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6日,2018年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以下简称“威双”)将于狮城开幕。作为建筑圈两年一度的展览嘉年华,“威双”常邀请当代知名建筑师或建筑评论家担任主策展人,并制定当届的展览主题。今年,第16届“威双”的主策展人是两位来自爱尔兰的女建筑师——伊凡娜·法瑞尔(Yvonne Farrell)与谢利·麦克纳马拉(Shelley McNamara)。你可能对这两个名字感到有些陌生,但当你了解她们的作品后,或许就不会意外组委会的选择了。
既不是明星建筑师,也不是德高望重的理论家,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自从一起组建事务所Grafton Architects后,就一直长时间、低调、坚定地做着最本分的工作——建筑设计。因此对两位建筑师而言,被邀请来为当代建筑界最知名的展览策展,是一件“令人感到惊喜”的事情,噢,“这只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麦克纳马拉曾用“石头居民”与“沼泽居民”来形容自己与法瑞尔,因为她来自爱尔兰多石的西部,而法瑞尔来自泥泞的中部地区。这种打趣地形容对方的相处方式,很好地体现了两人自上个世纪70年代初期成为都柏林大学同学开始的情谊,到1978年一起成立事务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说起事务所的名字“Grafton”,源自都柏林市中心的一条街道,她们的第一间办公室就开设在那里。这个名字表达的是一种合作的倾向,没有选取两人名字中的任何部分,而是选用了街道的名字,因为比起个体(individuals),她们更加相信场所(place)的重要性。
爱尔兰,一个在当代建筑届似乎知名度不高的国家,正是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成长、接受教育以及正在实践、教学的地方,对塑造她们的建筑师性格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这个国家一方面在地形上由原始的海岸线、景观构成,另一方面则由基本的传统建构定义。
麦克纳马拉曾表示:“那些你深爱着的地方,会悄无声息地潜入你的意识里面。”爱尔兰的土地,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影响了Grafton Architects的思考方式。在做方案时,为了从定式的建筑平面、剖面、立面中抽离出来,她们需要在一些不同的建筑语境中思考。这时候她们就会问自己:“这是一个悬崖吗?还是一个漂浮着的东西,像一朵云?”这些特殊的语境,在一定程度上会将Grafton的设计从她们自己定义的范围带到另一片思考的领域。
法瑞尔则表示:“爱尔兰也有非常棒的关于城镇、街道的建筑遗产。我小时候在城里生活,但总想跑到田野里去——爱尔兰有一种在城镇与郊野之间的二元性。”被毁坏的修道院、塔楼,以及站立在风景中的构筑物都令人难以置信地强烈,麦克纳马拉坚信,这些景象具有某种元素主义,尤其是在终年面对狂风肆虐的大西洋的西海岸。“我们可以感知天空,可以感知风,我们住在一个事物终日在变幻着的岛屿上,因此我们对天气、对里里外外的变化都非常敏感。”
她们经常谈起James Joyce(爱尔兰著名诗人与小说家),用一本书的文字来表达都柏林。她们认为自己其实也在做类似的事情,先从词语上进行想象,再将其建造出来。项目不只关于一个故事或一段独白,而变成可以被居住的物理现实。“就好比你去读托马斯·哈代(英国诗人、小说家),你会发现他其实是一个建筑师。对我们来说,文学、语言、想象与构建,都是非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最近十年,这种方式也逐渐成为世界理解爱尔兰建筑的方式。与其说是一种审美,它更像是一个价值体系。在爱尔兰的建筑学院里,学生脚踏实地之上,眼睛却会关注着星空。这种文化受到学院院长们慷慨的鼓励,他们会给予年轻建筑师教书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从学校毕业一年后就开始教学工作了。到现在为止,她们已经有25年与他人交流各自工作的经验了。
想要真正认识Grafton Architects,最好的办法还是去看她们的作品。其中,2015年完成的利马工程技术大学教学楼(秘鲁)为她们赢得了众多建筑奖项,包括当年的RIBA国际奖。这个被喻为“垂直校园”“现代马丘比丘”的教学楼,很好地体现了她们的建筑设计理念,就好比她们自己说的:“你去读马尔克斯的书,就能很好地体会到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了”。教学楼有着非常戏剧化的造型—— 一个高耸、弧形的混凝土结构,为了呼应利马处于悬崖之上的城市地形;建筑中垂直的混凝土墙贯穿了整个设计,并由此划分出教室、实验室、办公室、空中花园等不同功能的区域。
这是一个有着大尺度设计却在细节中处处体现亲密感的建筑。大胆的形式设计是为了让教学楼安静的一侧不受高速公路噪音的影响。它也像一摞巨大的书架,大学的基本功能被松散地布置于期间,留下空隙以捕捉微风,并为人们提供见面和交通的空间。这种大尺度与自由的结合,正是粗野主义——这一在当下被重新发现的建筑风格所追求的目标。虽然这个建筑有着向拉美混凝土大师们如巴西的丽娜·博·巴蒂(Lina Bo Bardi)和阿根廷的克洛林多·特斯塔(Clorindo Testa)学习的倾向,但他们的主题已经被Grafton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重新设计。
慷慨(Generosity),是Grafton Architects两位建筑师最喜爱的一个词语。她们近期几乎所有的项目,包括图卢兹大学的教学楼、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新教学楼,都能够体现这个词语的含义。她们还喜欢谈论流动和移动,人、空气、光线和氛围。她们计划为都柏林建立的新城市图书馆(用她们经常使用的自然图像来说)就是:“让城市穿过底层”。
这种关于开放性和流动性的概念本可以有多种表达形式。例如,它可能表达为不确定的,具有无限灵活性的空间。但Grafton Architects选择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她们的作品非常强调结构,物理属性非常强烈,是属于你走在街上也绝不会错过的那种房子。她们相信建筑构造所拥有的决定性力量,以及它的细节和组织方式,以此去打动他人,给他人留下深刻印象。这意味着在她们的作品中,存在着一种介于固定与灵活之间的推动与拉动,或者说给予和获取,这会让她们的作品在各方面潜在地变得更强大。
她们将自己的建筑形容为“让人有在场感”,或者说“试图让你感知到自己身在何处”。 如果不是Farrell和McNamara真正将其转化成为了结构的力量和创造,那么这句话就仅仅是听起来很不错而已。她们谈起去印度拜访勒·柯布西耶设计的昌迪加尔议会大楼,以及它如何做到让人“头发都在脖子后面立起来了”的那种感受。“岩石居民”与“沼泽居民”,带着她们最好的作品,正一步一步走在让自己的作品也能实现这种力量的道路上。
威尼斯双年展的主策展人必须为他们自己指导的展览和每个国家在双年展花园国家展馆的展示设置一个主题。今年,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带来的主题是“自由空间”(Free Space),她们认为这是“从建筑议程的核心上去体现慷慨精神和人性关怀”。它也可以意味着建筑可以提供的“自由与额外的空间礼物”以及“它能够表达陌生人无声的愿望的能力”。他们邀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建筑师,以“尺度与质量”的三维装置来表达这一主题。
为了更好地说明自己的意思,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引用了悉尼歌剧院建筑师约翰·伍重在马略卡岛自宅入口处设计的一个瓷砖铺就的混凝土椅子作例子。她们称那个混凝土椅子“被完美地塑造成满足人体舒适度与愉悦度的样子”。同一位建筑师,既可以设计出这个小小的问候语般亲切的作品,也可以设计出象征了整个国家的建筑物,这种广度正是建筑应当具有的重要品质。
至于建筑可主动赠予的“空间礼物”,尺度既可以是大至城市规模的免费公共花园,亦可以是小至你所能触摸到的建筑表面。它也可能不涉及建造,“坐在樱花树下也许就像你会发现的建筑空间一样快乐”,这些“情感成分”正是值得我们去设计建筑的原因。如果没有这些情感成分,法瑞尔和麦克纳马拉表示,在经历了三次经济衰退并且必须应对“需求、商业、法规、速度和时间”带来的多重压力后,建筑师不仅要忍受自身职业带来的“所有痛苦” 还会“一无所得”。
Grafton Architects成立于1978年。主持建筑师Yvonne Farrell和Shelley McNamara都是都柏林大学的毕业生,爱尔兰皇家建筑协会研究员,是英国皇家建筑协会的国际名誉研究员,并当选为爱尔兰艺术组织Aosdána的成员。1976年至2002年,她们任教于都柏林大学建筑学院,并于2015年被任命为兼职教授。她们曾任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丹下健三教席主席,耶鲁大学路易·康教席主席,并一直在瑞士洛桑的EPFL担任访问教授。2013年,她们被任命为瑞士门德里西奥建筑学院正式教授。她们曾在剑桥大学和伦敦大都会建筑学院等多所大学担任外部考官。除了爱尔兰与英国,他们在欧洲和美国的建筑学院都有广泛的演讲经历。
参考资料
[1] Architecture biennale 2018: all hail the new queens of Venice, Rowan Moore, The Guardian
[2] Understanding Grafton Architects, Directors of the 2018 Venice Architecture Biennale, James Taylor-Foster, ArchDaily
[3] http://www.graftonarchitects.ie/Prof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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