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
文章
视频
旅行报名
招聘信息
有方服务
按发布时间
按浏览量
按收藏量
条搜索结果
暂无数据

很抱歉,没有找到 “” 相关结果

请修改或者尝试其他搜索词

登录
注册
忘记密码
其他登录方式
返回
忘记密码
确认修改
返回
请登录需要关联的有方账号
关联新账号
关联已有账号

彼得·埃森曼访谈:最后的壮游者 - 与科林·罗共游

彼得·埃森曼访谈:最后的壮游者 - 与科林·罗共游
作者:汇一建筑 | 编辑:原源 | 2022.07.14 10:36

译 序

 

这篇在耶鲁大学建筑系系刊“展望第41期”(“Perspecta 41”)发表的访谈记录,生动地勾勒出埃森曼年轻时一段意外的学习经历:建筑史学和理论家科林·罗带着埃森曼,这位“高贵的野蛮人”,走访了欧洲多处有着历史意义的建筑,在传授他对这些建筑的看法的同时也指导了这位年轻的旅伴该如何“看”一件建筑作品。

 

在英国,从16世纪开始,由经验丰富的学者带着年轻建筑师周游南欧的模式,被认为是完整建筑教育不可或缺的一环。与罗的两次壮游之行,在埃森曼的脑海中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也为他树立起完整的建筑观。相比于现在常见的旅游和碎片化的知识来源,师徒教育中的“壮游”所带来的完整知识传承已不复再,在这个时代,根植于大量片断信息的同质化知识获取,该如何定义出建筑学教育的方向?

——徐千禾

 

△ “Perspecta 41”封面,与埃森曼绘制的路线图

©Perspecta、Peter Eisenman

 

最后的壮游者:与科林·罗共游

受访:彼得·埃森曼

译:徐千禾

 

*译文中图片均为译者补加

 

建筑学中“壮游”的理念如果不是欧洲就是英国的传统,通常是由一位年长有经验的旅者向一位年轻人介绍南欧的文化魅力。十八世纪中期,罗伯特·亚当(Robert Adam)在与他的导师周游了意大利后,在伦敦开始了他的建筑实践,而歌德在1816-17年出版的《意大利之旅》(Italienische Reise)(图1)一书中细述了他1786-87年在意大利的旅行。虽然壮游已被视为建筑师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我与科林·罗(Colin Rowe)的旅行是教育过程中发生的“插曲”,对我后来的实践方式产生了深远影响。

 

△ 图1 《意大利之旅》 图源网络

 

1959年春夏之交,我在马萨诸塞州剑桥市的协和建筑师事务所(The Architects' Collaborative,TAC)工作。当时,为沃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工作,住在剑桥,听来就像是个天堂。这应该就是建筑师生活的范本,但我很快意识到,同事们即使是格罗皮乌斯,都没有对我心目中的建筑学带来真正思想上或哲学上的启发。TAC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就去找以前的雇主,建筑师珀西瓦尔·古德曼(Percival Goodman)谈。珀西说:“听着,彼得,你为什么要在办公室里拼命工作,就为了成为初级合伙人或者合伙人?你为什么不回到学校读个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院呢?”当时我已经27岁了,已在韩国当了两年兵,实习了三年,正在准备考建筑师执照。因为那时候在波士顿,所以申请了麻省理工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这两所学校都录取了我,但古德曼希望我去哥伦比亚大学。他说,“你可以在一年内毕业,而不是两年”。当时,这对我非常重要。

 

我需要将记忆拉回到1959年的秋天,那时吉姆·斯特林(埃森曼称James Stirling为Jim Stirling)第一次造访耶鲁大学。斯特林来到纽约,我的室友约翰·福勒(John Fowler,后来为保罗·鲁道夫工作)和迈克尔·麦金内尔(Michael McKinnell)介绍我和他认识。吉姆说:“你知道吗?你应该去英国,那里才是事情发生的地方。”新粗野主义正在流行,史密森夫妇(Alison and Peter Smithson)和十次小组(Team 10)已在英国激荡出一种新的能量。

 

1960年春天,我申请到金尼(Kinney)旅行奖学金,价值7500美元,以今天的币值计算,这是一笔巨款。同时,我还申请了去法国的富布赖特(Fulbright)奖学金。我获得了这两项奖学金,决定去法国。当时我的弟弟住在巴黎。我乘坐弗兰德号抵达勒阿弗尔(Le Havre),再转乘“船运列车”前往北站。当我用法语请出租车司机把我送到我弟弟住的吉特利街(Rue Git-Le-Coeur)时,司机转过头对我用不屑的语气建议我最好说英语。那一刻,我意识到,法国不适合我。在弟弟家待了一晚上后,我改变主意决定接受剑桥大学的奖学金,成为研究助理。当然,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决定将我引向科林·罗。

 

我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会面。我每周会去科林的公寓两到三次,他都会拿出书来,像坎贝尔(Campbell)的《不列颠维特鲁威》(Vitruvius Britannicus)(图2)、莱塔鲁伊(Letarouilly)的《罗马现代建筑》(Edifices de Rome Moderne)(图3)以及其他一系列带有文艺复兴时期奇妙的平面图的书。他指导我该如何去阅读这些平面图,并发现其中所蕴含的想法。柯林教我如何理解这些平面图的细微差别,它们又是如何构成建筑的本质,成为建筑的精髓。我们不是在分析它们的功能,而是分析这些平面图中的建筑关系。这为那次旅行奠定了基础。几个月后,科林暗示对他而言,我就像是罗伯特·亚当笔下的“高贵野蛮人”(noble savage),并提议在夏天一起去欧洲旅行。

 

△ 图2 《不列颠维特鲁威》 图源网络

 

△ 图3 《罗马现代建筑》 图源网络

 

你们去了哪些地方?

 

我研究了那次行程,由于我对风格派(De Stijl)和包豪斯特别感兴趣,所以决定从荷兰出发,而这违背了科林的判断。我们看到了里特维尔德(Rietveld)、范·蒂扬(Van Tijen)(图4)和马斯坎特(Maaskant)(图5)、比伊沃特和杜克尔(Bijvoet and Duiker)(图6)所有的作品,当时很少有人去看这些作品。我们也参观了了范内尔工厂(Van Nelle Factory)(图7)、奥德(J.J.P. Oud)的住宅(图8)、比伊沃特和杜克尔的阳光疗养院(Zonnestraal Sanatorium)(图9),当然还有施罗德宅(Schröder House)(图10)。就在那时,我意识到科林是多么不喜欢现代建筑。

 

△ 图4 普拉斯兰公寓 ©Lantern Slide Collection

 

△ 图5 进步公司总部 图源:designcurial.com

 

△ 图6 露天学校 图源:Hidden Architecture

 

△ 图7 范内尔工厂 图源:aeworldmap.com

 

△ 图8 工人住宅 ©Linda Hartley

 

△ 图9 阳光疗养院 ©Tine van Voorst

 

△ 图10 施罗德宅 图源:rietveldschroderhuis.nl

 

离开荷兰之后,我们顺着莱茵河而下,在克雷菲尔德(Krefeld)停留,去看了密斯的兰格(Lange)(图11)和埃尔斯特(Ersters)宅,科林从来没有见过这些房子。在斯图加特,我们参观了魏森霍夫社区(Weissenhofsiedlung)(图12)。我全程开着我的白色大众甲壳虫,而科林则不停地在旁念书给我听。12个小时,无论白天黑夜,我们除了看什么都不做,我开车,他念书,其中很多是些无用的琐事,比如教皇的护卫、皮科洛米尼家族(Piccolomini)出了多少位教皇……等等。这是一种完全沉浸式的体验。

 

接下来是苏黎世,科林想去拜访他的老伙伴,“德州游侠”(Texas Rangers)的一员——伯恩哈德·霍斯利(Bernhard Hoesli),他曾为勒·柯布西耶工作,之前和罗一起在德州任教。

 

△ 图11 兰格宅 图源:architectuul.com

 

△ 图12 魏森霍夫社区 ©IBA

 

在苏黎世,我们与霍斯利夫妇共进晚餐。霍斯利带我们参观了勒·柯布西耶在苏黎世的作品,然后在他的办公室给我们看了他自己的作品。霍斯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但在这个场合,我成了科林的鹰犬。伯恩哈德问我:“那么,你对我的作品有什么看法?”我们已经看到,他的作品是赖特和柯布的揉杂。我立即说,“伯恩哈德……”——这表态取悦了科林——“伯恩哈德,我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振奋的一天。和你一起看柯布是最神奇的经历。但我不明白,一个对建筑如此了解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糟糕的作品”。然后一片沉寂。砰……那真是一个精彩的时刻。

 

离开苏黎世,我们向南穿过瑞士来到科莫(Como)。现在需要将记忆拉回到科莫,因为那是我故事的主要部分。不像歌德那样陶醉在加尔达湖(Lago di Garda),科林说,除了在湖畔边的锡尔米奥内(Sirmione)短暂停留外,要不计一切避开加尔达湖,因为现在那里到处都是与歌德气质不同的德国同族(Tedeschis)。1944-45年,墨索里尼曾统治过在加尔达湖区域的萨洛(Salo),就在锡尔米奥内的北面。这就是科林在我们旅途中所读的那段历史。我,所谓的“高贵野蛮人”对此一无所知,尽管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一年里一直在读AD(Architectural Design),并对粗野主义有所了解,尽管我一直定期与斯特林、史密森、班纳姆(Reyner Banham)以及在伦敦的其他英国同侪会面,我仍然只是个初习者。

 

当桑迪·威尔逊(Sandy Wilson)从耶鲁大学回来后,送了我一件礼物,阿尔贝托·萨托里斯(Alberto Sartoris)的《新建筑百科全书》(Encyclopédie de L'Architecture Nouvelle)(图13)。在那本书中,我第一次看到了朱塞佩·特拉尼(Giuseppe Terragni)的作品——他的法西斯总部(Casa del Fascio)(图14)、阿西罗幼儿园(Asilo Infantile)(图15)和朱利安尼·弗里杰里奥公寓(Giuliani Frigerio)(图16)。还有离科莫不远的塞诺比奥(Cernobbio),切萨雷·卡塔内奥(Cesare Cattaneo)所设计的公寓(图17)。这激起了我的想象和对参观这些建筑的渴望。因此,当我们到达科莫时,我们立即去了法西斯总部(Casa del Fascio)前面的广场,正如科林所说,我得到了一个启示。在看过荷兰风格派、密斯、柯布、魏森霍夫社区等所有这些现代建筑经典之后,眼前的法西斯总部真是令人惊讶。我被吓了一跳。

 

到科莫后,我们驱车前往米兰,在那里我们见到了特拉尼的公寓楼,当时真没有人知道这些。它们只在萨托里斯的书中出现过。我们在途中还参观了特拉尼在塞维索(Seveso)(图18)和雷比奥(Rebbio)(图19)的两栋住宅。

 

△ 图13 《新建筑百科全书》 图源网络

 

△ 图14 法西斯总部 ©徐千禾

 

△ 图15 阿西罗幼儿园 ©徐千禾

 

△ 图16 朱利安尼·弗里杰里奥公寓 图源:sumukoto.com

 

△ 图17 卡塔尼奥公寓 图源网络

 

△ 图18 比安卡别墅 ©Ezio Zupelli

 

△ 图19 阿梅迪奥·比安奇宅 图源:tombes.com

 

我对收集1918-39年建筑杂志的狂热始于米兰。许多战前的现代建筑都发表在朱塞佩·帕加诺(Giuseppe Pagano)的《美丽家居》(Casabella)(图20)杂志上,这是我在旧书摊上搜索的重点。我走进书店就会问:“有战前的《美丽家居》旧杂志吗?” 我找遍了从米兰到那不勒斯再到都灵(Torino)的每一家小书店。在那段时间,我们发现了许多小的古籍书店,其中有些书店至今我还会去。但直到我们在意大利的最后一天,我们才在都灵的购物中心中了大奖,但这是另一个故事了。

 

△ 图20 《美丽家居》 图源网络

 

到米兰之后,科林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安排了文艺复兴全盛期和手法主义(Mannerism)的建筑及绘画,但很少有巴洛克风格。参观博罗米尼(Borromini)或贝尔尼尼(Bernini)的建筑是不被允许的。我们要看的作品是科林在剑桥的主要课程内容,名为“从布拉曼特(Bramante)到维尼奥拉(Vignola)”,也就是从1520年到1570年在意大利北部的杰作,包括绘画和建筑。当然,这对我来说都是新的内容。

 

我们向东去了贝加莫(Bergamo),在去威尼托(Veneto)的路上参观了阿尔塔城(La Città Alta)(图21)和斯卡莫奇(Scamozzi)的新宫(Palazzo Nuovo)(图22)。我们还在米兰到威尼托的高速公路上临时绕道去了曼托瓦(Mantova),在那里待了三天,那是科林·罗王国的中心。我们看了朱利奥·罗曼诺(Giulio Romano)的“得特宫”(Palazzo del Te)(图23),在那里古朴巨大的壁画仿佛从墙上直接跳出。我们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圣安德烈亚教堂(San Andrea)(图24)阿尔伯蒂(Leon Battista Alberti)设计的立面前啜饮圣培露橘子汽水。我们也参观了位于圣贝内德托波(San Benedetto Po)鲜为人知的波利龙修道院(Polirone Abbey)(图25),其内部由朱利奥·罗曼诺设计,洗礼堂内布满了他的壁画作品。20年后,当我再访时,那里的壁画没有了,留下的是罗马式洗礼堂的“原状”。朱利奥·罗曼诺的作品成了盲目“修复”的受害者。

 

接下来是去威尼托区域的几栋帕拉迪奥(Palladio)设计的别墅。这些别墅在当时都没有入档或编入目录,但科林从他以前的参访中得知了它们的位置。我们用不流利的意大利语问路,找到了10或12座帕拉迪奥的别墅,我现在还保留着幻灯片。这些别墅在当时的任何书籍中都没有记载,当然也没有收录在旧时流行的贝德克(Baedeker)和米其林红色指南(Michelin Guida Rossa)中,而这些指南是我们形影不离的伙伴。

 

△ 图21 阿尔塔城 图源:theory.world

 

△ 图22 新宫 图源:italyscapes.com

 

△ 图23 得特宫 图源:wikipedia.org

 

△ 图24 圣安德烈亚教堂 ©Vitold Muratov

 

△ 图25 波利龙修道院 图源:wikipedia.org

 

你是如何记录这些建筑的?拍幻灯片还是画下来?

 

我拍摄幻灯片(图26、27),但没有画下来。学习观察需要幻灯片或图纸以外的东西。我在建筑方面最重要的一课是我第一次看到帕拉迪奥的别墅。我不记得是哪一座,在威尼托的某个地方。当时天气很热,大概有三十六七度,而且很潮湿,科林说:“坐在那立面前,直到你能告诉我一些你看不到的东西。换句话说,我不想知道它有多老旧,我不想知道窗户的比例,我不想知道ABA对称性,或者维特考尔(Rudolf Wittkower)谈的任何事情。我希望你能告诉我那些隐含在外立面中的东西。”

 

我记得这一刻,仿佛就在昨天。科林就是这样开始教我如何像建筑师去看。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窗与墙之间的关系,但有谁能看到边缘的力量,看到威尼斯窗从中心向外移,所形成的一个空白空间——窗与窗之间的留白——作为一种负能量的事实?这样的观点在任何书中都找不到。它们是在观察建筑时产生的。

 

△ 图26、27 埃森曼拍摄的幻灯片  ©Peter Eisenman, Perspecta

 

通过这样的方式,我开始理解到该如何看帕拉迪奥,如何看柱廊与建筑主体的关系,如何看外墙的平整度和它的层次。当然,这和看朱利奥·罗曼诺的得特宫很不一样,得特宫展示了不一样的建筑修辞:立面不同的平整度,不同的层次处理,它的外观仿佛像是被掀开的石料,使用了真实的石块但呈现出薄的一面。我们谈到了正面性、旋转,以及希腊和罗马空间的区别。所有这些课程都是通过观察帕拉迪奥别墅的微妙之处学到的。在维琴察(Vicenza),我们看到了戈迪宫(Palazzo Godi),这是在帕拉迪奥死后斯卡莫奇完成的。我们看到斯卡莫奇比帕拉迪奥要干燥(dryness)得多。视觉上的干燥,就像能够品尝到葡萄酒的干度一样重要。

 

然后我们去了威尼斯。回想起来,在威尼斯,罗和塔夫里(Tafuri)之间有趣的分歧变得很明显。塔夫里认为桑索维诺(Jacopo Sansovino)(图28)很重要,而罗则极其偏爱斯卡莫奇。我们看到了两座帕拉迪奥的教堂,圣乔治(San Giorgio)(图29)和雷登多雷(Redentore)(图30),它们所刻画出的正面,以及发生在外墙上的分层和压缩。当时我开始看到了一些东西。当然,我们仍然每天工作12个小时。我说:“嘿,科林,来吧,我们去海滩。”但是,不,我们不能去海滩。对科林来说,壮游必须是完全沉浸其中的。这样的指导在今天是绝对不可能。

 

△ 图28 玛西亚娜图书馆 图源网络

 

△ 图29 圣乔治教堂 ©José Luiz

 

△ 图30 雷登多雷教堂 ©Web Gallery of Art

 

我们进入威尼托,然后下到维琴察、维罗纳(Verona)去看桑米切利(Michele Sanmicheli)设计的的派力奥门(Porta Palio)(图31),到帕多瓦(Padua)去看大教堂。对科林而言,这就是故事变得有趣的地方。他说,在看完罗马之前,我们不能去佛罗伦萨,因为我需要了解罗马对佛罗伦萨和博洛尼亚(Bologna)绘画的影响,也就是他后来所说的手法主义绘画。换句话说,在去佛罗伦萨之前,我们必须先看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和佩鲁齐(Peruzzi)。在去罗马的路上,我们经过乌尔比诺(Urbino),看到了乌尔比诺公爵宫(Cortile di Palazzo Ducale di Urbino)(图32)和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Piero della Francescas)的壁画(图33)。

 

下一站是阿雷佐(Arezzo),我们在瓦萨里设计的卖鱼凉廊(Vasari Loggia, Loggia del Pesce)(图34)对面的布卡迪圣弗朗西斯科(Buca di San Francesco)餐厅吃饭。我们还去了博尔戈·圣塞波尔克罗(Borgo San Sepolcro)——另一个只有科林知道的地方—一 —个在阿雷佐附近的小镇,那里有一个尚未修复的小教堂,内有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的壁画(图35)。许多年后,我又去看了看,当时已完全修复了。但是有谁去过博尔戈·圣塞波尔克罗(图36)呢?科林非常清楚该看什么,去哪里看。

 

△ 图31 派力奥门 ©Bruce Coleman

 

△ 图32 乌尔比诺公爵宫 图源网络

 

△ 图33 《受鞭刑的基督》 图源网络

 

△ 图34 卖鱼凉廊 图源网络

 

△ 图35 《真十字架的传说》 图源网络

 

△ 图36 博尔戈·圣塞波尔克罗 图源:borghi.com

 

穿过托斯卡纳(Toscana),我们在古比奥(Gubbio)做了重要的停留,这是一个少了阿西西(Assisi)和圣吉米纳诺(San Gimignano)所具备的细致品质的粗犷山城。从那里我们去了托迪(Todi),我在一家名为“翁布里亚”(Da Umbria) 的餐厅第一次吃到了意粉培根蛋面(spaghetti carbonara),那里的山谷景色非常壮观。当然,我们在桑加洛(Giuliano da Sangallo)参与设计的圣母玛利亚教堂(Santa Maria della Consolazione)(图37)做了必要的停留。从托迪出发,我们去了佩鲁贾(Perugia)、奥尔维托(Orvieto)和维泰博(Viterbo),参观了兰特别墅(Villa Lante)(图38),最后到了罗马,这对科林来说是一场真正的盛宴。

 

我们看了拉斐尔厅(Stanze di Raffaelo)(图39),在那里我开始理解拉斐尔绘画的三个时期,以及朱利奥·罗曼诺的《博尔戈之火》(The Fire in the Borgo)(图40),也了解这段绘画生涯晚期的作品是如何启发帕尔米吉尼诺(Parmigianino)、蓬托尔莫(Jacopo da Pontormo)和布朗齐诺(Agnolo Bronzino)的创作。画家是理解建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是第一位在作品中画着像布拉曼特这样的建筑师所采用的层次分明的正面。罗马本身就是一段独立章节。我们参观了每一座十六和十七世纪的罗马教堂,也包括卡洛·雷纳尔迪(Carlo Rainaldi)在坎皮特利(Campitelli)的圣玛丽亚教堂(Santa Maria)(图41)。正是在罗马,我第一次认识到路易吉·莫雷蒂(Luigi Moretti)。我们去了他设计的击剑学院(Fencing Academy)(图42),那里还维持着原貌,然后还去了向日葵公寓(Casa Girasole)(图43)和阿斯特雷亚公寓(Casa Astrea)(图44)。科林对莫雷蒂的杂志《空间》(Spazio)(图45)印象深刻。

 

△ 图37 圣母玛利亚教堂 图源网络

 

△ 图38 兰特别墅 图源网络

 

△ 图39 拉斐尔厅 图源网络

 

△ 图40 《博尔戈之火》 图源网络

 

△ 图41 圣玛丽亚教堂 图源网络

 

△ 图42 击剑学院 图源网络

 

△ 图43 向日葵公寓 图源:ArchDaily

 

△ 图44 阿斯特雷亚公寓 ©Julio Amorim

 

△ 图45 《空间》 图源网络

 

绕过那不勒斯后,我们开始从罗马北上。我记得这是在锡耶纳(Siena)外的重要的一段。这时我已经很疲惫了,真的很累,尤其是厌倦了每天12个小时都被人说教,被人念叨,被人要求该做些什么。我们在锡耶纳外开车时,科林说:“在2公里内,我们要走右边的分岔路。”这是他说话的方式。几分钟后,他又说:“现在记好,1公里后我们要走右边的分叉路。”然后我开始发火。因此,当到达分岔口时,我刻意朝左加速。我真的受够了,就这样。科林说:“我说了向右。” 我回说:“我听到了。” 他接着说:“我说过向右。”我说:“我听到了。”他说:“把车停下来。”我就说:“好的。”我把车停下后他就下车关上了车门,而我继续前进。

 

他走了回来吗?

 

不,他在路边招了辆车去了锡耶纳(Siena),我们俩在酒店碰面时都已冷静下来。锡耶纳之后,我们去了佛罗伦萨,然后是博洛尼亚。博洛尼亚令人难以忘怀,我们看了维尼奥拉的班奇宫(Loggia dei Banchi)(图46),以及博洛尼亚画廊里的卡拉奇家族(Carraccis)和圭多·雷尼(Guido Reni)的作品(图47)。然后我们去了卢卡(Lucca),看了蓬托尔莫的画作(图48)。

 

我们看了很多画,与此同时,我也在试着收集《美丽家居》。我们在意大利的最后一天到了都灵。我记的很清楚。我们去了都灵购物中心的一家商店,一位留着法西斯式的胡须,头发中分的白发老人——显然是个老法西斯——坐在书店外面。我们问他是否有旧的《美丽家居》杂志,他回答说有,他有。我说,“我们能看看吗?” 于是他走进商店,让助手到地下室去找。他说:“听着,我不想把它们都拿上来,你究竟要找哪一本?” 我说:“你可以拿一些1932年的杂志上来吗?” 于是他把一整年的都拿了出来,而且全是新的。我接着问他是否还有其他的,他说有。然后我说:“你为什么不把它们都拿出来?”他告诉我有一百多期。这真是令人惊讶。我的意思是,这是一个1930年代全新杂志的宝库。现在,我知道它们每本价值10美元,也就是6000里拉。但如果我买一百本杂志,那就是1000美元。我没有那么多钱。我当时的年薪相当于2000美元,加上奖学金7500美元,我们买了一辆车,又开始了旅行……等等。当时我们并没有多少钱。所以我问他想卖多少钱?他非常爽快地说,60里拉一本。不是600,而是60。我说,“太贵了,我给你20里拉”。最后我们商定20里拉一本。这些杂志他都卖不出去,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我可以买下整间商店,那里有着人们可能想要的所有关于未来派和当时意大利法西斯政权的资料。

 

△ 图46 班奇宫 图源网络

 

△ 图47 博洛尼亚画廊 图源网络

 

△ 图48 《约瑟在埃及》 图源网络

 

都灵之后,我们回到了法国,去了香贝里(Chambéry)和南锡(Nancy)—— 一座科林喜欢的城市。然后去了巴黎,看他心目中的法国新古典主义建筑,由建筑师杜(Due)和杜班(Jacques Félix Duban)所设计(图49),这些建筑师几乎不为人所知。我们看了柯布的作品。当然,我记得还去了他在塞夫勒街35号(35 Rue de Sevres)(图50)的办公室。我们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我看着科林说:“我到底要对这位先生说些什么?” 他说:“就按门铃,来吧,来吧。” 我说:“不、不、不,我不干,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我们转身就走。

 

△ 图49 巴黎美院 ©Jacques Félix

 

△ 图50 塞夫勒街35号 图源网络

 

你回到剑桥后,做了什么?

 

莱斯利·马丁(Leslie Martin)问我是否愿意留下来再教一年。当时我不想当老师,而想成为建筑师,所以我询问是否可以从事建筑的设计工作。马丁建议说,既然拿到了执照,相信也不会想做绘图员的工作,但又很难找到项目。他接着说:“我有一个不一样的建议,你为什么不读博士?你可以在两年内完成,而不是三年,而且还可以在第一年教书。”在剑桥大学当老师,必须坐在讲堂的高位上,但作为一名研究生,应该可以和凡人坐在一起。马丁以他的政治敏感度,是能够解决这样的问题的,所以建议我在他的指导下读博士。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博士学位,但我决定写博士论文。这也许是我的教育插曲的另一个例子。我也意识到与科林·罗保持距离所可能遇到的问题。罗在剑桥的最后一年是从1961年秋天到1962年春天。在那段时间里,我决定通过写现代建筑的形式基础以完成对四位不同建筑师的分析工作:特拉尼、柯布、阿尔托和赖特,这让罗非常懊恼。我在1963年完成了我的博士论文,也就是科林离开后的第二年。

 

与罗的那段旅程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影响?

 

没有那段旅程,我不会成为今天的我。毫无疑问,我所受的教育使我不可能成为一般的执业建筑师。两次旅行——科林和我在1962年夏天进行了第二次旅行——以及博士学位也是其中一部分。我对成为一名执业建筑师的想法完全改变了。即使在今天,我也惊讶于自己所完成的一些重要的建筑项目。

 

接受二十世纪后半叶三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和批评家——班纳姆、罗和塔夫里——之一的指导,是我最为深刻的经历。我与罗一起度过的时光就是我的教育过程。在那两年间的两次旅行中,我接受到的教育是不可能以任何其他方式获得的。我既要将这种教育向前推进,并且需要对此作出反应。

 

后来,还有其他导师,塔夫里和雅克·德里达(Jacques Derrida)。帕西瓦尔·古德曼是我的第一位导师。我愿意接受他们的教导,而且当时的时代背景使这样的指导成为可能。这在今天是不可能的。和罗一起,我学到比建筑学更多的东西,从博洛尼亚画廊里的卡拉奇家族和圭多·雷尼的作品,到博洛尼亚的维尼奥拉设计的班奇宫。

 

这时,罗正在写柯布的拉图雷特修道院( La Tourette)(图51)。他带我去过西多会(Cistercian)的勒·瑟侯内修道院(Le Thoronet)(图52),这是拉图雷特修道院的源头。有多少学生知道这些,更不用说去过那里?所有这些信息几乎都印在我的脑子里,因为它是以一种非常热情的方式传递给我的。我真的是位“高贵野蛮人”,像海绵般吸收着这些知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拿博士学位,从来没有想过要教书。我也没有意识到,这将促使我放弃成为传统意义上的执业建筑师。

 

△ 图51 拉图雷特修道院 ©Laurent Dequick

 

△ 图52 勒·瑟侯内修道院 图源网络

 

为什么你决定离开英国呢?

 

首先,它太幽闭,太同质化了。在那里我怀念美国式的幽默,也失去了能够成为“自我”的能力。我不可能永远作为侨民生活下去。即使我可以留下来,我也不会在英国从事建筑工作。我深知有一天能做建筑设计。那是非常重要的,我不可能像科林那样成为一位历史学家。

 

这样的学习方式还有可能吗?如果你想用科林教导你的方式来教导学生看建筑,为何不和你在学校的高等工作室一起旅行?或者你不想做同样的事情?

 

在耶鲁大学的一年级课程中,我试着教学生如何从建筑师的角度看建筑。这不是件自然而然的事。耶鲁大学的院长罗伯特·斯特恩(Robert Stern)说过,在工作室的第一年和第三年之间存在着脱节。我们需要设计一门介于一年级和三年级之间的课程。如何才能将这些知识引入工作室?

 

我尝试设立一系列的案例研究课程,以展现雷姆·库哈斯如何从帕拉迪奥和申克尔(Schinkel)开始到柯布再回到雷姆·库哈斯。我正试着定义建筑的恒久性,哪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哪些东西已经改变?变革的沃土又在哪里?你如何把所学到关于布拉曼特和帕拉迪奥的知识,在扎哈·哈迪德的工作室里使用?哈迪德又是如何做到的?弗兰克·盖里又是怎么做的?我想展示一些例子,在这些例子中,大师们从建筑学科中获取养料,并消化吸收,从而实现它。你如何不依靠图形、Photoshop或计算机,而是将建筑知识融入当下去完成一件作品?换句话说,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文丘里、莫内欧(Rafael Moneo)、库哈斯、波菲里奥斯(Demetri Porphyrios)、克里尔(Rob/Léon Krier)、格雷夫斯(Michael Graves),所有这些建筑师都受过很好的教育,并将所受的教育融入到了他们的实践中,无论你是否同意他们目前的方向。

 

刚才提到这种旅行已经不可能了,今天不能像你和作为“导师”的科林·罗那样旅行。是因为这是不可取的,还是根本不可能?如果它不可能,为什么呢?发生了什么变化?

 

在那些日子里,世界要小得多,也慢得多。在过去一个人知道所有需要认识的人,而现在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在那些日子里,你要么去哈佛、耶鲁或普林斯顿上大学,要么你就被淘汰。例如,当我申请大学时,我申请了哈佛和康奈尔,仅此而已。我没有申请六或八所学校。世界已经变得更加多样而分散,过去耶鲁的情况和今天就不一样。彼得·埃森曼就没有时间或金钱去休假和旅行两、三个月。而且我已经结婚了。你必须是一位未婚的建筑评论家,愿意花自己的时间,不花钱,才能达成。没有人付钱给科林来做这件事,我们各付各的。这是一种学习的方式吗?当然我认为是。我是否觉得应该为指导者支付报酬呢?绝对应该。但我认为世界已经改变。

 

有趣的是,在罗离开剑桥后的那年夏天,我娶了我的第一任妻子。蜜月时我们在从佛罗伦萨到阿雷佐的路上,重复着罗和我的旅行。我们开车离开主路,来到一个小地方,有一条从科尔托纳(Cortona)进来的小路。我们经过时,我把车停在一家餐馆的停车场,那里没有其他车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绿色的小MG,那是罗开的车,我对我妻子说:“丽兹,你不会相信,科林·罗刚刚在我们后面停了车!” 而这是真的。罗和阿尔文·博雅斯基(Alvin Boyarsky)在一起,当时他是下一位参加壮游的人。师徒的危险在于你永远无法摆脱。

 

因为指导者是教条主义者,还是因为他所带来的智性的影子?

 

通常情况下,指导者是知识的传承。科林·罗从来不是个教条主义者。他从不坚持除学习方法外的任何东西。那次旅行的安排是根据科林对手法主义绘画和建筑的态度以及它与现代主义的关系所设定。我仍然通过手法主义者的角度看事情。例如,当我们第一次在罗马的时候,我们没有看博罗米尼和贝尔尼尼的作品,相反,我们看了卡洛·雷纳尔迪和维尼奥拉。我们去了坎皮特利的由雷纳尔迪设计的圣玛丽亚。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罗的导师鲁道夫·维特考尔曾在1935年写过一篇关于帕拉迪奥、博罗米尼与雷纳尔迪共通点的论文。雷纳尔迪一直困扰着我,直到我读到维特考尔的长文,而罗却从未告诉我这篇文章。

 

如果没有罗,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我。但同时,如果我没有逃离罗,我也不会是今天的我。

 

今天的建筑师们似乎是出于专业需要而非知识分子的兴趣去旅行。例如,我们这一代的许多建筑师都在欧洲的办公室开始他们的职业生涯。在鹿特丹停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你是否认为旅行已经成为职业发展的工具,而不是为了智识的发展?

 

这样的旅行是有原因的,那是因为今天人们不知道怎么看,也不知道看什么。比如说我认识一些人,他们在鹿特丹待了一年,但从来没有去看过阳光疗养院。他们甚至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他们没有去看在谢维宁根(Scheveningen)奥德的那栋房子,出于某种原因它被排除在历史之外。没有人教过他们这些东西。换句话说,没有人分析过约翰逊(Philip Johnson)的国际风格展,然后问:“他从哪里得到这些资料?他从哪里得知这些作品?”约翰逊有如此的文化修养,他看到并知道这一切。仅仅在菲利普身旁,我就了解到很多关于1930年代的欧洲的情况,以及他的旅行经历,还有他为什么要为1932年的展览做出这样的选择。

 

今天的学生会去雷姆、扎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事务所工作,但学生们并不好奇这些建筑师是如何把这些知识综合在一起的。

 

指的是支持这些建筑师的思想立场的原始材料?

 

除非受过教育,否则一个人如何才能摆脱风格的俗套?对我来说,教育是最重要的事情。

 

 


 

本文由译者徐千禾授权发布,部分图片来源网络,版权均归原作者所有。欢迎转发,禁止以有方编辑版本转载。

 

关键词:
深度
访谈
0
参与评论
热门标签
中国空间研究计划
建筑师在做什么
建筑师访谈
建筑讲座
有方招聘
行走中的建筑学
项目
视频
订阅有方最新资讯
投稿

*注意:

1. 邮件标题及资料包请以“新作/视频投稿-项目名称-设计单位”格式命名;

2. 由于媒体中心每日接收投稿数量较多,发送资料前请确认项目基本信息、文图资料准确无误。接受投稿后,不做原始资料的改动;

3. 若投稿方已于自有平台进行发布且设置“原创”,请提前开设好白名单(有方空间账号:youfang502;Space内外账号:designall),并设置好“可转载、不显示转载来源”两项。

请将填写后的表格与以上资料,以压缩包形式发送至邮箱media@archiposition.com,尽量避免使用网易邮箱的附件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