其背后虽然有传统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相对应的仪式,由空间意匠所决定。
柳亦春:重返佛光寺
大舍建筑设计事务所主持建筑师
佛光寺展示出的质量,代表着那个时代最高级的建造样式。然而它所显示的智慧,却似乎只有在面对场地的时候,才显示出其独特性,或者说必须经由某种个人的力量或者智慧,才能显现出来。而一旦陷入法式建造,它就进入一种集体化的思想模式中;因为法式传承的控制力太强大了,虽然里面也有变化——就像不同朝代的斗拱样式所显示的变化——然而实质上,建造的系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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