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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和:我最恨两样东西——柱子和窗 | 有方专访

张永和:我最恨两样东西——柱子和窗 | 有方专访
作者:原源 | 编辑:原源 | 2019.01.18 14:23

2018年冬,在有方北京发布会散场后,我们对演讲嘉宾张永和进行了采访。对话从张永和最新作品——吉首美术馆开始,一直聊到世界上那些让他最动心的房子。在采访的结尾,张永和透露了自己做设计的秘籍:尽管我肯定对创新很感兴趣,但我的创作都是在一个原型的基础上进行的。“我真正上心且被打动的就有几十个房子,我老想着要是有合适机会,可以在这些房子的基础上做点什么。”

 

张永和,等车间隙的采访 摄影:原源/有方

 

有方  吉首美术馆项目的具体位置,是您帮助业主选定的。建于桥上、与桥同体的想法,是如何得来的?

 

张永和  这个说来话长。黄永玉老先生是湘西人,他给凤凰和吉首捐了十座桥,吉首美术馆的这个是第十座。一开始黄老先生没想捐这道桥,而是想捐一个美术馆。因为我们参与了吉首大学一个综合楼的设计,所以黄老先生就把我们推荐给了吉首市政府。他当时已经90岁了,他让我代表他去看现场,选个地。原先预备的两三块地,都是在城外开发区,又大又干净。我到了一看,就觉得把文化机构放到开发区——尽管这情况现在很多——但这是否真的合适呢?谁会去那看展览呢?为什么美术馆不能建在吉首城里呢?

 

于是我就回到城里转。心想,黄老先生既然已捐了九座桥,不如再造一座,就把美术馆建在桥上,这样大家出行、上班、送孩子、购物,都可能经过美术馆,或许就会进去看看。于是我站在一个铁索桥上给黄老先生打电话,把这想法说了。他说“你的想法好”。所以当时就跟身旁的政府主管一说,大家都挺痛快的,“可以”。桥上的吉首美术馆,就这样定了。

 

吉首美术馆效果图 ©非常建筑

我们把新建美术馆的位置,定在当时所处的铁索桥处。开始想的是,铁索桥轻便,可以换到别的地方去。实际上没那么简单,单单是桥头堡拆迁就很困难。不管怎么样吧,改来绕去,最终总算确定了基地。

 

吉首美术馆,2018年12月 ©非常建筑

有方  美术馆大概什么时候会建好呢?

 

张永和  建筑部分快了,新年前肯定建好。室内还有一点工作。现在美术馆快要开幕了,最近我要反过来代表吉首市政府,请黄老策吉首美术馆的第一个展。这项目开始的时候他90岁,现在95岁了。黄老仍有一派“天真”,有孩童的“真”在。

 

吉首美术馆室内,2018年12月 ©非常建筑

有方  在此前的有方专访中您曾说过,“任何和文艺有关的事,我都很喜欢。这就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国内目前的文化氛围,或谓受熏陶的环境,在您看来有没有变得好一些?

 

张永和  现在在大城市,尤其比如上海,那些精明的商家或机构——这里“精明”不是贬义——在引入越来越多的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展览。我自己可能是“文艺老年”了,文艺真的能丰富人的生活。如果一个人能没有文艺也生活得很开心,那也挺好的。可我们也常能看到一些不太开心的人,我就想那为什么不试一下接近文艺呢?不见得喜欢美术,但还有音乐,有文学,文艺是真的会让人生活得比较美好。

以前,大家都深深记着“成功成功成功,挣钱挣钱挣钱”。现在,温饱不再是太大的问题,大家会尝试着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再提高一点。

 

 

有方  接下来若是在时间和条件都允许的情况下,有没有哪种建筑类型,是您个人非常想尝试的?

 

张永和  我就是胃口挺大的,好多都挺感兴趣。“玻璃宅”是其中特别关注的一个。二十几年前想的是一个比较颠覆性的“垂直玻璃宅”,现在我很想再做一个看看,当然,也可能不会有太大的突破。“玻璃宅”里有结构的问题,也有空间的问题。

 

此外,我们现在也要做一个很小的音乐厅,在我们巴黎国际大学城“中国之家”项目里。我很喜欢音乐,受歌唱家朋友的影响,歌剧听了不少,可还是没什么感觉。但交响乐我从小听,一直很喜欢。再加上我有古典建筑情结,所以要是有机会做一个“鞋盒式”(shoebox)音乐厅,一定很有意思。你想,连形都有了,限制极大。矶崎新在上海交响乐团有个小的鞋盒式的音乐厅,能坐两三百人。我理想状态下的音乐厅,也就该是这么大吧——两三百人,四百是上限了。

 

我在波士顿住了很多年,波士顿的音乐厅也是个鞋盒子。我不太懂,耳朵不太行,也不知道它到底好在哪里。但我非常“庸俗”地看世界排名,这个竟能排上第三,我太意外了。而你看音乐厅的各种排行榜,前几名也都是鞋盒子。所以在想怎么做一个新的,又有一点点不一样的。这事我还挺感兴趣。

 

垂直玻璃宅 摄影:吕恒中

有方  感觉您想做的设计,还是跟个人兴趣有极深之关联的。

 

张永和  绝对的。而且我还有一个方法,在这里透露一下:尽管我肯定对创新很感兴趣,但我的创作都是在一个原型的基础上进行的。有点像文科的工作,讨论一个事情,就把关于它的论述都读完,然后看从哪再往前推一点。因为我可能看的还比较多,真正上心且被打动的就有几十个房子,我老想着要是有合适机会,可以在这些房子的基础上做点什么。

 

 

有方  这样上心的房子,能举些例子吗?

 

张永和  比如,如果说到玻璃房,我最喜欢的其实是一个没盖的,密斯的“三院宅”(Three Courtyard House),实在是太喜欢了。另外还有Sigurd Lewerentz,我每年都会在同济讲他的圣彼得教堂。还有一个是有方也去过的,乌拉圭的迪埃斯特做的,圣彼得教堂。另外一个我连名字都说不出来,是一个在奥斯陆的教堂,特别的神,它是两层,中间那个所谓的教堂的“堂”,是没有窗的。你想象一下,一个圆柱空间,待一会眼睛才适应,印象里似乎没有自然光,整个天花是个混凝土的垂下来的半球,实在太棒。不可思议。

 

我老谈一些“如何盖房子”,可建筑也的确有一个最终的想象力,它是超越了这些“如何”的,是在追问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真够神,这个“什么”是真够神的。

 

Three Courtyard House, Orignal Image
Three Courtyard House, Building Assembly (Nathan Morales-Gallardo)
Three Courtyard House, Black on White Assembly (Nathan Morales-Gallardo)

 

Church of St Peter, Sigurd Lewerentz ©Anders Clausson

Church of St Peter, Sigurd Lewerentz ©Benjamin Wells
Church of St Peter - Interior, Sigurd Lewerentz ©Benjamin Wells
Church of St Peter - Plan ©Sigurd Lewerentz

Church of St Peter - Section and Facade ©Sigurd Lewerentz
Church of St Peter, Sigurd Lewerentz ©Karl-Erik Olsson Snogeröd

 

有方  您过去的作品里,最让您觉得有接近这“最终的想象力”之状态的,是哪一个?

 

张永和  都盖的不够好。不过从现在开始,可能会做完好几个我觉得起码在某方面有点质量的。就像你问的吉首美术馆,对我来说,有一点是挺关键的——刚才说的那些背景故事对这项目很重要,但对我自己重要的一点是,这房子没柱。我最恨的就是柱子。作为建筑师——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我没跟人谈过这事——但我自己最不喜欢两样东西:一个就是柱子,我不会用。然后就是窗,我不会开窗。所以妹岛的房子最好啊,她没有开窗问题。吉首美术馆里,可惜还是开了三个窗,因为房子还是要实用的,得考虑功能;可是它没有柱子,这让我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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