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143 | 加拉拉特西公寓：让骨骼起舞

加拉拉特西公寓

Gallaratese District 2 Housing Complex

建筑设计：阿尔多·罗西、卡洛·艾莫尼诺

建成时间：1973年

项目地点：米兰，意大利

阿尔多·罗西（1931-1997），意大利战后著名建筑师及理论家。罗西认为过去/历史发展的建筑形式和理念应该在当代城市景观中得到追求和发展，达到标准化的程度。他认为这些形式必须得到尊重和实施，以保持历史城市的和谐。

位于米兰郊外的加拉拉特西公寓是他最著名的项目之一，充分体现了他对建筑和城市的理论。罗西创造了一个抽象的物体，而不像是一个住宅街区。目的是让建筑可以根据未来社会的需要而改变用途。这一理念推导出干净、理性的设计，让柱廊、阳台和超大圆形柱子等符号都可以被解释。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洲面临大规模的住房危机。在米兰，一系列应对住房危机的规划开始施行，其中就包括建设能够容纳5至13万人的卫星社区。第一批卫星社区出现于1946年；十年后的1956年，随着一个全新城市总体规划ll Piano Regolatore Generale的施行，为第二阶段的建设创造了条件，加拉拉特西社区（Gallaratese）应运而生。

新社区的场地被一分为二，后半部分隶属于Monte Amiata Società Mineraria per Azioni公司。1967年底，由于规划给了加拉拉特西二期私募开发的机会，该项目就委托给了建筑事务所Studio Ayde合伙人及其主持建筑师卡洛·艾莫尼诺（Carlo Aymonino）。两个月后，艾莫尼诺邀请阿尔多·罗西参与进来，为该社区设计一栋住宅建筑。

两位意大利战后重要建筑师，在这个项目里致力于实现各自对理想社区的设想。[1] 彼时，艾莫尼诺和罗西已经在城市研究和形态学领域树立起了自己的名声。他们的兴趣不仅仅在于单独的建筑，还在于集合了一个正常运转的社会所需的所有不同元素的城市社区：住宅、商业、工业等等。加拉拉特西公寓成为他们的一次机遇，将这些元素结合并实现一种全新的社区模式。

结果最终呈现在五栋建筑上：由艾莫尼诺设计的A1，A2，B及C栋，以及由罗西设计、与B栋平行布置的D栋。

艾莫尼诺的设计灵感来自阶梯式体块，室内外的交通连廊，以及罗马图拉真市场（Trajan’s Market）的蜂窝式空间布局。他将这些元素结合在A1和A2这两栋位于场地南边的八层公寓楼里。

B栋位于A1和A2栋交错点的延长线上，这是一栋六层高的板楼。A1和A2栋的交错点也是露天剧场的所在。剧场的另一边是由三栋公寓遮荫、围合而成的两个三角形公共广场。A1、A2和B栋公寓具有不同的居住标准，有的是从公共大堂进入的庭院式公寓，有的是类似柯布设计的由室内廊道连接的单元式公寓。艾莫尼诺最后设计的C栋，是一栋分别与A2、B和D栋相连接的双层楼栋。[3]

艾莫尼诺的几栋公寓楼，以深棕色的圆形剧场作为起点，辐射开布置；它们共享相似的细节：红色的窗框、玻璃砖和阳台，不仅有着复杂的形式，在类型上也非常多样化。

相比之下，罗西的建筑看上去就是一栋简洁、重复的白色房子。实际上，它由两个体块组合在一起。根据罗西的说法，它既参照了1920年代米兰的廊式ballatoio住宅，其基本的结构构成也参考了1920-1930年代的意大利理性主义建筑（Rational Architecture），以及1953-1955年间在加拉拉特西附近沿着哈拉尔街建造的现代主义住宅建筑群。

公寓楼长182米，深12米；两个体量以简单、重复的模式组织，并通过由两组超大圆柱形柱构成的公共楼梯在两个不同的层高上连接。底部是两层高的公共长廊，上部布置了两层或三层的公寓（因地形有高差，部分区域布置了两层，部分区域则可以布置三层）。

与艾莫尼诺视觉性和形式性的设计相反，罗西对一统性的设计选择，彻底得令人吃惊。建筑中所有视觉元素都具有结构作用，在总长200米的立面上排列着规律的开窗和开间，其间没有任何装饰物中断视觉注意力。

底层的长廊由3米宽的“墙柱”和1米宽的柱子组成，墙柱厚度为0.20米。每16个墙柱处，各设一个楼梯间，由此可通往上层公寓。公共区域（底层长廊）本身就像一个透明的房间，定义了或开放或封闭的空间。服务于建筑的“机器”由各种类型楼梯代表，这些楼梯协调了各种类型的空间。

上部的公寓单元沿着一条开放的廊道布置，廊道宽1.85米，通过一侧边长1.5米的砖石方形洞口向外部开放。楼梯前的平台区，方形洞口相对更大；边长2.80米，这些开口由绑在横杆上的拉伸钢丝网保护。每一间公寓都能从廊道上进入，公寓房型大多是两室外加一些服务空间，每间公寓的正面都有1-2个凉台。

整栋建筑是钢筋混凝土结构，覆盖着白色和象牙色的灰泥。形态上的简约感，不仅把D栋从整个色彩斑斓的建筑群里区分开来，它的白色漆面对比起艾莫尼诺那几栋哑红色和棕色的建筑也变得更为显眼。但为了追求（部分）色彩的强调，D栋里还是把一个露天剧场刷成了鲜黄色。[4,5]

艾莫尼诺与罗西一起工作了十年，他们对建筑和城市历史进行了开创性的研究，成为在设计中将历史先例进行逻辑延伸的推动者。虽然加拉拉特西公寓作为他们第一次合作建造的项目，在同一个项目中展现出了两种反差巨大的建筑表达。

1973年，取名为“Monte Amiata”的公寓建成之时，艾莫尼诺与罗西的设计马上引起了巨大反响以及激烈讨论。来自意大利共产主义者的压力，让这些公寓成为安置流浪者的居所，这导致了1974年“灾难性”的结果——所有租客一概弃租离开。但在此后的40年间，加拉拉特西公寓又重获了新生，目前状况良好。艾莫尼诺与罗西1967年所提出的理想城市规划如今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加拉拉特西公寓仍是其创造者所憧憬的繁荣社区。[6]

著名建筑评论家和写作者，第11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主策展人Aaron Betsky曾撰文详细描述自己第一次现场探访罗西这栋建筑的体验。下文节选自Architect杂志2008年7月刊，由有方编译。

让骨骼起舞

阿尔多·罗西的加拉拉特西项目抓住了公寓楼建筑的本质

Making the Bones Dance

Aldo Rossi’s Gallaratese housing project gets at the essence of apartment buildings

Aaron Betsky

阿尔多·罗西的加拉拉特西公寓正立面延伸了将近200米长，对周围所有的公寓楼构成了挑战。半个世纪以来，这栋四层高的普通住宅楼仍然展示着许多家庭生活的本质。这并不是说它是最好的和最复杂的——更不用说最舒适或最有利于社区的同类型结构。它只是类型的简单凝聚。

公寓刚建成不久，就因价格问题遭到了左翼团体的抗议。它在其中一次抗议活动中被占领，米兰市曾用它来安置无家可归的人。现在，它似乎已经实现了自己（较低）中产阶级的命运，坐落在一个公园旁边，与其所在的街区沿着对角线排列，共享着由栅栏和警卫保护的开放空间。

虽然它比艾莫尼诺的建筑简单得多——后者由楼梯、阳台和颜色各异的陶土组成，但罗西的建筑，实际比你第一眼看到的要复杂得多。它也很难被看到，因为它与街道有一定的角度，而且被植物遮挡。

罗西的公寓楼实际上由两座建筑组成，其中一座的长度几乎是另一座的两倍，它们中间用一条窄缝隔开。人们可以从底层开口进入，四层的走廊都占满了两栋建筑的长度。走廊在一排排方形开口的后面向外开放，五处楼梯间的开口相对大一些；在它们上面偏离中心的方形窗户，规模更大，用“X”窗框标记，点缀着整个构图。较长的那座建筑底层有两层高的“鳍片”，通过它们可以进入一层的柱廊；而较短的建筑有不规则的开口。

朝向花园的立面更简单，上部两层的公寓的长度连贯一致。在较长的建筑中，柱廊上升到两层楼高，而较短的建筑有额外的一层公寓，因为地形有向下的沉降。两座建筑交接处由两根巨大的圆柱作为标记。立面上的“鳍片”稍稍扭转后退，产生一个反向过梁的作用。所有这些导致建筑物猛然出现在眼前，你却无法得知它内部的模样，你甚至不知道如何进入建筑。更令人费解的是，所有可能为这些事实提供建议的线索，都显示出怪异的尺度，或在错误的地方出现。

那些起到柱子作用的“鳍片”，是常见形式和做法的变形。它们又高又瘦，间隔很近，完整地延续了立面。但它们靠得太近而显得不符合逻辑，且没有这些元素来自何种古典传统的线索。它们在建筑外部和内部间创造了一种节奏，也提供了一种既夸张又模糊的边界。此外，这个长廊空间里并没有特殊布置什么（功能），它看上去只是200米长的空廊，偶尔有几辆自行车靠在角落里。

当我第一次看到加拉拉特西公寓楼时，它看起来既错误又诱人。这种吸引和排斥的双重感觉，部分来自于它的品质，它是一个建筑的梦想，某些部件被夸张地放大了，放在了“错误”的地方，但也比日常看见的结构构件看起来更具力量感，更强大。它的部分灵感来自意大利理性主义建筑，尤其是朱塞佩·特拉尼（Giuseppe Terragni）的作品。与此同时，这座建筑也呼应了米兰的城市传统——罗西认为这是他工作的核心。所有这些都不能完全解释这座建筑的美，它似乎做了许多错误的事情，但仍然让人止不住地惊叹。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建筑的力量不只存在于楼栋里，也存在于出现在图绘与文字中的建筑，以及我们所理解的主观经验里。在我看来，加拉拉特西公寓就像一个在跳舞的骨骼，即便它的舞蹈显露出一丝哀婉甚至令人不安的节奏。

别误会我的意思。在我们参观的时候，人们带着孩子进进出出，或把婴儿车留在长廊里；一个孩子在周围踢着球，等待他的朋友出现；音乐从一间公寓里飘了下来，一个工人摆弄着一根管子。这栋大楼里有生命。这个建筑只是设法以一种奇怪又宏伟的方式来容纳和框定生命的存在，使它成为一种更伟大的建筑，比我在50年前在建筑学课堂的幻灯片中看到的更伟大。

注释：

[1] Sherwood, Roger. "Gallaratese." Housing Prototypes. Accessed March 11, 2017. [access].[2] Castex, Jean. Architecture of Italy. Westport, CT: Greenwood Press, 2008. p83.[3] Sherwood.[4] Castex, p84-85.[5] Sherwood.[6] Castex, p83.

参考资料：

[1]archimachina.wordpress.com/2015/10/27/gallaratese-housing/

[2]www.archdaily.com/867165/ad-classics-gallaratese-quarter-milan-aldo-rossi-carlo-aymonino[3]Housing Prototype

[4]www.fondazionealdorossi.org/opere/1990-1997/

[5]www.architectmagazine.com/design/making-the-bones-dance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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