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体建筑师对意义的追求,是重要的立身之本。否则为什么要忍受这么多、独立出来,去承受风雨?”
在META-工作室拍摄尾声,这是对谈人金秋野的提问。而中国新生代建筑师认定的“意义”为何?有什么“承担风雨”的方式?这是有方的好奇。
《建筑新力量·北京》第一期,走近META-工作室。对原型与自洽的执着,对网红建筑的思辨,以及独立事务所更精密地服务更大人群的努力,都在这20分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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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希望视频能被你看完
王硕 毕业后我在美国工作了两年多,然后在OMA工作了4年:鹿特丹2年,北京2年,直到自己开公司。我希望这个团队能保有一定程度的实验性——其实建筑,是可以被很深入地思考的。
在OMA干了一段时间发现,在公司大量过度产出的基础上,有时候确实没有时间那么细致地从多重感官出发去推敲设计——要赶紧从 S 到 M 到 L 再到 XL,就会出现一个“突兀”的形,然后把它成功“卖”出去了。但我觉得这种推敲,恰是我认为应该花费更多精力的。
过去的很多经历,不能直译,必须把它们提取成某种“原型”。原型是我们能操作的,不能说过去看到了一种东西,然后“啪”就把它用上,那是抄袭或者说复制。
比如库哈斯在每一个项目初期,都会有很好的想法的输入——他会给你一些“话语”,作为整个设计的导向。在那个时刻,他已经百分之七八十地完成了那个建筑,完成了一个建筑在各种条件背景(context)和程序(program)中,需要达到的知识生产的原型。
金秋野 我感兴趣的是,以前的经验和现在的实践与思考,如何注入到你的教学里?
王硕 我希望把“从现实中找到有用的知识—做成半成品’原型’—进一步指导设计”的方式,作为建筑师生产空间的流程,与学生们实验。比如在教学中设置对青年人日常生活的调研,然后给学生三周时间做一个原型论述——可以不完整,但必须说出自己观察到的、独一无二的东西。然后将之转译为半成品空间原型,再转化成有效的设计。
也有时候同学们说半天、有个特别想表达的东西,最后一出手还是套路化的成果,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就迷失了。而我觉得学生只要能以自己独特的声音说明白一个自己的论述,完整阐释一个从知识到空间生产的转译过程,对我来说就是有效的。
金秋野 你们的很多项目都特别关注人的知觉,表面看起来像是一个造型问题,但其实建筑基本上是知觉的收纳器,一切控制都服务于人的感觉,最后也还能形成一个很酷的样子。
就像森之舞台的造型,不客气地说,还是有一点“网红”的。从照片上看,会被它shock到,但实际上里面蕴含了很多细腻设计。是如何一步步推敲出这种精密状态?
王硕 首先,最终应该有一个形式呈现出来。比如说森之舞台的三角形悬挑平台,我觉得三角的尖朝着人来的方向,可能让人不太舒服,所以做了圆弧的处理。然后又发现它始终有一个背面感,所以在体量上斜切了一刀,把这块换成了玻璃。
这个地方里面很温暖,即使在冬天下大雪的时候,里面也是阳光晒着木板的暖和的感觉。所以所谓的“网红感”,很多时候是因为这些瞬间和片段,带给人的舒服的感受。
我认为“形式感强”这个事,可能有两个具体的解读:一个是突出的造型,另一个就是作为一个物体,它本身是非常可被识别的(identifiable)。我们在做小型建筑的时候,不会忌惮于让形式本身具有很强的可识别性。但并不是说“可被识别”就等同于“网红打卡建筑”,我对这种叫法一直持怀疑态度。
我们希望通过建筑与自然、与人的多维体验的互动,最终形成一个象征性的含义。这个含义可能是很容易被人解读的,你不一定要亲临现场,可能只要看到图像、就会感受到穿透二维图像的深度,解读到图像背后很多层次的丰富。
金秋野 其实网红与否不是问题的核心,重要的是你能把它做到什么深度。你的这种调试,最开始肯定有一个很二维、很直接的东西,设想的是最后呈现时的强烈性。但接下来做的都是柔化,让一个可能有点生硬的建筑变得非常温柔。所以我觉得你们是在做一种伪网红建筑,我自己一直有这个感觉。
王硕 我们不拒绝“网红建筑”。因为点击量这件事,完全有助于实现项目的有效性。我们是通过另一种“程序”解决这个问题。
首先是扎实的研究,然后做一些从小型到中型的项目,比如说燕京里是6000平方米、新青年公社是1万平方米。接着让项目转起来,证明它是有效的,在运营方式和传播上都能自证成立。森之舞台、燕京里和新青年公社都没有花大量广告费去做宣传,但都自带传媒属性——不是说多少人来这打卡,而是能把设计的理念和好的状态传播出去。
需要有一定抽离感,再看抽离之后产生的知识,怎样重新投射到设计里。投射的同时,看它能不能自证有效——如果投射的结果就是一个“形”,跟原来设想的使用方式都对不上,那就没有完成整个设计的循环或谓自洽。
金秋野 现在社会的公共化或者说大众化有一个不良的倾向,就是把个人之间感觉的差异抹去了。所以我觉得建筑有一个作用,就是把这种精密性通过个体生活找回来。但设计如何才能在更精密的层面上照顾更多的人呢?这是否是可能的?
王硕 这始终是我对建筑持有很坚定的信心和希望的一点。不管我干过多少不属于正统建筑师身份的事,我还是以挺传统的建筑师的方式,即相信一个物化的建筑能够有更高的“分辨率”、更有效地实现某些事情。而我的方法或者说理解是,通过寻找一个新的程序(protocol),这个新的程序里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就是我们要向现实中一些很具体的人、他的生活去学习。
中国的建设量很大,很多项目不光有规模,费用也还不错。但很多时候不管规模多大、费用和对完成度的要求多高,限定的设计时间都是非常短的。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建筑师等接到项目之后、再以传统设计的方法说“好,我今天开始设计”,你得有多大的能量,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社会学、人类学中那么高分辨率的内容,投射到一个设计里?
我是希望建立一个程序上的新的可能。
新流程里首先是知识生产的过程,把它提炼出来、让业主方能懂,然后一起完成新的空间生产。在这种协议下,我们可以更好地跟甲方和投资方交流,设计的领先度、折腾的程度和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金秋野 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其实是先把设计做完一半、做到一个半成品的“原型”;通过精密的设计原型提高产品的分辨率、对应于个体,再通过它的可复制性服务于大众。
金秋野 城市里社会化大生产的建筑,与个体的私人园林式的建筑,我感觉你的事务所恰恰都有。
王硕 这几年整个社会的变化都很快。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让这个公司保有一定程度的实验性,小项目、大项目都要自证有效。
所以我不会在一个小项目上不计成本地去实验,但对于一个大项目,如果最后达不到设想的那种有效性,那一个大项目又能挣多少钱?这些钱很快也会被花光的。
做大项目的过程,是走一步才能上一个台阶,通过运转证明思路可以成立。我觉得小型事务所必须积累起一定规模的运行不错的项目实例,才能找到更多更好的客户资源。因为你要带客户去看、去体会项目真实的活动和感受,这才有说服力。
金秋野 还是希望项目尺度和影响力、社会贡献都变得更大。要不然原型或者说实验性的小项目的更大价值何在。
王硕 对。但这种扩大也是有度的。大项目不能像小项目一样,把每个人都全方位地照顾得那么好;但在一些基本的交流层面、公共性的等级上,可以比传统的模式往前走一步。
此外,有的项目就不适合“迈”那么大,容易失控,也会把甲方弄得特别辛苦。我们要看甲方的接受度,项目允许的时间和财力,以及自己的推杆最终能推到什么强度。在这些方面都匹配好的情况下,就不会有哪个项目会“废”的,就看怎么把这些项目利用好。如果把项目就当个活干,挣笔钱,也不是不行——但是它的意义不够。
建筑新力量·北京·META-工作室
鸣谢:北京建筑大学教授金秋野
出品:赵磊
统筹:原源
编导:郭嘉
拍摄:郭嘉、胡康榆、阮凯
剪辑:郭嘉、顾宇琳、姚雨何
视觉:李茜雅
推广:原源
有方最新系列纪录片《建筑新力量·北京》
由北京建筑大学教授金秋野担当向导
走近META-、C+、大料建筑、绘造社
聚焦新生代事务所的真实,坚持,与锋芒
第二期将于8月14日10:00播出,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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