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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野、常涛:巴瓦建筑的空间复杂性——方向、归属和等级

金秋野、常涛:巴瓦建筑的空间复杂性——方向、归属和等级
编辑:原源 | 2020.07.14 11:20

原文刊载于《建筑学报》2020年02期,作者:金秋野、常涛(北京建筑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作为一名现代建筑师,杰弗里·巴瓦拥有高超的造型能力,他设计了很多雕塑性的楼梯和交通空间,形式感令人惊叹,却很少把这种能力用在建筑的外部造型上。与同时代其他建筑师相比,他似乎更关心如何经营内向的“场所”、如何在建筑的各部分间建立有效关联。简言之,巴瓦为空间提供了一种“内向”阅读的深度可能。本文即以平面为入手点,讨论其作品空间复杂性的演化过程。经由此途,或可揭示巴瓦建筑中那种难以描述的丰富体验的部分原因。

 

柯布曾说:“建筑是一些搭配起来的体块在光线下辉煌、正确和聪明的表演。”巴瓦或许并不赞同这一点,但他跟柯布一样,都认为平面是建筑的“生成器”。平面是全局视野,它所建立的组织逻辑是建筑师空间思维的精华。巴瓦的33街自宅(Geoffrey Bawa House, 1960-1998, 33rd Lane, Colombo)即是展现“体验丰富性”的最佳案例。巴瓦在那里生活了40余年,其间不停改造,通过对建筑元素的抽取、置入和再组织,实现了功能与景观的精细配置。

 

表面上看,这座住宅内部如同盘根错节的迷宫,没有显著的主次、轴线和核心, 给人以去中心化的匀质感受;深入分析后则会发现,它就像一个住宅的集群,不管是功能房间、服务空间还是庭院,都有着明确的方向、归属和等级,较通常的建筑空间有更多层次,更为精密。类似的平面组织逻辑和空间属性,在巴瓦的设计作品中普遍存在,也可看作他空间语言的独特性之一。通过对《杰弗里·巴瓦作品全集》中案例的细致梳理及历次实地研究,我们发现这一特征从产生到发展完善, 贯穿了巴瓦职业生涯的始终,大体可以划分为3个时期。

 

 

1 萌芽孕育期

巴瓦何以对住宅设计情有独钟,不是本文讨论的重点。但正是在居住建筑中,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在职业生涯的早期巴瓦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当时的住宅设计似乎仅以功能为导向。

 

德拉尼亚加拉住宅(图1, Deraniyagala House, 1951-1959, Colombo)是巴瓦的第一个独立作品,这时他对庭院显然没有太多办法。建筑位于基地深处,功能切分杂乱,房间布置随意。一条笔直的连廊从入口经过起居室和餐厅直通后部服务区域,破坏了空间节奏感。庭院都在外围,组织松弛。从平面上看,前院无疑是最重要的庭院,却被车行道穿越,且面向车库、客人区等次要部分;北向庭院与服务区相通,密集栽种了一些植物,但仅作为入口和连廊的景观,还可从餐厅和仆人区的走道瞥见,没有明确的归属。起居室与餐厅和客卧共同面向南向庭院,用一面墙与服务区域分开,归属混乱。建筑与庭院间的外廊似乎意在增加视觉层次,却被随意布置的植物景观破坏了。

 

随后的席尔瓦医生住宅(图2, A.S.H. de Silva House, 1959-1960, Galle),平面与两年前的德拉尼亚加拉住宅非常相似,依然是空间拆解后进行分散布置,庭院位于外围。但这一次功能区域划分明确,通过走廊和庭院将中心部分与办公区、佣人区、姑妈房间隔开,实现了主卧室与起居室等核心空间的集中布局,并将水庭放在中心,变成内向景观。由于围墙的设置,病人在入口和办公区无法窥见内部,必须绕过入口玄关,通过长长的阶梯连廊,到起居室转身,视野才豁然开朗,起居室庭院展现在眼前。同样,姑妈房间和佣人区也用墙壁和连廊隔离在主人起居区之外,并分别设置了专属庭院。通过这一系列处理,庭院在不同程度上有了方向和归属,空间主次分明,且与家庭伦理关系和使用行为一一对应。其不足之处,一是佣人仍从主人起居空间穿行;二是形体过度外张, 庭院松散,向心性不足,空间效率不高。

 

图1 德拉尼亚加拉住宅
图2 席尔瓦医生住宅

德拉尼亚加拉住宅类似于包豪斯校舍的风车状布局,庭院位于周边,空间层次有限, 体验丰富性不足。席尔瓦医生住宅平面则接近于密斯的十字砖宅(图3),有明确的轴线和区域,又通过形体拉长制造出内外的多重嵌套和反复转换,然后用墙体和开窗等手段限定方向,使庭院产生归属。坡地上不同标高的空间覆盖在连续的屋顶之下,进一步增加了“体验丰富性”。十字砖宅的核心是实心壁炉,席尔瓦医生宅的核心则是一个“空” 的庭院。以“空”为核心,巴瓦的平面更加灵活,成为僧伽罗传统庄园庭院(meda midula)的回响。由此,巴瓦开始探索更具本土特征、更多空间复杂性的院宅空间。

 

图3 十字砖宅平面

同期巴瓦还设计了一个未建成的费尔南多住宅(图4, Fernando House, 1959, Colombo),采用内向院落式布局,并尝试在平面上将建筑和庭院做棋盘格式分解,虽然形体啰嗦、平面关系松散、缺乏层次,但在这个方案中,巴瓦已经开始将庭院分配给不同的房间,例如卧室和书房本来共享同一个南向庭院,却通过纵向分隔墙将其一分为三,分别归属于不同房间。斯特拉斯佩庄园(Strathspey Estate)的园主住宅(图5, Manager’s Bungalow, 1959-1960, Upcot)是巴瓦设计的第一座带完整中庭的房子,主要房间从内院进入,但是开窗都朝向外围。

 

图4 费尔南多住宅
图5 斯特拉斯佩庄园园主住宅

经过这些探索,在埃娜·德·席尔瓦住宅(图6, Ena de Silva House, 1960-1962, Colombo)中,巴瓦采用了完全内向的布局, 建筑围绕一个中庭组织,由高高的界墙围合。与席尔瓦医生住宅类似,主要空间在严整的环形边界内。前后有窄窄的院子,从街道向内,私密性逐级增加。核心部分是“空”的中庭,但并不像园主住宅那样充当四周房间的枢纽,而是一个完整的景观核心。服务空间完全位于一侧而与被服务空间分离,庭院归属明确、组织合理、语言简明,各部分独立又清晰。如第一进院落的客房带有独立的敞廊式起居室,通过一个独立的小庭院与主庭院形成视线的阻隔;再如起居室和餐厅的廊下空间分别朝向两个方向,通过地面台阶、檐口高度和植物限定视线,人们经门廊进入主庭院,刚好不能直接窥见起居室内景,很好地实现了空间等级控制。这一切都建立在对使用者关系与行为的洞察之上,庭院、房间和过渡空间因而可划分为3个级别,不同房间对应不同景观形态的庭院。同时,空间整体上又是开放和流动的,在不大的基地上创造了循环阅读的可能。埃娜·德·席尔瓦住宅不仅借鉴了“中世纪庄园住宅、荷兰庭院住宅和穆斯林排屋”,也唤起了人们久远的东方感受—— 一种内向的精神生活传统。在气候因素及传统建筑的影响下,巴瓦在实践中摸索,让现代建筑涵盖更多内容,从而提高了环境的信息密度和意义。

 

 

图6 埃娜·德·席尔瓦住宅

波隆塔拉瓦庄园住宅(图7, Polontalawa Estate Bungalow, 1963-1965, Nikarawetiya)场地宽裕,建筑采用了线性布局,故意顺着巨石排布,借其为柱子、基础和围护结构。建筑随着错落的巨石,产生宽窄高下的空间序列,室内外数次转换。石头之间的空地自然形成了不同方向的院落,最宽阔的两处构成了主起居室的两侧庭院;最深处是坐落在巨石上的客房和庄园主管房间,从高处俯瞰起居室后的横向空地;除了周遭景观,客房与主管房的连接处还各辟出一个专属前院,各有一块保留的石头。这是跟随地形建造并将建筑融于自然环境的一次尝试,根据巴瓦与当时主要合作伙伴普莱斯纳(Ulrik Plesner)的君子协定,这座建筑列入后者名下,但应是两个人合作的结晶。

 

图7 波隆塔拉瓦庄园住宅

实体和院落相互渗透的平面组织,可能借鉴自赖特。1959年,巴瓦持“领袖奖学金”在美国待了5个月,参观了密斯和赖特的建筑。卢努甘卡庄园(Lunuganga, 1948-1998, Bentota)和东塔里埃森(图8, Taliesin, 1911-1959, Wisconsin, US)入口空间高度相似,也印证了这一点。东塔里埃森不仅在整体上采取院落格局,且让室内外沿主要交通流线不断穿插转换,只未给庭院或露台以明确的归属(图9)。

 

图8 东塔里埃森(左)和卢努甘卡庄园入口
图9 东塔里埃森平面

 

2 发展成熟期

经过近十年的经验积累,巴瓦逐渐摸索并掌握了一套适应当地生活方式和气候特征的建筑语言,除开坡屋顶等外形方面的探索,更深层的变化体现在空间格局上。通过上文分析,可知巴瓦一直在细致揣摩本地生活模式和伦理结构,并将之反映在住宅的空间形态上,为“院落式”填充具体内容。巴瓦没有盲目恪守学院派的条框,所谓“方向、归属和等级”,是顺应建造条件的必然结果。

 

这时巴瓦开始尝试中大型的公共建筑,并将小住宅设计中发展出的一套解决方案(如院落式和空间等级化处理)应用于其他建筑类型。本托塔海滨酒店(图10, Bentota Beach Hotel, 1967-1969, Bentota)与地形结合建在土丘上,平面中心类似于埃娜·德·席尔瓦住宅的核心庭院,四周又整合了分散体量,最大限度向自然敞开。但中心水庭四周围绕着前台、餐厅、酒吧、会议区和上层的客房,并无明确的方向和归属。在塞伦底伯酒店(图11, Serendib Hotel, 1967-1970, Bentota)中心庭院的处理上,巴瓦用一道墙将其一分为二,水池小院作为入口前台的庭院,另一半作为SPA区的庭院。一期客房位置仍在庭院一侧,受走廊干扰明显;后来的加建部分,联排客房与走廊间用小院分隔,不仅剥离了交通空间,且形成层叠的视廊效果。房间的阳台一侧也隔出院落,进一步增强了私密性和空间层次。总体说来,巴瓦前期的酒店设计中,空间区隔、院落属性和等级划分谈不上成熟。

 

图10 本托塔海滨酒店
图11 塞伦底伯酒店

巴瓦根据场地条件布置总平面,有时采用折动的线性布局,随着流线的延展,室内外不断转换;有时采用棋盘格布局,庭院与建筑交错出现。后一种空间组织模式在传统斯里兰卡殖民建筑中屡见不鲜,例如19世纪英国殖民时期厄克纳利果达庄园宅邸(图12),平面为荷兰-帕拉第奥形式,细部为僧伽罗-葡萄牙式。所有房间都是穿套的,面向主庭院的游廊为仆人供餐之用。从空间类型上说,并无内嵌的庭院或天井,布局形式单一;功能划分也缺乏系统组织,等级紊乱。随着职业经验的积累,巴瓦开始认真面对历史样式,但并非盲目跟随传统。

 

图12 厄克纳利果达庄园宅邸平面

P·C·德·萨勒姆住宅(P.C. de Saram House, 1970-1973, Clombo)是配置基本相同的一排四栋连体院落住宅,单个住宅的基地面积约15×35米(图13),围绕一条纵向走廊组织,大大小小6个院落分布在周围。从街道进入,第一进是车库、门厅及二楼的佣人房,佣人房的窗户开向街道,无法看到内部庭院;第二进是三间卧室,分别向前面各自的“专属庭院”开敞,西侧一间卧室带有独立卫浴,东侧两间则共用一个庭院中的卫生间;第三进是餐厅和起居室,向后院打开,起居室还同时拥有一个内向的“专属庭院”。整个建筑在屋顶的遮蔽之下,有些庭院只分到一线天空,但依然拥有良好的内向景观。但是佣人进入厨房需要穿越第二进房屋,从走廊侧面的小门经小院到达,这个小院还同时面向主卧和其卫生间,等级稍显混乱。

 

第二年的斯坦利·德·萨勒姆住宅(图14, Stanley de Saram House, 1971, Colombo),服务用房全部放在了一侧,一道实墙将佣人区和其他空间分隔开来,一直延伸到东侧花园。中央庭院用连廊划分,中间是通向主起居室的廊道,一侧的庭院朝向起居室,另一个朝向餐厅。北院归属于一排客房。办公室和客房临街,主卧、起居室和餐厅等主要的房间全部向东侧花园敞开,且都拥有前后双向的庭院景观。斯坦利·德·萨勒姆住宅整体上是棋盘格布局,房屋与庭院彼此穿插,并没有埃娜·德·席尔瓦住宅那样明确的中心庭院来组织各个部分,而是在内聚式的紧凑安排中巧妙区分方向、归属和等级,空间层次相当丰富。

 

图13 德·萨勒姆住宅
图14 斯坦利·德·萨勒姆住宅

马杜赖俱乐部(图15, The Madurai Club, 1971-1974, Madurai, India)是一个同时服务公司欧洲成员和印度员工的建筑,面对生活传统的多方面冲突,巴瓦用一条走廊连接各功能区,轴向视野串联起了室内外。不同功能区布置了4个院子,最精致的水院位于入口走廊边,也给藏在其后的图书室提供景观;酒吧和餐厅共用一个侧院,但正对两株大树,相对私密;餐厅面对水池,略为开敞。通过几个院落轻巧简单的布置,使各功能区域有的朝向内院、有的面向外部,私密的部分得到隐藏,公共的部分开敞自由,但都覆盖在一个连续的大屋顶之下。相比之下,菲茨赫伯特住宅(图16, Fitzherbert House, 1985-1986, Dodampahala)也是从入口到尽端的一条走廊,尽端是敞廊下层层跌落的三组平台,朝向远处的泳池和大海。一道隔墙将走廊一分为二,一侧应是仆人通行,连接着服务用房;一侧供主要区域使用。建筑有三间带浴室的套房,层叠面向大海,同时还各自拥有一个内院,其中连着敞廊、平面为方形的一间,因为浴室转到一角,四面都有了景观,大落地窗直接与自然相接,应是主人卧室。平面布置绝无拖泥带水之处。

 

图15 马杜赖俱乐部
图16 菲茨赫伯特住宅

巴瓦的许多建筑都有一条从门口到后院的视线通廊,串接室内外多个层次,通过这种方法消解体量、模糊内外界限。面对外部环境的时候,同样需要院落来控制层级,达到与自然融合的效果。别墅俱乐部(图17, Club Villa Hotel, 1979, Bentota)也坐落在本托塔市的海边,定时有列车穿过基地,在建筑与大海之间区分了内外。在“内院”中,巴瓦继续围合出几个更加内向的院子:第一进是带水池的主院,用一道带窗口的墙隔出,第二进用环廊围成抬高的内院,第三进是一个精巧的水院。当被问到主要院落为什么向大海封闭,巴瓦回答道:“你可以通过窗户看向大海——它只是一扇窗户。但是你可以看到外部的景观怎样从窗户进来,与院子里的景观相遇,成为建筑的一部分。你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要看到全部的……你应该只看到有节制的片段。

 

处于北侧的第四处内院最为隐蔽,巴瓦用两道墙将院落分割,分别作为走廊的边院、入户的前院、以及房间的内院,人们几乎不会察觉到这几个院落是如何生成的。每个套房都是从院落进入,面向更广阔的景色。别墅俱乐部在巴瓦作品中最具东方园林特征,它起于旧建筑改造,随时间慢慢成形,以正交网格而不是对角线模式,串联起大大小小的庭院和半室外的“空”,形成连续的空间叙事。最远端的房间要经过十余次室内外转换才能到达,带来高度多样、层层不尽的丰富体验。这种丰富性一直延伸到不同区域、不同方位的室内空间。

 

图17 别墅俱乐部

从分散蔓延的线性平面,到紧凑内向的院落式平面,同样的操作手法还被运用在了垂直发展的塔楼中,一方面是对日益紧张的城市用地的回应,一方面巴瓦也在自我否定中重新定义自己。自宅临街的一栋被改建成纵向的塔楼,在传统的水平内向院落式迷宫的一侧建起了现代的垂直景观器。塔楼二层是客卧套房,三层是屋顶花园,再往上是景观平台。屋顶花园其实也是内向的花园,它的边界被严格限定,向内敞开。楼梯间经过专门设计,成为一个竖向“传送器”、一个塑性“洞穴”。

 

巴瓦最早接触塔楼住宅是与自宅几乎同时的丘纳曼住宅(图18, Keuneman House, 1967-1969, Colombo),塔楼与院宅正好是截然不同的空间模式,但像德·萨勒姆住宅将起居空间放在建筑后部的反常空间层次一样,丘纳曼住宅一楼是车库和办公室,二楼是厨房餐厅和主卧,三层是客厅和屋顶花园,花园围栏与室内墙壁等高,同样是内向的。巴瓦认为客厅是最重要、最私密的私人空间,需要直接面对院落(主庭院或屋顶花园)。其实这种空间逻辑跟萨伏伊别墅(Villa Savoye, 1929-1931, Yvelines, France)有很大关系,分布于外围的庭院,围绕塑性交通核,将各功能空间依等级关系组织在一起,最后向天空打开。萨伏伊别墅外围也是完全开放的,也设置了大大小小的“取景窗”,只庭院是发育不全、数量稀少的,亦未能有功能和形态等级上的充分分化;巴瓦自宅屋顶花园取景器,可看做萨伏伊别墅顶层的对应物。

 

图18 巴瓦自宅塔楼部分与丘纳曼住宅

马提斯丁住宅(图19, Martenstyn House, 1977-1979, Colombo)加建在原费尔南多宅的后院,巴瓦设计了一个窄小的塔楼,只占据花园一角。利用隔墙在原有场地中为新建部分围合出一个专属庭院,与老建筑分开;塔楼与老建筑成对角线关系,所以开窗方向都朝向水平和垂直,墙体形成有厚度的洞口、甚至只留一条狭缝,仔细引导视线不与老建筑发生关联,甚至每个窗户仿佛面对不同的庭院,景色各异,院落因而被切分,有了方向和归属。顶层平台通过连廊直接“进入”树冠,像一个小小的幻境。谈到新老建筑的关系,人们经常谈相互融合、相互连通,巴瓦却反其道而行之,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中转圜自如,让新旧之间互不干涉、各得其所。巴瓦发展的是一套关于“区分”的学问,以此将自然拉近,将人世推远。

 

图19 马提斯丁住宅

 

3 深化转型期

巴瓦在1980年代末关停E. R. & B.事务所看似突然,其实也是项目运营方面“去中心化”的一个慎重决定。之前大型项目受体制和商业资本主宰,越发缺少对生活方式和内心世界的考虑。巴瓦选择在33街自宅中以“私人工作室”的方式重新开业,其实是给余生一个机会,以更加个体化的方式,带着毕生经验,重新思考人与空间的关系。这一时期,巴瓦对建筑不同部分之间的等级归属问题的探讨越发深入、形式更加自由。

 

在卢努甘卡庄园主屋(图20)中,巴瓦接手了原来殖民住宅的棋盘格布局并进行改造,分隔房间、增加入口院落,并为主人和客人的卧室和浴室分别提供了“专属庭院”,与外界隔离。客房与主卧配置完全相同,但是各房间尺寸和设施都比主卧套间的小,体现了细微的等级差异。主屋西半边是起居室、餐厅、客人套间和主人套间,东半边是服务用房。对应在基地上,主屋西侧的台地中布置两处廊亭,南面是一条越过山坡望向对岸寺庙的视线通廊,布置最用心;东侧服务用房外围是鸡窝、牛棚(后改为画廊)等功能房屋。主屋周围被整修为层层台地,每向外一层,人工的痕迹就少一些,直到自然。卢努甘卡庄园前后经历了50余年的经营,是巴瓦作品中层次最为丰富、等级区分最为细致的作品,它是设计师本人生活的见证。巴瓦摒弃了核心性的围合庭院,将其打碎散入各个功能房间。从共同庭院到专属庭院,不仅增加“内部”的知觉深度,客观上也推演出多中心、多级别的平面组织关系。

 

图20 卢努甘卡庄园主屋

关停事务所之后的第一个私人委托:克里穆伊住宅(图21, Currimjee House, 1986-1994, Floreal, Mauritius)有1000平方米,建筑和庭院以棋盘格形式分布,依坡地处在不同高度上,语言完全是现代的,可谓院宅的集大成之作。建筑中心是一个大庭院,一半是水面,一半是草地,分别面向门厅和起居室,与餐厅间却隔着一堵高墙。服务部分位于餐厅后部,也有一个小中心庭院,另一侧是客房和主人套房,相比仅带独立卫浴的客房,主人套房包含起居室、前厅、书房、衣帽间和一个大卫生间,配置极高。游泳池置于起居室一侧的大平台上,与服务区域间用矮墙和植被隔开,形成一个主要的活动院落。每个单元都有各自的景观和组织级别,从基地四周的自然植被,到修整并加以围合的院落,到建筑的室外平台,到房间的“专属庭院”,再到中心庭院,层层递进,通过房间布局和开窗朝向,使房间和院落一一匹配,自然环境因为使用功能的不同呈现出多级差异,像一个缩尺版的卢努甘卡庄园。

 

图21 克里穆伊住宅

中心部分的“空”和多孔多窍的内向空间形态,是巴瓦用来建立空间叙事、获得丰富感官体验的手段。自然拥有无穷的细节,多姿多彩,向建筑中引入自然,可以增加人造环境的信息容量,使它富于生机。自然进入建筑的方式,可以简明直接,也可以层层渗透。院落本身可以容纳自然,作为真实自然与室内环境的中介。以此类推,可以由外及内,继续增加室内室外的过渡层次,容纳不同自然状况的院落。我们也可以在赖特的西塔里埃森(图22, Taliesin West, 1937, Arizona, US)里找到类似的配置,在广袤的自然环境中,依然要建造内向的花园,自然以分级的方式逐步渗入人居空间。

 

图22 西塔里埃森平面

更深刻的变化体现在多层建筑中。在德·索伊萨住宅(图23, de Soysa House, 1985-1991, Colombo)中,巴瓦利用台阶式层层退进的立面,为每个房间分配了自然庭院,一层用房屋前后的庭院,二层的起居室和餐厅利用一层的屋顶设计了前后两处院落,三层卧室的窗台缩回,被一圈种植带包围,再上是屋顶凉棚。植物长满了建筑的立面,起居空间和卧室都环绕着景观。

 

类似的手法,更加自然地应用到了坎达拉玛酒店(图24, Kandalama Hotel, 1991-1994, Dambulla)中,入口区域及上层的公共部分层层缩进,为主要空间创造室外花园平台,覆土屋面与自然相连接,结合巨石地形,还布置了一上一下两处泳池。两翼是线性延展的客房,裸露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垂立面上的双层框架供植物攀爬生长。房间面向外侧,宽敞的走廊中通过形体转折自然形成一处处“取景器”,朝向远山湖泊。向内的一面,走廊还是一样的走廊,建筑与峭壁山体间的远近关系时时发生变化,形成一个个“内院”,在不同的高度和位置上,或浓密、或疏朗、或晦暗、或明丽、或迫近,或以廊桥通往秘密的所在,对应着巨石、树根、枝干、树冠等不同景色,种种飞禽走兽隐约其间,用最小化的空间操作实现了最大化的内向复杂性。其总平面空间模式与别墅俱乐部类似,都是从“内院”进入房间,而后面向辽阔的景观,像是萨伏伊别墅的反转。

 

图23 德·索伊萨住宅
图24 坎达拉马酒店入口层及其上2层

更晚期的贾亚科迪住宅(图25, Jayakody House, 1991-1996, Colombo),可以看做塔楼和庭院式住宅的混合物,也是斯坦利·德·萨勒姆住宅的特殊形式,但它更加激进,实现了小空间最大化的信息密度,在几乎不可能的基地上完成了精确而高超的操作。这是一块有严重缺陷的基地,向内凹进一块90º切角,但巴瓦利用这个不利因素作为院落的分隔,以形体的转折为助力来划分空间,使院落相连但互不通视,之间还有一丛植物遮挡,实现了景观庭院与服务性庭院的级配。一边服务于后勤空间;一边服务于餐厅和起居室,可看做主院落;起居室另一侧还有一处小院,将起居室分成一动一静两个区域。站在入口门厅的楼梯口,三个方向的门后都对着一处院落。与此同时,通过形体向上层层收缩,各层主要房间都有专属庭院。在这里,巴瓦在垂直院落及外部景观上的控制更加娴熟:餐厅旁的天井在三层转向服务区域一侧开窗;建筑几乎没有临街的开窗,下两层都朝向后面的主院落,一层完全开敞,二层正常开窗,三层却封起一堵异常高大的墙,做成敞廊面向屋顶平台。院落虽小,却能在三维空间中分布,并服务于不同的功能等级;同时,通过方向控制,同一个内院在不同楼层好像不同的景观。建筑因此获得极为丰富的内向视野,整体却依然巧妙地组织在一个连续的视觉逻辑中。以同样的方法,巴瓦在1990年代创造了数个迷人的、杰出的大型酒店作品。

 

图25 贾亚科迪住宅1层和3层

巴瓦的作品通常有着合乎常识的平面配置,根据功能和使用者的具体特征,对空间进行灵活但严谨的差序分割,再依这一秩序合理安排,使每一功能房间拥有独立的内外环境,从舒适的室内层层溢出,直到真实蛮荒的自然。为此,无论房间、过渡空间还是庭院,都可以是多级差的、方向性的,各有专门的归属和身份色彩,平面里的一切统一在井然的差序格局里,表面上却是匀质调和的。这种差序,只在人的具体使用中呈现,它是人文的秩序。

 

谈到现代,人们似乎一直在谈革命。但是巴瓦似乎延续了现代建筑先驱的一些“非现代”的品质,如对场地的敏锐把握、从感知而不是概念角度出发去处理具体问题、对空间的微妙组织、对生活场景和家居氛围的关注等。在回答地域主义问题的时候,他说:“我开始意识到地域主义是自动发生的,是从对场所的需求中发生的……如果你将当地的材料和对场地的一般感受纳入考虑,建筑成果就自然是地域性的。我没有刻意将它地域化,我也没有将地域主义作为一种信条。我只是建造了要求我建造的……”如果巴瓦只是“建造了要求他建造的”,那么是否意味着,连这样一个“基本要求”,在大多数建筑师的职业实践中都被忽视、被遗忘了呢?然而这样一个要求,真的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基本”、那么容易实现吗?

 

 


原文刊载于《建筑学报》2020年02期,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建筑学报》,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欢迎转发,禁止以有方编辑版本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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