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2014年7月
这次我们采访的是UAO瑞拓设计创始人李涛。李涛最近在做位于武汉一大型滨水空间的一组小木屋。他给自己的建筑追求新造了一个词:植物建筑学。让建筑与景观和谐共生,建筑随着植物的变化而发生变化。他认为在网络信息发达的今天,设计比拼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法,而是世界观,也可以说是“眼界决定了境界”。他最近在关注越南建筑师武重义和他的作品。他认为中国建筑界对当代成名设计师没有尊敬感,这其实是对传统文人心理的继承。
有方:最近在做的最有趣的项目是什么?
李涛:最近在做的最有趣的项目是位于武汉一大型滨水空间的一组小木屋。这个七公里长的城市滨水景观项目,UAO主要负责其中的景观和建筑部分;这组小木屋建筑因为不阻洪的要求,刻意被抬高了1.5米,形成一个栈桥式的空中平台,在这个栈桥平台上貌似随意的布置了七七八八的单元式小木屋组合——这源于项目最开始,我随手丢的一把小立方体盒子,形成了一个随机的排列方式——我称之为“可控的随机”。为什么叫可控:是因为要保留了场地中170棵原生水杉防浪林,小木屋只能穿插在林中,那么随机丢弃的盒子,只是在构图中表现的那么随机而已。这反而成就了项目最大的一个亮点:笔直的水杉林与小木屋建筑的和谐共生——水杉的种植方式是规整的(防浪林的布置),小木屋的聚落关系和架空栈桥可以在构图和竖向上打破了这一规整,它们形成有序与无序的对比,而不是音符与噪音的合成,这响应了我一直的追求:将建筑和景观之间和谐共生,而且在植物的生长过程中,植物有时间的流动感,建筑会随着植物的变化发生变化,我给它一个新造的词:植物建筑学。类似案例还如我和合伙人梁海峪合作的天门儿童馆:在一个狭小场地上,保留了原生的水杉林,水杉垂直线条与立面彩色竖向线条的呼应同时,又打破了折线屋面起伏的线条,倒影中建筑更与植物融为一体。
▲某城市滨水景观项目小木屋模型
有方:最近在做有趣的项目的同时,是否也出于某种原因,做另一些无趣的项目?
李涛:最近有2个项目比较失败,失败就导致了无趣。一个项目是一个公园内的小型服务建筑,总共有十几栋之多,因为建设程序设置的原因,需要先赶着报初步设计再回头深化方案,结果就是导致不停赶工,为了追求完美,每一轮我们都付出巨大的努力,但是最后发现不过是长官意志下的一支笔而已,无奈就中途终止了合同。还有一个项目是武汉园博会的某地州园,当我们做完方案的第二天,甲方告知领导已经定了某家单位的方案,我们的方案还没有送出去……为了安慰自己,我们又深化了方案,恳求甲方再送给领导看一眼。对!我们要求不高:只是为在人群中,多看我们一眼……
这个方案还是贯彻了我的景观和建筑的融合的想法,建筑的屋顶与地形混为一体,从一个规整的圆形庭院空间步行至另一个规整的圆形庭院空间,必须穿越屋顶上不规则的栈桥,把古典的山水情怀用现代的几何手法表达出来。同时室内顶棚就依托屋顶的原始地形的形状做起伏变化。
▲某地州园项目
有方:最近在自己的业务上你觉得最烦的事是什么?
李涛:除了一个项目的终止合同,其他好像没有比较烦心的事情。常宽己,好心情。
有方:最近在集中琢磨什么问题?
李涛:最近琢磨大和小的两方面的问题:Mini is BIG.“大”指的是:在网络信息发达的今天,发现设计比拼的已经不是单纯的技法,而比得是世界观;俗一点讲:眼界决定了境界。技法总有人比你玩的炫,特别是90后的小孩子;那么,我刻意对每个项目从设计思想的世界观上出发,发现其中不可替代的闪光点;同时,我们手上很多大的公园项目,里面有很多附带的小服务建筑,一大一小的组合,对我一直坚持的大景观、微建筑理论上进行深入的研究。另外一方面,“小”集中在我对构造和工艺的研究,见微知著:比如去日本直岛看见一个民居,外装饰面材都是黑色火烧过的痕迹,只知道肯定有耐老化的作用,但是不明白怎么制作的;前段时间偶然看到藤森照信在书中讲这是“烧杉”的工法,才明白是用三张杉木板围成三角形筒,在筒底塞上报纸点燃,板材内侧留下烧焦的痕迹后,将板分离,用水浇灭即可。
有方:最近读的最有趣的一本书是什么?
李涛:最近读的书比较多,多年养成的习惯总在出差途中带上书。推荐2本:一本是《遗失在西方的中国史——<伦敦新闻画报>记录的晚清》,这本书以当时伦敦新闻画报派驻清政府的记者视角,以速写版画配文字稿的方式,真实的还原了19世纪末期,上到道光皇帝(本书封面即是道光画像),下到港口水手的世态景象,非常直观和形象,比起电视里勾心斗角的清宫剧,真实的太让人汗颜。重点推荐章节有:伦敦首届世博会的中国官员、中国皇帝的夏宫(即圆明园,此章讲英法联军以几个士兵的被俘为由而报复火烧圆明园)、中国皇帝的婚礼;全书共607小章;另一本是《城市营造(21世纪城市设计的九项原则)》,老外的书总是一针见血,看过这本书后觉得原来大学所学的某些规划原理的书太晦涩了,国内的书总是无病呻吟太多,为了凑字数似的长篇大论。
▲《城市营造》(网络图片)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李涛:德国和日本,德国柏林有很多大师的作品(如密斯的国家美术馆、李贝斯金德的犹太人博物馆、贝聿铭的国家博物馆等),日本更不用说;当在现场感受原来处于书本上的建成实例时,还是被深深触动到;这使得我反思自己出来看这些建筑还是太晚了,被书本上的知识蒙蔽的太久了,从而反思旅行对于建筑学的意义:身处差异化的视觉环境,身处发达后的实践现场,身处异质的文化冲击,你都可以发现可供参考的案例,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眼光和挑剔的口味,发现自己的水平位置,从自己熟悉的体系中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方向和语法,甚至强化自己的初心和信心,坚持下去,水滴石穿,一定有一天会发现一个全新的自己和自成体系的作品!
有方:最近有没有新发现某位很有趣的建筑师,对你特别有启发?
李涛:越南的武重义Vo Trong Nghia,有人预测他会在不久的将来搞定一个普利策奖的名额。他的建筑体量都不大,充分利用了当地材料,比较适应当地热带气候;我更看中的是他将建筑和植物的结合以及建筑对可再生的竹子的利用,比较契合我给自己的“植物建筑学”的命题。他属于那种看到他的建成作品后,发出:“咦,原来还可以这样,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感叹的建筑师。
有方:最近中国建筑界哪种现象最让你反感?
李涛:中国建筑界对当代成名设计师没有尊敬感。有人年纪轻轻就出名,中了外国的标,结果被人说是爱作秀;有人得了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国际大奖,结果还是一众人跳出来扔板砖;这其实是文人心理几千年传承的恶果。不像其他国家,民众和专业人士对本国的现当代建筑大师非常尊重,不断为其作品出书、出专辑;对其建成作品做了很好的保护,甚至成为当地的标志性景点。比如西班牙巴塞罗那为密斯复建德国馆、日本大小书店(并非建筑专业书店)里都有建筑大师的作品集等。
有方:你最讨厌的甲方是什么样的?
李涛:最讨厌的首先是不诚信的甲方,还有是不拍板的甲方:你做什么他都可以,或者是任由手下七嘴八舌发表意见,他没有定论,其实是怕担责任;最可气的是等你都理清会议纪要,按会议精神修改完毕,甚至施工图都完成了,他突然灵光一闪,否定前面的所有手下意见,以表达自己的英明决策。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李涛:最近豆瓣上有个议题叫:如果兔子都在拼命奔跑,乌龟该怎么办?“前面比你牛的人一眼望不到边,后面一班天才,比你有精力,比你聪明,比你学历高,比你国际化”;比你天才的人,还比你努力!我们能做什么?这个议题后来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勤奋,是这个世界上最被高估的美德,但是对于一个毫无天赋的人来说,可以依仗的也只有勤奋了。如此,即便你还是追不上兔子,你也可以是乌龟里跑的最快的一个。”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
李涛:除了睡觉外,旅行考察、看书、陪小孩是三大花精力的活动。陪小孩主要是陪玩(学习有妈妈管了),比如游泳、画画、足球、乐高。尤其小孩子已经有独立的思想后,你会发现自己设计构思的时候,自己冒出来的可能是他的想法,这也许是世界观返璞归真的一种表现,对于设计来说,算是不忘初心。
▲天门儿童馆项目实景图
有方:最近有没有对建筑设计感到困惑、厌倦,想过改行,改做哪一行?
李涛:曾经有一段时间偏离建筑设计航道太远,不断的在做景观设计这种对私营公司壁垒较低的项目,那个时间对自己的设计生涯感到困惑:一个堂堂一级注册建筑师,整天在玩景观平面构图;左手是景观,右手是建筑,不断的左手搏右手,却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爱上了景观和建筑的结合,并将景观视角引入建筑实践,又把建筑手法套在景观框架上。我自诩为:建筑师中景观设计做的最好的,景观师中建筑设计做的最好的。
建筑师简介
李涛
UAO瑞拓设计创始人、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大学求学于武汉,毕业后一直在华中地区躬耕设计十七年,没上过名牌建筑院校 ,没出过国门渡过金,甚至从原来的国营大院出来到自己开办公司都没有离开武汉市的汉口江岸区,真正一介草根而平凡的设计师。偶然的机会接触景观设计行业 ,一直通过公园景观内的小建筑实现自我建造的梦想,却发现爱上了景观和建筑的结合;生存与作品,产品与精品,虽无大成,也有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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