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以靠：表糙理不糙，桐乡华腾猪场展厅设计

李以靠 | 高天霞 | 2017.03.16 19:30

编者按：在浙江桐乡，建筑师李以靠完成了他的第一个乡建作品：华腾猪场展厅。业主希望用这栋建筑发展猪场的观光业，建筑师则通过光、水、水缸、工人的启发，完成了展厅设计，并以轻松的心态竖起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会飞的猪”。

仅以这篇文章记录我的设计过程、心得体会，以及对乡建的一种态度。也许，对每一个新项目来说，设计的态度都是过往的思考和积累。那先从过去的两次经历讲起。

记得两年前，一位相识的摄影师拍摄了一组上海某豪宅的照片，室内外极具奢华。看着照片，不由想起一句话：“过分装饰的舞台让演员黯然失色”。我认同精致的工艺和高品质的空间建造，但过分的奢华给人不真实的感受，是对人性的绑架，我是反对的。

华腾猪舍15

盖房子不一定需要特定的材料

记得差不多两年前，冯果川在上海西岸艺术中心办了一次儿童建筑手工课，我带着女儿参加了这次活动。取材料的时候，因为女儿年龄小，只拿到了一些竹签和草纸，也没办法做出复杂的形体和空间。于是，我们俩便用最简单的方式建造：先将竹签插在KT板上，以此限定空间，再接着用竹签相互支撑形成更私密的空间，空间与空间之间相互渗透，但有各自相对独立，女儿还把餐厅和浴缸暴露在自然环境中，希望像野人一样生活，别有一番味道。

这次的经历让我记忆犹新，盖房子不一定需要特定的材料才能做好；在没有预设的情况下，根据在地的建筑材料是可以盖出有意思的房子的。华腾猪场的展厅便是这样一个在没有任何预设建筑材料的情况下，设计和建造的一栋建筑。

华腾猪舍18

为猪场展厅加采光筒，保留自然光

在设计养猪场的展厅前，我们先给猪场的猪圈做了立面改造，设计猪圈只是以个前奏，通过这个过程，我们了解了猪圈的形式，以及对华腾猪场高科技养猪有了初步的认识。这些基础知识，启发我们从猪圈的基本的建筑形式中演化出了展厅的建筑形式。

展厅延续了华腾现有猪圈的剖面形式，仅在猪圈的坡屋顶上加了采光筒，起到自然采光和通风的作用。在当时看来，这个采光顶是这栋建筑的唯一机会。由于造价的原因，天窗最后没有开启，但保留了自然采光。设计完成后，这栋建筑成为一栋介于产品销售大厅、美术馆或者展览馆之间的建筑。

意外的“十字”

在施工的过程中，施工工人也在采光筒的玻璃顶加入了他们的设计。我们在施工图上绘制的是双层中空玻璃，结果他们使用的是普通的钢化玻璃。由于玻璃强度不够，工人本能地在光筒上架了一个“十字”龙骨作为支撑。我到现场一看，第一反应是他们做错了，正要生气的时候发现这也不是错误，只是工人没有按照建筑师的意思做，但建筑师的想法就一定是真理吗？

华腾猪舍12

其实不一定，如果非说自己的想法是真理，那也是无知和傲娇了，工人的“错误”激发了我的思考：上空的十字架不正是一个教堂的空间吗？也许是下一个教堂的原型！回到公司，我赶紧把思路记录了下来。

华腾猪场之所以要盖一座展厅，是因为猪老板（这是昵称，老板姓沈，去年底被评为全球20大浙商）希望他的猪场发展观光业，展厅是游客体验中心、猪肉产品的销售中心，旁边还有一个餐厅。

我们在设计之初考虑了游客的流线、猪场运输流线和展厅的后期流线，希望三者互不干扰。这个设计过程很轻松，我们跟猪老板聊着天，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流线给定下来了。

水处理系统与设计的巧妙结合

设计之初，猪老板给我们介绍了他们的高科技养殖技术，他们有比利时的专家长期在猪场指导猪场建设和饲料研究；同时，他们为管理猪健康做了一套管理系统，监视猪的健康，分离生病的猪，保证从这里出去的猪都不吃抗生素。在养猪场的众多高科技技术中，我们能用到的唯有展厅里的水循环利用系统。其他的普通养猪场，直接排放猪粪便，污染环境。在这里，猪粪便被提取、烘干、碳化，转化为优质的肥料，销售的价格还很高。在这里，猪的尿液和冲洗猪圈的水进入循环净化池，净化池里有多种具备水处理能力的植物，依据植物不同的净化污水的能力分区种植，水净化后导流至展厅，在展厅与风雨廊之间形成水景。

华腾水循环

对于如何利用循环水的问题，我思考数日，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媒体上和杂志上见过的“景观”设计，但均不适用。这里的水特别重要，它有保护环境的意义，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水景”。我希望把它提升为一种建筑材料，成为建筑空间的一个组成部分；与此同时，它所处的位置是游客进入猪场第一印象。既然如此重要，何不让水的到来具有某种强烈的仪式感？但如何又让这个仪式感变得自然而然呢？

在方案设计的过程曾从猪老板那里得知，猪老板为了支持他的一位研究睡莲的朋友，准备买很多水缸放置在停车场，同时水缸里的睡莲也可以成为停车场的一景。水缸很便宜，每个水缸只要一百元，便宜的水缸启发了我，它可以让水空间拥有仪式感，也让这个空间找回了传统元素。

在中国过去的大户人家、宫殿等地方，有用水缸蓄水的传统，一方面有“蓄财”的意思，因为中国人以水为财，另外一方面可以备水防火。而猪场的水缸没有了消防的任务，但水缸盛水的确有“财”道，因为水净化系统每年为这里节省很多用水，同时净化水的多种植物也产生了很好的经济价值，最重要的是，猪的排泄物不会乱排放，变废为宝了。

从“张开的手”到“会飞的猪”

设计过程中，除了解决业主需求之外，对我个人来说，也是设计方向上的一种尝试：建筑师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中国目前大面积的乡建？如何轻松的状态做设计？如何不被日式清新风影响，同时又不被现今的集体审美绑架？如何在没有好的建造工艺支持的地方做到“表糙理不糙”？如何让自己以更放松更自然的方式造房子，不被大师们的形式框住？

最后证明还是被大师影响了，柯布对我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从屋顶的采光筒到落水空间，以及柯布的粗野主意对“表糙理不糙”的影响。被影响没关系，你影响了我，我调侃了你，于是在这里，我把柯布“张开的手”改成了“会飞的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