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手机摄影这两件事是否能够被理解为一件事?在张永和看来,如果能,那么这一件事应该是努力去确定外部和内部的关系。7月16日晚20:00-22:00有方讲座总第21场张永和讲座《画/看》在有方空间举行。讲座分为“画”、“看”两部分,“画”从《图画本》中挑选出部分绘画,张永和讲述了自己对于建筑绘画的理解,“看”则是张永和手机摄影的作品集锦,是他探索内、外部关系过程的另一种展示。
看
咱们再接着说这个“看”
手机摄影看到的是一个图像
这个“看”呢,就是应该是关于我看外部的,大家来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实际上照相这么一个事情,我在初中的时候,自己照过、冲过一点,后来在美国上大学的时候上过摄影课,照的是黑白照片。我现在记不起来在什么时候把照相这个事情完全忘却了。直到有一天,大概是在三年前,我八岁的小侄女(张孝文)拿我的手机拍照。
她说,你这个手机能照相,然后她就给我示范了一下,然后就照了这么一张相。后来我发现呢,这个手机是真的能照相(笑)。
这什么意思呢,因为你拿照相机看出去的就还是和现实世界一样的,我就一点感觉没有,可是我拿手机看到是一个图像,我就忽然觉得我能照相了。然后到后来我就开始乱照,然后我们工作室里有若干个摄影高人,这是我的一个年轻的同事,叫饶岗,饶岗在他的身后,摆了很大一本森山大道,我是知道这么一个日本摄影师的,可是我对他的东西没有感觉,后来饶岗就给我指点了一通,我就觉得好像有点意思了,后来他又介绍我看寇德卡,我就觉得那实在是太棒了,在加上现在又有了新的家伙儿了,从此走上了摄影之路。所以刚才那两位一个是我的启蒙老师,一个是我的研究生导师,我就这么开始照相了。
通过质感建立起对城市的认识
照相呢我就是照黑白。照黑白相呢,最主要的一个认识就是实际上这个世界就是“质感”。所以一开始,我就是一个城市动物,我就喜欢逛街什么的,对自然特别没感觉。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拍自然,后来发现非得拍黑白的,一下这个世界就变成了质感的世界,这个就挺有意思。刚才这张是在银阁寺,在京都,所以就是到处乱晃。
这张是在台湾,所以反正所有的这些植物、水啊、树啊、山啊、石头的什么的全都是质感。
实际上我自己的兴趣是城市,这个地方是洛杉矶,这是城市的空间到头了,自然开始接过去了,但是有很多的照相它不是质感,只是因为画面下方有一小条城市空间,有这么一个东西我才更能理解它,这就是当建筑师当的。
这张是我看我妻子鲁力佳在照这张相,我过去也照样拍了这么一张。她的是有颜色的,我拍的这个是黑白的,这个大家一看就明白,只不过大家看不清一边四棵,一共有八棵树,八棵树构成的建筑,底下完全形成了一个空间,这实际上是我对自然最有好感的一次,因为它特别的不自然,因为它变成建筑了、变成城市元素了,当然它还是质感。
当然这是建筑的质感,所以我忽然想起来当时学水彩画的老师也是特别爱画破破烂烂的地方,当时也不是太理解,现在到照相也是,什么时候自己拿起照相机,几乎就是越破越好。这些跟刚才那是一个城,城市的质感,当然不破烂,它有很多的东西的时候,给人一个视觉密度的时候,也就有质感。
这是香港,就是在港大的山底下。
这个是首尔,到这儿马上要讲一个问题,就是又回到一点透视了,就是说空间,进深很大的空间。
这是河内,这里要是不乱,好像就看不见城市了。就是通过这些元素的并列、叠加、混合,来发现一个城市的质量。可是在彩色的时候,对我来说,就看不到了。
最近我换了手机,iphone 6+。出了一个事情就是,我把手机里的照片传到笔记本电脑里,它都把照片还原成彩色了,我一看,这是我照的相吗,这么没意思。其实是我太习惯看这个黑白的照片了。这是东京的夜晚,这是北野武。
这是东京的鱼市,其实人也是质感。
这个是台北的夜市。阮庆岳,台北的现在主要是搞评论,做策展。
这就是人的质感,人群质感。这是在上海,他们例外的服装发布,赶上下大雨。
其实我觉得人的运动也是种质感。
这是巴黎。当然实际上呢,就是总结一下,通过质感建立起的对城市的一个认识,那大家看到这些图呢,就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质感的背后是什么?因为质感这个词是非常平面化的。
这是北京,这个建筑也不透明也看不进去,也没有人了,所以这个图像变成一个两度的空间的时候,变成一个画中空间的时候,它到底有一个什么内容,它如果用这个词儿,就是刚才讲的仅仅是质感。这变成一个困惑我的问题。
这是波士顿唐人街上倒闭了的超市,拉着帘儿什么的,当然直接的感觉就是看上去很安静。
终于来颜色了。可实际上你要是看惯了,你想想,我整天照相的时候看惯了那个黑白质感,还有一定的荒凉,其实你发现这个尽管有颜色还是那个劲儿的。这里也没有顾客,还只有一个无所事事的售货员,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这是在米兰,被黑暗包围着的一个特别想自己是美国的卖快餐的车,就写着汉堡啊、热狗啊什么的。深更半夜的也没有什么生意,这么一个劲儿。
这个呢,是东京的地铁里的人,他整个穿着打扮和气质年龄跟车里周围其它人都不一样。车很拥挤,可是她旁边也没人坐,我就是给她照相所以也没坐。这么照出来好像有一个空间包围着她,让她跟身边的整个世界是隔离的,这个就特别有意思。
场景质量引发更多思考
终于讲到了拍建筑。拍建筑呢这个事情对我来说呢是两方面的,一方面作为建筑师,是完全记录性的,就拍得很不讲究。可是我一看这个节点,像刚才说的那个劳伦斯圣彼得教堂,我就拍了大量的,来记录,这些照相呢,跟我没有更多的交流。可是有的时候呢,建筑未必是最好的,可是偶尔看到一个场景的质量,反而会让我再去多想一点。
这个房子,是一个我对它评价不高的一个房子,是菲利普·约翰逊设计的玻璃宅,因为我也读过这个房子的历史,一看满眼都是问题,可是在那个时刻呢,这个房子好像要消失了,因为有反光,当然实际上没有。因为形成了这么一个场景,又让我重新对这个房子有一个认识。
这又是回到了质感。这是河南,刚才那是菲利普·约翰逊设计的房子是在美国。这个是被废弃的一个住宅,里面是没有人住的;
这个还是有点人气儿,这是在浙江的四明山,当然我也没拍人;
这是在湘西的吉首,出差做项目。大家一看,这又是质感了,当然这一点透视也是在的,
当然在城市空间里头好多地方都是有非常明确的、非常强烈的一点透视,这是在巴黎。
这是我们原来的事务所,以前都没法拍,因为满满的都是东西,现在搬出来,不但一点透视也看得清了,好像我找的那个荒凉劲儿也有了,我们事务所原来在圆明园。
这个是老房子,也是一点透视。
奥斯陆小教堂引发共鸣
这是海报上的图,这是最打动我的一个房子,是在奥斯陆的一个教堂,这个是天花,天花像一个星球一样的,混凝土的,向地板压下来,凸下来。是一个砖的承重墙的建筑,很黑没有自然光,靠着旁边的门里头,进来一些光,所以觉得看到的也不是外部世界,甚至是觉得看到的像是一个星球,可能它恰恰有一个内部性,好像让我有些共鸣。当时跟这个教堂的神父也有交流,因为我觉得这个建筑太奇特了,所以我问那个神父:你觉得这个建筑有什么地方你想谈谈的。他说,这个房子有优点也有很多缺点。他就开始一条条的数,不停地说,结果说的都是缺点,到结束也没说到优点,他就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房子。
所以总而言之这个内部外部对我来说是分不开的,外部可以外到星球,内部就回到我这个阴暗的世界。
当外部世界是人的时候
最后给大家讲的这个摄影,从摄影的角度,我最喜欢的,也是我作为一个人来说障碍又最大的,就是这个所谓的外部世界其实就是人。从摄影来说呢,我觉得拍人特别有意思,而且要非常非常近的拍,可是这也很难做到。
这是在台南的一家修理店,你看这里面老式的收音机什么的,早上起来这么一个老先生打开店门,打扫卫生,靠这么个店维生,好像完全是过另外一个时代的生活,在这里就又自然的发生了。这个照片就是拍这个老先生。
这是在上海,有一个品牌,组织了个活动,因为在这个时候,大家每个人都是一个表现主义者,好像不在乎你看,而且都希望你看,但是我不好意思凑太近,还是只把焦距拉近了去拍。这俩人,这俩人,颗粒都比较粗。有的时候我会做噪点,这两张它就是自然就是比较粗。总的来说就是不好意思凑太近。
所以,我其实有时候对陌生人更感兴趣,就是不好意思跟人搭茬问。这个人呢,实际上特有意思,这个人是他来拍我,他是拍电影,后来我就问我能不能给你拍照,他就特别不好意思,他就跟史老师一样,他不习惯人家拍他。可是因为他拍我,所以我凑上去拍了他。这是一个摄影师。
这是另一个摄影师,也是在那儿拍我,我在那儿被拍,我也觉得挺没劲的,我就问我能不能拍你,他也是羞羞答答的就给我拍了。
有的时候是各式各样的人会碰到,也是工作的关系,我就问,你能不能非常近的让我拍几张。这个老先生是英国的服装设计师,叫Paul Smith,他说,你先别拍,然后他就开始拿着这个眼镜摆,我拍了一个系列,一大堆,活折腾。我就拍,这个时候太少了。
平时拍什么呢,就是拍熟人,没办法,只好是吃这个窝边草,认识谁拍谁,拉着人就拍。
这是在台湾,史建可能挨个都认识,这是安玉倩,可能正在说,得了吧你别拍了。所以呢是特别烦我,表示很不满。
这是台湾的一个建筑师。
这个是香港的建筑师,张志强,吃饭呢,尽是在饭桌儿上。
这是谁,给大家猜一下,我就提醒大家一下这是个建筑师。我没听见,谁?扎哈,扎哈这两年减肥很成功,不过她还得再过若干年才能到这份儿上,这太难了。这是妹岛和世,这是我们在一起评一个竞赛,她走在前面,我给她照了一张。
这也是妹岛。这是伊东丰雄他们事务所的,他的搭档。
这个也是建筑师,他是一个智利建筑师,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出家了,当了洋和尚,他后来想在他所在的教区盖一个教堂,做竞赛,方案都选不中。后来他和另外一个学过建筑的和尚说“咱自己来吧”,最后是个特别棒的教堂。这是他在自己的教堂里,这个老头儿大概有一米九几,而且他有一种表现的意识。这教堂一会儿人坐满了,然后有个弥撒在那儿来回走,我也不好意思凑上去。其实他的脸就特别有意思,没给他照。
这也是智利建筑师,年轻的,40多岁。
这个建筑师大家认识吗?他的名字叫孟建民,我给大家看一些本地建筑师啊。这是我的一个同学,比我低半班的,东南大学的同学。
这是黄伟文,是咱们设计中心的主任,还有其他的几个头衔。
这是欧宁,搞艺术、搞设计,这是在深圳双年展的现场。
这是香港的一个年轻的建筑师、艺术家,在港大教书的,姓曾,叫汤姆斯·曾,他这个人特别的温和,马来西亚人都特别的温和。可是我把他拍的有点金正日的那个气质了,可能也是说明他的内心和他的外表也未必完全一致。
这人在这儿呢(右下角),也是一个艺术家,是徐江,是中国美院的院长,他的声音特别特别的响亮,特别大,可是好像人照大了就没把声音拍到,想把声音也照下来当然也照不下来。
这是上海的艺术家,丁乙,画《十示》的那个,丁乙在抽香烟啊这是,冒烟儿呢。
这是我的邻居,是个歌唱家,嘴张的那形,还是唱歌的形,可是他在吃东西,所以有一个爱照相的朋友也是个很烦的事儿。
这是可能朋友在那儿八卦呢,我也拍下来了。
也是朋友,反正就是逮谁照谁,看这些人的时候呢,常常也是看我跟这些人的关系是有关的,跟我和这个地方和这个人都有关系,这是三者之间的一个关系。
这是我的业主,我跟他去设计的基地看现场,踏勘,他是少林寺方丈,永信和尚,大家可能知道,走路还走得特快,正好我在后面就给他拍一张,他也爱拍照,所以就拿着手机拍。
这也是我们的业主,这是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馆长,所以这些业主也是成了拍照的对象。
我到这儿呢,就总结了。
大家看呢,这就是俩梨一个盘儿了,中文呢,管这类的照相叫静物。大家可能没想“静物”这词儿是哪来的,其实这词儿是英文翻译过来的,是“still life”,实际上呢,要是直接翻这词儿呢,就不是“静物”了,就是“静止的生活”。我发现不管我照相,还是画这图,目前为止最终我最感兴趣的地儿呢,其实就是这事儿,其实就是一个静止的生活。
好,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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