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再读237 | 圣西罗球场：混合主义圣殿

编辑：李菁琳 | 2025.10.14 12:02

圣西罗球场

San Siro Stadium (Giuseppe Meazza)

建筑设计：Ulisse Stacchini（建筑）、Alberto Cugini（工程）；Perlasca（建筑，第1次扩建）、Bertera（工程，第1次扩建）；Ronca & Calzolari（第2次扩建）；Giancarlo Ragazzi+Henry Hoffer（建筑，1990年扩建）、Leo Finzi（工程，1990年扩建）

建成时间：1926年；1935年；1955年；1990年

项目地点：米兰，意大利

对于唯美主义者来说，米兰可能是高级时装和家具的代名词，但对其他人来说，它也以足球而闻名。对游客来说，这座城市最吸引人的可能是哥特式的米兰大教堂，但对有些人来说，是造型古怪的混凝土圣殿圣西罗球场——那是一座你只要经过就很难错过的，由带螺旋切口的混凝土塔和红色钢桁架组成的建筑，潜伏在市中心的西边。

这是一座壮观的建筑。某些角度来看甚至可以说有点丑。但它也是如此多时期的思想、方法和美学的综合，有些怪异地同时成为建筑与足球世界的纪念碑。

1926—1990

从英式体育场到混合主义巨构

圣西罗球场最初的灵感来自于英国的体育场，1925年由建筑师Ulisse Stacchini与工程师Alberto Cugini合作为AC米兰设计，于1926年9月19日落成。那天，国际米兰和AC米兰在此进行了一场德比友谊赛。最初的建筑结构只有四个直背看台，最多可容纳35,000名观众。球场那时被命名为Nuovo Stadio Calcistico San Siro（圣西罗新足球场）。这是一个只能进行足球比赛的体育场，没有田径跑道，这是当时意大利用公共资金建造体育场的特点。

1935年，米兰市收购了球场，并委托市政建筑师进行扩建：在原有看台之间增加四条连接曲线，从而将其容量扩大至55,000个座位。1955年，球场又扩建了环形的二层看台，进一步将容量提高，并引入了螺旋坡道，重塑了其建筑特征。

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除了举办AC米兰和国际米兰的比赛外，这座球场也常用作意大利国内外演唱会的举办场地。它符合欧足联4级标准，这是欧洲足球的最高级别。1980年3月，球场以米兰最著名的足球运动员之一朱塞佩·梅阿查的名字命名。

为了迎接1990年世界杯，1987—1990年间又新设计了第三层看台和屋顶。至此，整个球场可容纳约85,000名观众。在结构上，依靠11座管状钢筋混凝土塔——4座角塔和7座中间塔，来支撑承载看台的预应力混凝土箱梁。其中，4座角塔穿过看台层，延伸至屋顶结构。突出的桁架被刷成红色，球场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新别称：红色宇宙飞船。

足球与建筑的圣殿

它为1990年世界杯开幕，震撼了足球世界，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体育场之一。设计者是建筑师吉安卡洛·拉加齐（Giancarlo Ragazzi）与工程师利奥·芬齐（Leo Finzi）和乔瓦尼·萨尔维（Giovanni Salvi）。他们用创新的结构方案覆盖了体育场，融合了日本“新陈代谢”、意大利后现代主义、高技派、粗野主义、理性主义和适应性再利用等原则，让这些常被视作相互冲突的风格和想法，组成一种奇异而独特的混搭效果。

设计近乎中世纪般野蛮，巨大的管状混凝土塔兼作楼梯井，让人想起中世纪的城堡：城墙上的堡垒既是结构，亦是交通通道。原本可能会显得笨重的设计，却因扭曲的切口而变得精致起来。这些切口使塔楼看起来像巨大的弹簧。这给建筑带来了一种持续存在的紧张感，就好像整个建筑可能会随着体育场内的进球而突然弹起。

当体育场由人群填满或清空时，人群的动作会给建筑带来一种眩晕的旋转，一种昆虫集体移动的感觉。而体育场内，旗帜、照明弹和狂热口号营造出歌剧般、近乎角斗现场的紧张气氛。

带有切口的混凝土塔楼以某种方式向球场的前身致敬——20世纪50年代扩建的版本，看起来像一个拥有螺旋坡道的巨型多层停车场。那个球场在楼梯井后面幸存了下来，虽然被其他东西装饰了起来，但仍然是原初的构造，大量使用的混凝土几乎达到了建造罗马的规模。这座建于20世纪50年代的建筑，比赛日期间沐浴在汽车的海洋中，展现了意大利北部城市战后快速的工业发展成果。一望无际的汽车，是意大利工业复兴和新独立的表现——与当时的英国土地使用情况非常不同，后者的体育场往往就在工业城市的中心。显然，意大利的历史中心城市永远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顺便说一句，这个20世纪20年代选定的场地，是由当地商人和轮胎巨头皮耶罗·倍耐力（Piero Pirelli）资助的。

1990年新落成的宏伟的体育场，由四个混凝土角塔支撑着屋顶巨大的钢制箱型桁架，使结构能够从角落伸出来。屋顶桁架位于顶盖的上部，而不是下部。由此在看台上方得以保留一个由细长、轻质、透明的拱形组成的整齐表面。

被涂成红色的桁架给了这个结构一丝蓬皮杜中心的意味。也许不是偶然，建筑师拉加齐的老师是埃内斯托·罗杰斯（Ernesto Rogers），他是理查德·罗杰斯（Richard Rogers）的叔叔，也是意大利20世纪先锋建筑事务所BBPR的创始人之一，他是1958年米兰史诗般的维拉斯加塔（Torre Velasca）的设计师，这座建筑与吉奥·庞蒂（Gio Ponti）的倍耐力大厦（Pirelli Building）一起，构成了米兰的现代纪念碑。

除此之外，圆柱形的混凝土塔还有“提契诺学派”马里奥·博塔的影子；也会让人想起丹下健三为1964年东京奥运会设计的代代木综合竞技场；甚至在角落的细节处也有些神奇地呼应了中国传统木构建筑。

从1947年起，圣西罗球场就同时是AC米兰和国际米兰足球俱乐部的主场，著名的米兰德比也由此诞生。

对其他地区的球迷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你怎么能和敌人同床共枕呢？这相当于格拉斯哥流浪者和凯尔特人，或者曼联和曼城共用一个球场——这是不可想象的。然而，两支球队都很乐意在比赛日采用这种安排。这种安排可以追溯到1947年“二战”后的贫困时期。分歧也体现在名字上：球场的正式名称是朱塞佩·梅阿查球场，但他曾是国米球员。所以对于米兰球迷来说，这里是圣西罗，与一座9世纪教堂同名。

就像那座教堂一样，这座球场的核心在现代历史的沧桑中幸存了下来，并深深刻在米兰的文化和意识中。如果说教堂是米兰数世纪以来历史和象征意义的剖切面，那么圣西罗球场就是米兰的历史与现代、争议与辉煌的混合体；一种看似功能失调的美学，不知何故融合成如此多的总和，比各部分直接相加起来的还要多得多。

混合主义巨构

未来何去？

2025年9月30日，AC米兰和国际米兰足球俱乐部宣布，米兰市议会已初步批准出售圣西罗球场。该球场距离米兰市中心约6公里，是欧洲最大的体育场之一，在伦巴第地区文化遗产委员会认可其文化意义后，于2023年免于拆除。

根据俱乐部的联合声明，市政府的最新决定将使设计一个新的国际标准体育场，以及周边地区的城市更新项目成为可能。据报道，项目将由福斯特建筑事务所和MANICA牵头。再过几个月，圣西罗就将为2026年米兰—科尔蒂纳冬奥会开幕，届时将开启它作为一个活跃场馆的告别期。

市议会对球场出售的批准受到了两家俱乐部的欢迎，他们之前曾表示，如果该计划被拒绝，他们可能会搬到米兰以外的地方。根据他们的声明，这一决定“将导致一个符合最高国际标准的新球场的建立—— 一个世界级的设施注定要成为米兰新的建筑标志和全世界足球激情的象征。”据Euronews报道，现有体育场的约90%将被拆除，而二层看台中被列入遗产保护的部分预计将被保留。此次出售包括体育场和邻近的土地，作为米兰市中心附近约28.1万平方米城市更新项目的一部分。关于重新开发该场地的讨论可以追溯到2019年，包括2021年宣布的Populous的方案和2022年由Stefano Boeri Architetti、ARUP、Fabio Novembre和Balich Wonder Studio设计的森林体育场等替代方案。

福斯特建筑事务所和MANICA，一家专门从事大型体育和娱乐场所的建筑公司，预计将在现有场地旁边建造一个71500座的体育场。根据Domus的说法，新设计将以两个大型圆环为特色，为观众提供优化的视线。两家俱乐部预计在2026年上半年向米兰市提交城市发展计划，而圣西罗直到新设施完工之前将继续举办比赛。两家俱乐部希望新球场在2032年欧洲杯之前完工，届时意大利将与土耳其作为共同主办方。然而，据路透社报道，拆除圣西罗球场并建造新球场的计划遭到了一些政治人物、当地居民和遗产组织的反对，他们希望保护意大利足球最具标志性的场地之一。

所以，这座同时作为20世纪意大利现代建筑和足球圣殿的体育场，未来将如何，仍有待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