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费合作社中心联盟大楼
Centrosoyus Building

建筑设计:勒·柯布西耶
建成时间:1935年
项目地点:莫斯科,俄罗斯
作为20世纪建筑界最声名远扬的旗手,勒·柯布西耶决心在尽可能大的地理范围内留下自己的印记,他在印度、巴西、伊拉克等地寻求客户,这些地方以前很少有西欧建筑师敢冒险。但在他充满传奇色彩的职业生涯中,有一段插曲尤为引人注目:他与苏联的合作。
在莫斯科,柯布建造了他整个建筑作品序列中最复杂的项目之一,也是他在马赛公寓落成之前、最大体量的建成作品,他在苏联留下的唯一建成建筑——消费合作社中心联盟大楼。
1928年初,苏联消费合作社中心联盟(Centrosoyus)邀请柯布为其位于莫斯科的新总部大楼提交一个参赛方案。经过三个阶段的过程,他赢得了这个委托。这个项目要求为3500名雇员提供现代化的办公室,还要求其他的公共设施,例如一个餐厅、一个演讲厅、一座剧场、一个俱乐部和一个健身房;工作与休闲在当时苏维埃先锋派所称的“社会容器”中得以结合。
项目的环境从来都不太合理,部分原因是其弯曲的北立面设计的拟议街道计划从未执行过。随着苏联解体,这座建筑原本的主人——消费合作社中心联盟,已经离开了这个场景,同时也离开了当初设计的初衷。柯布本人于1965年去世,从未回到莫斯科去看他在这座城市完成的唯一一个项目。
然而,这个项目值得重新审视,因为它的历史价值——既揭示了20世纪30年代初苏联实验的状态,也告诉了我们柯布在同一关键时期的思考。当他的德国同事们忙于应对国内激烈的政治事件,而意大利的同行们则在追随法西斯政权时,柯布大胆地将自己的理念带到国外,试图成为苏联现代主义的旗手。他差一点就成功了,而该项目的经验将成为他未来全球冒险的宝贵一课,也成为俄罗斯随后建筑方向的关键指标。
1928年,柯布首次访问苏联,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在莫斯科,”他写道,“我发现的不是精神上的对手,而是狂热的追随者。”他赢得了媒体的热情报道,礼堂里挤满了热切的听众。尽管他会看到一些城市未开发的周边地区,并花一些时间与政府官员一起监督这个项目,但这位建筑师显然没有遇到任何事情来削弱他对苏联的热情,因为苏联是他现代主义理想的终极试验场。“我见证了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他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2]

项目场地位于Miasnitskaya大街,一条连接莫斯科中心和东北部的放射状道路上。柯布经过研究,界定出一块沿四周布置长方形办公楼的场地。在1928年底确定其主要原则、决定性的苏联之旅后,最终项目结合了三个矩形高层体块和一个马蹄形中层综合体。

他将大楼抬起架在底层架空柱上,将地面解放出来作为社会空间。在这里有一种连续平面的公共建筑设计理念,从街道入口层通过连续的倾斜地面和坡道,到达高处的楼层。这种在动态雕塑形式中对运动的表达,被认为适合进步性的项目。事实上,柯布借用了自由平面并将其扩展到外部,因此自由形式的曲线在外部被强调出来,而不仅仅是在内部。


我们从一个模型中看到,中心联盟大楼呈现出立体主义集合体的特征(甚至戴着一种原始的面具),在其中不同的片断相互碰撞并重叠,继而形成一个完整的统一体。在他这个时期的绘画中,柯布不断发掘曲线体量和曲线平面更模糊的相互渗透。[1]


柯布并非马克思主义者,但他却毫无疑问被苏联战后的现代化的“伟大社会主义试验”所吸引。他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地将他的技术统治论的概念从资本主义转换到社会主义中。中心联盟大楼的各种设计,唤起了技术进步和大规模合作的思想——通过精心布置的体量、玻璃立面,以及由螺旋形坡道连接起来的架空式开放广场等设计语言。就像在瑞士国际联盟总部的设计(方案)中一样,柯布将主会堂作为整个设计的“头部”,以一种立体主义拼贴的方式将周边其他功能结合起来,整体仿效了飞机延伸的侧翼和曲线顶棚的形象,并回应了街道的斜线。



底层架空柱尺寸多变,在总体层次中强调不同的要素,而立面上则安装了双层玻璃,之间可以通过机械力实现冷热空气的推送。柯布将这种双层表皮系统称为“精确的呼吸系统”(respiration exacte),这是对气候控制系统的大胆预期,但是在莫斯科其运作却并不理想,苏联当局最终以成本和材料短缺为由叫停了这项技术。

红色凝灰石覆盖的不透明立面与带状窗户的立面交替,以及由大型玻璃窗格构建其他立面。大楼的墙体装有40厘米厚的红色石灰石板件,这些对于莫斯科夏天的高温和冬天的酷寒来说都是很好的隔热和保温措施,并且给建筑以一种适度庄严的特征。



柯布着迷于莫斯科密集的行人运动,并得出“建筑是流动的”结论。他利用不同幅度和曲率的坡道,在七层楼高的内部空间布置了一个“建筑漫步”系统。建筑师标志性的坡道就像“河流”,用他的话说,将近3000名工人从向前突出的入口,引导到礼堂和办公大楼。建筑外观可能看起来有点沉闷,但就像柯布的其他作品一样,这座建筑的真正魅力在于其空间布局。






中心联盟大楼设计中的动态特征与某些苏联先锋派的趋势非常契合。到1928年,抽象艺术和机器的现代建筑作为革命社会思潮的合适象征媒介在俄罗斯的某些城市建造起来,但同时也有很多竞争的思想和团体。新建筑师协会(ASNOVA group)——这个团体以1925年在巴黎的苏维埃展览馆的设计者,康斯坦丁·梅尔尼科夫(Konstantin Melnikov)为代表,更喜欢用一种能同时唤起民众能量和革命生机的动态性的表达方式。有时候他们过度使用机器隐喻、有张力的结构和从抽象画和雕塑中转换而来的动态形式。还有,莫伊谢伊·金茨堡(Moisei Ginzburg)和最后被称为奥萨(OSA)的团体抵制ASNOVA,认为它是资本主义美学的最后一次喘息;他们需要一种可能与社会的进程和纲领直接相关的更加客观而理智的语言。迈耶的国际联盟总部方案中的反纪念性立场来源于在德国被称为“新客观性”的类似观点。在20世纪20年代,柯布和苏联的设计师之间有很多思想交流。他自己的立场被认为是介于极端形式主义和极端功能主义之间,就像他所尊敬的一位苏联建筑师伊万·列奥尼多夫(Ivan Leonidov)的作品。
苏联先锋派试图为一个平等主义的工业化社会制定出一种建筑与城市的策略。柯布尤其为公共住宅设计所吸引,它区分了包含成排公寓楼的矩形板式楼,以及包含着像集体食堂和休息室等公共设施的辅助体量。康斯坦丁·尼古拉耶夫(Konstantin Nikolayev)1928年在莫斯科设计的学生宿舍就基本属于这种类型,而莫伊谢伊·金茨堡建于同年的纳康芬(Narkomfin)公寓楼(同样在莫斯科)则运用了一种独创性的上三下二式的剖面形式将大楼一侧宽敞的起居室与另一侧低一些的卧室拼接在一起。纳康芬公寓楼是一个架在托柱上细长的矩形板式楼,在较高的楼层中都有一条从一端延伸至另一端的内部“公共街道屋内部的组织在外部清晰地反映出来,而这种语汇很大程度上来自柯布的范例。然而,二者强调的重点有所不同,这个项目与莫伊谢伊·金茨堡对理想集体的社会观点相一致。长长的窗洞口连续不断地悬浮在空中,由混凝土边缘和窗台所强调,并强化了其极端水平的动态效果。
柯布当然借鉴了纳康芬公寓楼设计。他不会忘记那互扣的剖面,以及将内部街道作为社区表达形式的思想,甚至在他20年后的马赛公寓中重新诠释了这些方法。但是在他与莫斯科签订第一批合同之后,苏联项目的思想对他产生了更直接的影响,特别是在巴黎为两个公共机构所做的设计,这两个项目分别处于社会范围的两个对立端:巴黎救世军总部大楼(1929—1933),以及巴黎大学城瑞士学生公寓(1930—1932)。在某种意义上,这些住宅项目在概念上都是中心联盟大楼的姊妹项目。他在这个住宅和办公楼中却采用板式楼与曲线形的公共区域并置,说明附有曲线的长方形体块是柯布建筑语汇基本思想中另外一个不限定于某个特定功能的形式。阿兰·科洪已指出,柯布频繁地在不同的文脉中运用同一种“类型”,而且,这种类型的概念与一种神话的形式相关,而不是与解决特定问题的手段有关……就像运用外观形式或者音乐模式,许多不同的内容可以依附于同一种形式。[1]




伊西多尔·柳比莫夫(Isidore Lyubimov)是消费合作社中心联盟的主席,后来担任轻工业人民委员,他以不屈不挠的决心完成了该项目的建设,其代价是对最初的设计进行了多次修改。俄罗斯建筑师尼古拉·科利(Nikolai Kolli)在巴黎参与了设计的最后阶段,他在捷克人弗兰提塞克·萨默(Frantisek Sammer)的帮助下现场监督了建筑的施工。夏洛特·佩里安也帮助柯布告知了沿途遇到的问题,特别是在配色方面——比巴黎方面想象的要保守得多。这座建筑受到了建构主义者的赞扬,但遭到了一些布尔什维克高层的严厉批评;它的一些柱头被封闭起来,或者被改造成有槽的圆柱(一种新古典主义的繁琐装饰)。

在20世纪60年代,这座建筑被苏联统计管理局使用,并由现代建筑师列昂尼德·巴甫洛夫(Leonid Pavlov)修复,他仍然忠于柯布的基本概念。2012年重建时的情况并非如此,当时该建筑由统计部门和一个处理金融犯罪的警察部门共享。虽然流通空间和坡道被恢复到原来的尺度,但俱乐部的空间不再是可识别的,立面的连续玻璃窗格被厚铝框架打破,这显然失去了对最初意图的尊重。
柯布在苏联时期的背景,以及它最终产生的委托,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他并不是第一个在那里掀起波澜的外国建筑师。德国的埃里希·门德尔松(Erich Mendelsohn)于1925年来到列宁格勒,把他自己极具表现力的现代主义风格带到一个工厂委员会。门德尔松对他所看到的苏联本土现代主义者——在新政权下蓬勃发展的建构主义者和其他先锋派印象深刻,但他最终放弃了自己的项目,因为他认为苏联的建筑行业和官僚文化缺乏成熟,这让他感到沮丧。
“技术是大问题,”他写道,“这个新生国家的物质条件和社会条件根本跟不上利西茨基、梅尔尼科夫等人高涨的审美野心。”[2]

“这是苏联政治和文化史上的一个非常过渡的时刻,”建筑历史学家和策展人Anna Kats指出,她是社会主义时代建筑的专家。随着20世纪20年代让位于30年代,后革命先锋派的明星已经开始衰落,但随之而来的反应还没有站稳脚跟。中心联盟大楼是这一转变的一个名副其实的路标。
1931年,柯布为苏维埃宫设计的方案——柯布最雄心勃勃、最著名的未建成项目之一——被一个明目张胆操纵的竞赛评审团否决了。这位建筑师对俄罗斯人民充满活力的呼吁被置若罔闻,他很快就放弃了在苏联找到他的新精神的乐土的所有希望。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寻找它——从法国到日本,还有后来的印度。柯布带着明显的信念离开了他的苏联插曲,他认为客户的政治背景不如他们充分致力于手头项目的能力重要。
1930年,也就是柯布最后一次访问莫斯科的同一年,柯布描述了他的客户存在的问题:着急且缺乏冷静。在他后来的职业生涯中,柯布实际上是在寻求一种治疗方法,一种有利于建筑发展的健康氛围。中心联盟项目虽然不是最后一次,但却是他第一次尝试对此的突破。

参考资料:
[1]《勒·柯布西耶:理念与形式》,威廉·J·R·柯蒂斯 著,钱锋、沈君承、倪佳仪 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20年1月版。
[2]https://architecturetoday.co.uk/centrosoyuz-building-moscow-le-corbusier-ian-volner/
[3]https://www.fondationlecorbusier.fr/en/work-architecture/achievements-centrosoyus-moscow-russie-1928-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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