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明：再现自然——有关江南园林的精辨 | 有方讲座18场实录

▲ 图1：讲座现场

导言

6月12日晚19:30-22:00有方论园第4期童明讲座《再现自然——有关江南园林的精辨》在有方空间举行。童明老师试图针对"自然"和"再现"作出思考，而"这种有关造园的反思并不意在发明某种建造观念，或者制定某种建构规则，而是试图把造园纳入一切存在之物所属的那个领域之中，以此来追踪园林的筑造，并引发针对当下建构问题的反思"。以下10条片段节选，先睹为快。完整讲座视频及实录将陆续发布。

▲ 图2：主讲人童明

1.中国园林对于今天的我们意味着什么？

童明老师认为"中国园林到底意味着什么"——更确切地说："园林对于今天的我们意味着什么"——这个议题非常重要。他认为我们目前存有两个方面的理解：第一，它已经与我们相隔甚远，我们不清楚当时人们在营造的时候是怎样思考的，是怎样去操作的；第二，作为中国的建筑师，我们有责任，也有觉悟去传承，并从中间学习，从其中提炼。但是这样的理解其实也在屏蔽着我们对于造园真正意图的探究，从而导向一些肤浅的流行观点。

▲ 图3：园林对于今天的我们意味着什么

"但是如何才能真正介入到造园的意向性之中，能够直接触及到它的基本原点？这关系到我们讲的文化基因，它到底是什么？"

2.园林的意图在于再现自然

"再现自然"是本次讲座的题目，童明老师认为这也是全世界建造园林的共同出发点，确切地说，"所有的园林的基本目的实际上就是要在一个完全的人工环境中去展现一个自然"。

▲ 图4：童明以"再现自然"为题撰写的论文片段

但是，大千世界不缺乏奇山妙水，为什么要耗费人力物力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营造一个人工化的自然，童明老师认为这个问题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点，由此深入，我们就能够精辨江南园林。

3.今日造园始终缺乏园林的整体性

▲ 图5：同里退思园与吴江静思园

今人的许多造园行为，只能够完全按照教科条例去选石叠山，但最后出来的结果往往四不像。究其根源，童明老师认为缺乏的是园林的一种整体性，或者是一种组织关系。

▲ 图6：静思园的宣传册

"静思园有一个宣传册，很说明问题，你可以想见当代人在构建一座园林的时候，所思考的事情。这个图册表明了设计师只是把很多景点，也就是从不同地方收集来的峰石，厅堂，拱桥等等一堆景物进行拼杂，事实上就是一种大杂烩，但是这个杂烩未必能够构造一座园林。"

▲ 图7：王维《辋川别业》图局部

而这幅王维的辋川别业的简图，则基本可以反映一座园林的景象，"它有一种整体性，一种气韵生动的整体性，它把其中的各个观点串联起来，所呈现的是一种典型的中国山水横轴画的画法"。

4.最需关注的是片段和整体之间的串接性

"我们在谈论园林里面最需要关注的一个地方，就是它的片断和整体之间一种串接性。"

▲ 图8：拙政园平面

童明老师认为只是这样一种理解仍然不够，因为如果一座园林就是一个集锦，那么每一个景点仍然需要向人解释它所想呈现的什么。而那些连接景点的廊道、桥梁、曲径，"这些串接性的路径如果没有把景点加以衔接和呈现的话，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效应"。

5.以现代视角看待古人造园往往词不达意

由此看来，现在很多研究者以今天的视角观看古人造园，无论是视点分析还是空间分析，这些现代方法往往是词不达意的。

▲ 图9-11：用现代分析方法看待古人造园

"明代的人在造园时会使用这些方法吗？他们不需要理解空间和几何，甚至连像样的平面图都不会画，更不用说有关视点的科学分析。古人造园必定不会从绝对精准的、模型操作的方法来进行设计和谋划。肯定有他自己的方式，这是我们值得检讨的地方。"

6.造园应竭力达到原真性、经济性

从《张南垣传》中的一些描述中，童明老师总结出：原真性、经济性是一个造园家应该真正遵从的事情。

▲ 图12：《张南垣传》片段

▲ 图13：张南垣侄子所做八音涧

他认为好的园林并不在于投入的财力、物力有多少，而在于能够呈现真正需要呈现的事物。就如计成所讲的"构园无格，借景有因。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这些词语如果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表示，就是自然而然"。

▲ 图14：《园冶》片段

7.“再现”同时是回忆的、想象的

什么是再现？所谓的再现，最直接的案例就是二维绘画，画家需要在另外一种抽象的维度中，将他的所见、所思、所忆的内容表现出来，而这样一种再现，可能呈现的是比人在原有场景中所感知的更加逼真的因素，尽管不同的画家通常会有不同的表现方式，正是因为针对描述对象的再现无法脱离画家本人的主观加工。海德格尔说，"所谓的再现，则是经由主体表现客体而把客体呈现出来，同时在这种再现中，主体自身把自己也呈现了出来。"

▲ 图15：表现鸡的不同风格画作

▲ 图16：海德格尔对于"再现"的定义

8.造园是对于自然的再现

"如何才能再现一个自然？这是一个最具挑战性的概念设计，这不仅体现于山水画这样的案例之中，对于自然的再现，可能更为真实的，也更为艰难的就是造园这么一件事情。"因此童明认为造园不完全是一个时代性的问题，而是一种本质性的问题，历史上任何一个园林，都脱离不了这样一种本质性的挑战。

▲ 图17：来自埃及的最早园林模型

如果我们把事情放置在这样一种本质性的挑战背景之下，对于江南园林而言，那么它就是经由历史上各种话语、尝试所累积下来的一种特定方式，而其中的核心要点就在于我们对于自然这两个字不同的解读。

▲ 图18-20：三种对"自然"的不同解读

9.造园再现神性自然

在园林这样的框架中，所要再现的自然到底是什么？这在历史中会有各种不同的解读，例如文艺复兴以来的造园，就可能希望通过一种几何学的操作来表达宇宙之间万事共享的法则；而汉武帝时建章宫的一池三山，所要模拟的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这些我们都可以称为神性自然，是靠想象构建的。此时园林需要表达的是"整个世界"。

▲ 图21：文艺复兴时期的园林

▲ 图22：汉武帝时建章宫

10.江南园林是一个诗意的空间

另一方面，江南园林又是一种诗意空间，一个“会心”中的自然。走在园林里，所感受得到的是前人的所思所感，许多因素却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神性自然、灵性自然、诗性自然，童老师认为再现自然的意图一定是多元化的。

▲ 图23-24：园林意境经由诗意营造

造园并非只是人与物的简单操作，更多的是建造者与观看者的一种隔空对话。"有别于匠人所掌握的具体技术，也不同于纯粹的知识，它于一种认知的过程相关，我们在这一过程中，可以达到真知，从而与流行意见或含糊信仰区别开来，进入一种真正的实践。"——以这段话童明老师结束了本次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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