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性》释读07 | 二维与三维间的矛盾

接上篇  研究 | 《透明性》释读06（蓝色字体和删除线部分为对原文翻译的订正） 

（30）乍看上去，这一空间几乎与立面完全矛盾；尤其是主要层，即二层平面（见图13），图式所揭示的体量组织几乎与我们的期待大相径庭。花园一面的开窗方式提示玻璃背后可能存在一个单一的大空间，它又让我们确信这一空间在长方向上同立面相互平行。但是实际内部空间划分否定了这一推测：主体空间的长方向与我们推测的长方向恰好垂直。而且，不管是主体空间还是辅助空间，这个方向都明显占据优势，并且通过一系列侧墙得到强化。

【段落大意：加歇别墅的“想象的深度”（立面）与“真实的深度”（平面）之间存在矛盾。】

【段落作用：开始平面分析，欲扬先抑，指出二维与三维的矛盾。】

【理解要点：“平面”当然也是二维的，但在已经提供立面的基础上谈平面，等于增加了进深方向的一个维度，所以谈的是三维。这里开始呈现出矛盾了：进深方向的空间结构，与之前凝视立面时的推测正好相反。在主要层也就是二层，从分隔墙的方向可以看出，主体空间是垂直于花园立面横向并联的，而不是平行于花园立面纵向串联的。这在平面上有确切的证据，且看作者如何解套。】

（31）这一层的空间结构显然比表象复杂得多，它最终迫使我们对早先的推测作出修正。从平面上看，悬挑楼板的结构更加明确；餐厅的半圆形凸起强化了平行元素，而主楼梯、透空部分和书房的位置都再次强调了这一格局。这样看来，可以说立面的界面对内部空间的纵深发展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如同外部形态所暗示的，内部空间表现为一系列扁平空间的连续分层序列。

【段落大意：加歇别墅平面和立面之间的矛盾，从深层解读就不复存在了。】

【段落作用：继续平面分析，深挖空间结构，实现反转。】

【理解要点：本段一开篇就说“空间结构比表象复杂”，继续剥开“表层”看“深层”。通观全文，作者一直在引导读者“透过表象看本质”，从毫无线索可循的“正面”图像中读到三维的空间深度，更进一步读到隐含的空间结构。而在这种“抽丝剥茧”游戏中，本段可以说是剥到最深的深处。作者左右互搏，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咸鱼翻身。作者论证平行空间的存在，是从平面上的空间要素入手的，首先谈“悬挑楼板”，其实就是第（26）段中所说的紧挨着立面后并行的浅空间，在平面上下各窄窄一条，是确实存在的。在平面主体部分貌似竖向划分的三个部分，仔细观察确有横向扩展的倾向，只是因为功能需求，不得不左右并联。作者举了四个细节，一个是餐厅的半圆弧墙，它的轴向平行于立面；再者主楼梯、两层透空的部分和书房，也都是横向布局。从使用者的感受来说，这一层平面中多数的房间从内部感受都有横向延伸的倾向。然而作者接着说：“立面的界面对内部空间的纵深发展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这已经是用理论来套事实，很显然，立面应该是内在空间结构的外显，而不是反过来，先有立面后有纵深发展。但是作者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从文章自身的逻辑结构来说，的确是从立面开始讨论，逐步延伸到内在，将纵深空间的格局看作立面的延伸，也未尝不可。最终，“外部形态”和“内部结构”达到了统一，内部表现为“空间层化系统”，作者的左右互搏，终于圆满结束。】

（32）因此，通过垂直界面来解读内部空间，似应不惜笔墨；而进一步解读由各层楼板所代表的水平界面，则将带来类似的发现。在此，我们不妨采用与立面分析非常类似的方法，来对水平界面展开分析，并把莱热的《三幅面孔》再次作为出发点。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建立一种认识，即楼层不是墙壁、界面不是图画。加歇别墅中，处在同一平面上的阁楼和椭圆形的小室的屋顶、独立墙片的顶端和那个非常精巧的瞭望台的顶部，对应着莱热画作中第一重平面（见图11、14）。而画作中的第二重平面现在对应着主体的屋顶平面；楼板上挖去的部分露出下面的露台，则对应着画作中“侧景”的一层。在考察主要层（即二层平面）的组织方式时，同样的平行层面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此处，垂直方向上的纵深空间，依靠外部露台的两层通高和内部连接起居室与入口大厅的透空部分来构成呼应关系。莱热通过将处于外部的图层的内边缘进行位移和错动来增加空间深度，勒·柯布西耶则通过在别墅空间的核心部分挖洞来实现同样的效果。

【段落大意：同样地，关于“空间深度”的暗示性解读可施加于水平楼层。】

【段落作用：平面分析的最后一段，化平面为立面，延伸解读。】

【理解要点：在这一段中，作者拍案惊奇，将坐标轴沿X轴转了90度。之前谈平面、讨论“空间深度”，是以正对建筑正立面的站立的人为出发点，空间深度在Y轴方向；现在作者决定让人水平漂浮在空中向正下方俯瞰，将Z轴变成Y轴，将高度变为纵深，以屋顶平面为立面，来检验透明性法则是否依然适用。这显然是有违常识的，所以作者要先做一个假定，即“建立一种认识，即楼层不是墙壁、界面不是图画”，为坐标系的反常旋转做铺垫。故此，平面讨论不同于立面讨论，不再是层层递进关系。通过作者的分析，我们得知水平楼层间的透明性关系也是存在的，实现的手段就是“将立面切开，挖去一些部分，再把其它部件插入留下来的空位中”，只是此时切开的不是立面，而是平面。两层通高的吹拔空间等同于立面上的二层花园露台，亦即“在核心部分挖洞”。】

（33）这座住宅充满了一种空间维度上的矛盾，也正是凯普斯所指出的透明性的特征之一。在事实与想象之间，辩证的往还片刻不曾停歇。浅空间的暗示不断遭到深空间的现实的反驳，结果张力越来越大，深入解读的动力由此产生。将建筑体量纵向切割的五个空间层次和横向切割的四个空间层次无时无刻不在呼吁关注，这样的空间网络将引发无穷无尽的动态解读。

【段落大意：加歇别墅的空间维度矛盾正是深入解读的动力。】

【段落作用：加歇别墅个案分析的总结段落，以下回归主线。】

【理解要点：在铺陈了七段之后，“局中局”终于在此收尾，作者对加歇别墅的深入解析告一段落。段首再次提到“空间维度上的矛盾”，之后都是具体解说这个矛盾的内容，如事实和想象之间的辩证关系、深空间和浅空间之间的张力、浅空间序列在不同方向上的排列等。纵向上切割的五层，即与立面平行，四排柱跨所界定的三层加上南北两个方向的悬挑部分；横向切割的四层，即三个楼层加上阁楼和屋顶花园共同定义的一层。它们共同构成了“空间网络”，但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只是立面和屋顶平面，其空间深度方面的感知依靠暗示和想象。以上八段，绵密周详又不乏想象力，将绘画和建筑中的透明性问题一体化阐释，讨论不同维度上空间视知觉的特征，为解读勒·柯布西耶纯粹主义时期的建筑语言奠定了理论基础，是整篇文章的精华所在。】

（34）在包豪斯校舍建筑中，我们很难发现同等精巧的智力构造；事实上，理解这种空间属性要求细致耐心，与浮光掠影的材料美学真是格格不入。在包豪斯校舍的工作室一翼，曾令吉迪恩赞不绝口的东西，不过是字面的透明性而已；而加歇别墅的中引起我们注目的才是现象的透明性。假如有些原因导致我们把勒·柯布西耶的成就与费尔南·莱热联系起来，基于同样的判断我们会注意到格罗庇乌斯与莫霍里-纳吉趣味上的相似之处。

【段落大意：包豪斯校舍是字面的透明性，而加歇别墅是现象的透明性。】

【段落作用：对偶论证的收尾，第（24）到第（33）段的大总结。】

【理解要点：这段清楚明白地将包豪斯校舍和加歇别墅划入透明性的两个阵营。三句话，三层意思。第一句：加歇别墅的空间结构表现为精巧的智力构造（cerebral refinement），而包豪斯校舍的材料美学是浮光掠影（apt to be impatient）。其深层含义，依然是前者精微，后者肤浅，因为“浮光掠影”，原文是“不耐烦”，说到底就是囫囵吞枣、无意深究。结果，就把“现代”等同于一种表面材质的属性——亮晶晶、反射与折射。第二句：吉迪恩赞赏包豪斯工作室一翼，属于“字面的透明性”。呼应第（22）段，给吉迪恩下定论。“我们”则因为能够识别加歇别墅中的“现象的透明性”，而与吉迪恩划清了界限。第三句：“我们”、勒·柯布西耶与费尔南·莱热是一边；格罗庇乌斯、莫霍里-纳吉跟吉迪恩是另一边。这一段三下五除二，让主要出场人物拉手谢幕，团团坐分果果。《透明性》一文采用明确的二元结构，在行文和观念上都是相当古典的。在提到正面人物的时候，作者不吝赞美之词，如refinement、achievement；提到反面人物的时候，用的就是impatient、community of interest（忍着没有翻译成“臭味相投”）等，很像小时候读过的通俗演义。文章到这里其实可以结束了，但作者意犹未尽，又用（35）到（39）五段进行二次谢幕，让主要人物和他们的亲友团反复登场，对上述结论进行补充说明。】

标题图绘制、文章编辑：张靖雯

版权声明：本文由译者金秋野授权发布，文图版权均归原作者所有。欢迎转发，禁止以有方编辑版本转载。若有涉及任何版权问题，请及时和我们联系，我们将尽快妥善处理。联系电话：0755-86148369；邮箱info@archiposition.com

投稿邮箱：media@archipositio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