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斡寒,四川大学建筑与环境学院建筑系教师,四川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学博士生,一级注册建筑师。余斡寒在1990年代曾游走沿海地区近十年,除了从事建筑设计,还担任过一年建筑杂志编辑,后来偏居成都至今又十多年,教学之余他进行一些边缘化的小型建筑设计实践,闲散的心态显得并没太多执念,这在我们采访的众多建筑师中显得颇为“异类”。他一直有着一种文人气质,现在对建筑学的关注融合了语言学、文字学的多种视域,并以感性的方式体验建筑与书写的结合。
有方:最近在做的项目是哪些?和过往比,最近做的项目有哪些新的思考或尝试?
余斡寒:前些年做的项目还是偏大,最近几年偏向小的、边缘化的,做的项目也少了,并且设计也主要偏方案,实施的机会比以前在设计单位少得多,自己能把控的就更少了。在高校任教,做这些比较适合,时间、精力和团队配合各方面看都是。
几个月前做了一个内蒙古光伏电厂的配套建筑,配电房和综合楼(办公和生活)。整个电厂原先都由上海一家专业设计院设计,施工图都做好了,在深圳的承建商嫌他们做的这两个小建筑太无趣——只是两个方盒子,就找我重新做一下。场地、方案、施工图、承建(也算是甲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都有,现在互联网时代这倒也不算稀奇。沿用原先的总体布局,草图上是曲线的坡屋顶造型,想有点“天苍苍,野茫茫”那种意境,后来考虑施工难度就简化为直线,和光伏电池板的形式也算有点呼应。工作模型做出来却还是有自己以前习惯的文人趣味,实际效果等今年建成再看。当时正好暑假,自己做模型也算是给女儿做个“小小建筑师”课程的示范。
前年夏天参加成都蓝顶艺术节里面的一个八人主题展,其他七个都是艺术家,水墨、纸雕、废品、音乐等等,场地是一个未入住还是清水房的艺术家工作室里。作为建筑师参展,拿以前的图纸、照片或者模型去放一起就显得弱了,策展人给我的材料费刚好够建几片砖墙、一个砖柱、几级踏步,最为基本的建筑元素,借助原先的建筑物,正好给另外几位的作品做个背景。
有方:当项目进入施工阶段,你去现场的频率如何?通常会遇到什么问题,又是如何解决的?
余斡寒:去现场这方面比较两极分化:自己有话语权有机会控制的小项目就勤,基本耗在那里,比如那个艺术展的砖墙自己也动手一起砌;像内蒙电厂那种实在太远,也就尽量图纸画细,网上远程控制一下,太在意也显得矫情吧。遇到最大的问题还是设计者是否获得话语权,这个应该还是要靠遇到合适的业主。建筑师给自己建造房子当然会是最好的机会,我在经营自家住宅花园和工作室空间时算是粗浅体验过两回。
有方:当下面临的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打算如何解决?
余斡寒:前面二十多年都是喜欢动手的那种,画草图、做模型、手绘和 CAD 绘制施工图到现在的 SU 建模,这几年看书、写作在提升自己,感觉思维习惯有些变化。对于做建筑设计,动手能力和图形思维还是必需的,因而还是给自己留了日常练习的机会,比如去年一年画了400张旅行速写。
有方:如何看待建筑设计行业现在的处境?打算怎么应对?
余斡寒:建筑行业低迷,我算是第二次经历了,上一次还是1990年代中期,那回从深圳一家建筑师事务所转到深圳大学的《世界建筑导报》去当编辑,在深圳大学建筑系资料室看了半年书,接着去重建工读研,算是低潮时读书提升自己。眼下自己在高校任教,也还是这个路子吧。
有方:最近读的有趣的书是什么?简单阐述理由。
余斡寒:最近读书有点杂,有趣的也不少。我目前关注建筑学、语言学、文字学的跨学科研究,花了些时间看《说文解字》,查阅不少相关的著作、论文。以前一直拿这本书当篆刻工具书,用的是中华书局出的影印本,我在重建工写硕士论文分析几个建筑名词时引用其中释文,但那时候都没分清楚里面有些还是后来南唐大小徐父子的增补,并非东汉许慎原意。到成都后买了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这本,选读了里面清代段玉裁的注释,发现自己以前的解读有些偏差。《说文解字》其实建构了一个完整的汉字系统,用现代的结构主义语言学的眼光来看也是很有意思的,只是当字典用那就不能够充分理解这本书的文化意义和思想价值。
有方:最近一次旅行去了哪里?
余斡寒:前些年相当“宅”,这一年多出门还比较多。去年春节去伊朗算是特别一点,正好又是和上海几个建筑师、画家一起,成了速写之旅了。今年春节回老家,天气又特别好,每天起来就跑到老城区那些骑楼、巷子去速写,一边画一边听着那些市井对话,好像人不上一点年纪对这些还不会真正感兴趣。小时候赣州街头巷尾都是大大小小的池塘,非常美的城市景观,和宋代兴建、至今还在用的地下排水系统“福寿沟”联通在一起起着调节作用,可惜这十多年基本都被填了。这次看到存留了一处池塘,但据说马上也要改造为旅游景点。赣州的郁孤台因为辛弃疾词而出名,这几年周边被旅游开发改造得很无趣。美的场景未必会一直留在那里,自己画一画也算留点念想。
有方:最喜欢或对自己影响最大的建筑师是谁?
余斡寒:最喜欢的建筑师要算是斯卡帕。1980年代末在华中理工大学建筑系资料室有他几本专辑,其中一本又大又厚。那时候常在资料室看书抄资料,久了不免会腻烦,说来也怪,只要去翻看那本斯卡帕专辑,似乎立刻就会恢复对建筑设计的兴趣。十年前自己家屋顶建个花园,局部照片被网友评论是“山寨斯卡帕”。前几年去威尼斯,朋友带着把那里的斯卡帕作品基本看了,算是了一个心愿。
受影响的建筑师很多,这十来年因为自己的设计实践体验对汉宝德的“大乘建筑学”比较有感悟。在重庆读研究生的时候,替东莞一个建造商为老家捐助的乡村小学做了设计,在广东阳江海陵岛。当时没能去现场控制,后来看到发来的竣工照片大为失望,自己那些花心思的造型、构图、细部严重走样。前些年因为带女儿旅游路过顺便看一眼,意外发现当地村民对对这个小学建筑评价很高,又了解了一下整个项目捐助的过程,颇为感动,觉得自己以前耿耿于怀的都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其实那地方一般也不会有人专门去参观,当地的使用习惯、审美趣味和建造方式自成体系,相比起来外来的建筑师想拿“作品”照片上杂志的意义就显得不大了。
有方:最近有发现对你特别有启发的建筑师吗?为什么?
余斡寒: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关心建筑师的作品。前年夏天带女儿参加“小小建筑师”活动去台湾,看了几个黄声远的建筑,但走马观花,体会不深。要是参加有方的旅行考察会深入不少吧。
有方:上学时,哪门课让你最有兴趣,为什么?
余斡寒:设计课和美术课。从小喜欢画画,又因为父亲在电力部门的设计组工作,一直对设计很向往,丁字尺、鸭嘴笔、曲线板拿着都爱不释手。中小学时候特别喜欢画飞机,后来醒悟到设计飞机主要不是画飞机的样子,又想过以后学书籍装帧,不过那个要归到文科班还是艺术生去了。我在理工科这边又想搞设计又喜欢画画,最后就选了建筑学专业,入学后自然最喜欢这两门课了。
有方:最近哪件社会议题最让你关注?
余斡寒:最近的就是“阿尔法狗”(AlphaGo)和李世乭的围棋人机大战了。会下围棋有三十多年了,然而从事建筑设计后就只是看看不怎么下。前几年和网友争论过这个问题,我认为人工智能迟早会在围棋领域超过人类,只不过我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刚学围棋那阵子,外号“电子计算机”的日本九段石田芳夫还是中国围棋爱好者的超级偶像,回忆起来颇有白云苍狗的感慨,我们上大学时推崇的外国建筑师有些现在也不大被人提起了。
有方:最近除了设计外,花最多精力的活动是什么?
余斡寒:设计、教学这些“正事”之外,应该是绘画、书法、篆刻花些时间。出门旅行画速写不少,但回来除了设计草图也不怎么画。自己感觉篆刻其实很接近建筑,给硕士导师汤桦老师刻过一方,在印文布局里想体现一点他的设计风格。现在每天睡前会读一会古典诗词,用无印良品出的那种自来水毛笔抄写一段,算不上书法,起着安神收心的作用,也是对“书写”行为的感性体验。
建筑师简介
余斡寒
四川大学建筑与环境学院建筑系教师,四川大学艺术学院艺术学博士生,一级注册建筑师。华中理工大学工学士,重庆大学建筑学硕士。曾经在沿海地区游走多年,除了从事建筑设计,还担任过一年建筑杂志编辑。近十多年安居于成都,教学之余进行一些边缘化的小型建筑设计实践,同时以闲散的心态关注着对建筑学和语言学、文字学的跨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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