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热”建筑展，珠三角独立建筑师的声音

“亚热”建筑展，于9月16日—27日在广州海珠区晓园北路的银杏颐园养老社区举办，共有六位来自广州、深圳和香港的建筑师参展——广州源计划建筑事务所何健翔，德空建筑刘一玮，东意建筑肖毅志，图岸工作室朱亦民，深圳局内设计张之杨，香港元远建筑朱竞翔。

概述

不同于一般意义上追求“大热”的展览，“亚热”建筑巡展将带读者和观众到达参展项目现场，力求传达图像及文本之外更多维度的信息。

这是在广州首次举办的珠三角地区独立事务所建筑设计展。参展的六位建筑师都是小型事务所的创办者和主持建筑师，在各自城市长期从事体制外和市场边缘的建筑设计实践。所有参展作品都是近一两年建造完成的小型建筑和旧建筑改造，作品类型完全不同于市场主流的房地产商业开发或者政府主导下的大型公共建筑和城市地标。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珠三角乃至全国近年来城市建设和社会对建筑设计需求的变化，以及建筑师在经济、文化快速发展中的创作状态。

“亚热”展将以巡展的形式分几个阶段在广州、深圳展出，九月份的展览为第一阶段。本次展览的场地位于银杏颐园养老社区接待中心，这栋建筑由参展建筑师朱亦民与图岸工作室设计完成，也是参展作品之一。观众在参观展览的同时也是在体验参展作品。

开幕及讨论

9月16日下午，参展的六位建筑师以及特邀评论嘉宾东南大学建筑学院的史永高老师与观众们一起参观了展览，并在策展人李博的主持下进行了讲座和长达三个半小时的讨论会。讲座由参展建筑师朱亦民主讲，分享了两个参展项目洛阳国花园和作为展场的颐园接待中心从设计到实施的过程。

朱亦民强调了设计实践中建筑师与业主互动的重要性，以及近些年来在民间社会，尤其是城市中随着改革开放积累了一定财富的人群对个性化空间的渴望，由此形成的新需求和对建筑创作的影响。在朱亦民看来，以80后为代表的新一代投资者和业主出现以后，建筑师将有更多的创作空间。此外，朱亦民解读了设计中如何处理业主的需求与场地、气候、建筑形式、材料和施工等因素之间的关系，对参展项目的设计和施工过程进行了介绍，分析了其中发生的问题，以及技术行业管理和建筑业从材料到施工的相关市场中存在的问题和缺陷。

在随后的座谈中，参展建筑师和嘉宾与观众一起围绕展出的作品，就珠三角的地域特殊性、商业和资本在建筑设计中的作用、独立建筑师的状态、公共空间的意义及其营造等问题展开讨论。

· 谈“文化”时经常是在说死掉的东西，但生活本身才是鲜活的文化，珠三角拥有这种活力；

· 珠三角建筑师需要思考对自己身份的认知；

· 在建筑学领域，地域性越来越变成一个伪命题。

评论嘉宾史永高比较了他所处的长三角地区与珠三角的地域差异。他认为“文化”是大家常常不加思考就会使用的词语，谈“文化”时我们经常是在说死掉的东西，但生活本身才是鲜活的文化，而珠三角拥有这种活力。如果先入为主地带着对文化的定义看珠三角，很难对它有完整的理解和认识。珠三角建筑师可以挖掘某种跟普罗大众更紧密连接的可能性，不要忘记批判性的思考和对生活充满自信的状态。假以时日，珠三角会有很优秀的东西呈现。

史永高还提出了如何界定商业设计与独立建筑师，以及作为独立建筑师如何批判性地思考的问题。在他看来，独立建筑师要对社会状况和自身的实践有所反思，有自己的立场跟态度，知道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对甲方说不。

参展建筑师张之杨认为，在珠三角从事建筑设计，建筑师必须对“建筑服务”有清醒的认识，否则可能会对设计失去判断力。珠三角建筑师需要思考对自己身份的认知。本地建筑师只埋头拉车，每天都在解决具体问题，但实际上早就具备了自我批评的物质条件。在建筑学领域，地域性越来越变成一个伪命题。地域性不应该变成抽象的概念，它应该是心理学的、社会学的、文化和习俗性的层面上的问题。有时业主的需求就带有地域性，要适应它才能生存。

· 与国内其他地区比，珠三角的业主尤其把建筑项目当作一项投资；

· 在珠三角，建筑师做设计几乎不可能脱离商贸的成分；

· 房子在建好之后不应该像个收藏品一样结束了，而是生命才刚刚开始；

· 建筑不是照片，而是一种进程。

参展的另一位建筑师何健翔，指出了三种类型的业主与建筑师之间的关系：第一种是以西方文艺复兴时期为代表，业主作为建筑师的赞助人；第二种出现在十九世纪现代资本主义商业时代，业主作为委托人与建筑师作为被委托人形成基于商业合同和契约基础上的甲乙方关系；第三种是在建筑师的努力下，商业运作中有可能产生在纯粹商业计划与文化诉求之间的妥协关系。这三种业主与建筑师关系中，都有可能产生好的建筑作品。与国内其他地区相比较，珠三角的业主尤其把建筑项目当成一项投资。在这种情况下，形成了第二种业主与建筑师之间纯粹基于商业利益和合同的甲乙方关系。在珠三角，商业和贸易的要素是渗入血液的，作为建筑师的我们，做设计几乎不可能脱离商贸的成分。在广州，几乎不太可能出现古典的、艺术赞助人的那种关系，我们的每个操作都跟商贸有关系。如果不去关注这种环境，就几乎做不成任何事情。而在以北京为代表的北方地区，则有可能出现以业主纯粹为了新奇、炫耀或者类似收藏为目的去设计建造特殊类型的建筑。在珠三角地区，这样一种普遍的纯粹商业的甲乙方关系常常会制约建筑师的创作，产生负面的影响。然而其中也包含着某种活力，它需要建筑师在充分理解业主商业诉求的基础上去引导设计。

此外，何健翔认为今天的批判性不再是宏大的总体概念，而可能在一个特定范围发挥作用。房子在建好后不应该像个收藏品一样结束了，而是生命才刚刚开始。建筑不是照片，而是一种进程。策展人李博就此回应，认为这也是“亚热”做成小规模参观讨论以及坚持实地参观的原因。观众、甲方、使用者和建筑师要在建筑的具体空间里去考察包括时间上的，所有维度的信息。

· 如何在气候炎热的珠三角建造城市是很关键的问题，谁先把它描述清楚，谁就占有了数据资源；

· 传统岭南建筑的定义有必要重新梳理；

· 当空调成为一个全球化技术应用在各气候类型城市时，传统的生活方式和建筑的作用都会改变；

建筑师朱竞翔表示，对于珠三角，如何在一个气候炎热的地方建造城市是很关键的问题，需要大量长期的研究。谁先把这个现象描述清楚，谁就占有了数据资源，也就在文化的解释权上占据主导位置。长期以来，岭南地区的历史、文化和生活，是在一个北方中心的话语系统中被描述和规定的，不仅在政治上如此，在学术上也是如此，因此不免产生各种误解。

朱亦民对简单的用地理位置划分地域提出质疑，认为传统岭南建筑的定义有必要重新梳理。当空调成为一种全球化的技术应用在各种气候类型的城市时，传统的生活方式和建筑的作用都会改变。是否还应该主动追求可辨识的地域性差异，我们要持有存疑的态度。更重要的也许是从具体的场地、人的需求、技术条件和环境的特殊性等具体的要素出发，进行创作。

· 在广州，存在大量自发生长出来的街巷，骑楼、街道是当地传统的公共空间；

· 公共性似乎变成了建筑学里具有天然道德制高点的东西；

· 公共性有空间层面和实体层面。

关于公共空间这一话题，史永高认为有三个概念需要区分：公共性，共有性和开放性。公共性更多是政治的概念；共有性是对日常生活更有意义的；而开放性，意识形态的含义比较少，跟建筑设计策略的关系比较大一些。我们对公共空间问题应该更深入的追问：是什么人在使用公共空间？以什么方式使用？公共性是什么？是对什么人的公共性？

参展建筑师肖毅志指出，在广州大量存在的是自发生长出来的街巷，当地传统的公共空间就是骑楼、街道，这跟使用习惯、气候条件有很大关系。新中国成立后广州建了很多广场，由于气候炎热，使用率很低。另外，公共性应该以公共利益为导向，这背后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厘清。

何健翔表示，公共性似乎变成了建筑学里具有天然道德制高点的东西，而我们要追问，在东方尤其在中国，我们是否能够谈公共？公共对应的概念是个体，我们个体的概念是完整清晰的吗？如果没有清晰、明确的个体，我们如何谈公共？尤其是在我们的城市当中，权力和资本分割占有了大部分的空间资源的情况下，我们如何谈论这个事情？事实上，我们缺乏对这个问题进行讨论的基础。对每一个类似这样的概念我们都不能直接拿来使用，应该进行具体的分析。

朱竞翔提出，公共性有空间层面和实体层面。空间在搭建的过程中，它的物质性就带有社会属性。传统社会建造房屋用当地材料和技术，大家都能参与。如果用混凝土盖房子，那么就进入了一个现代社会的系统，只有专业人员可以参与，多数普通人被排除在外，技术本身就包含了社会性。

第二场讨论

9月24日下午，“亚热”展邀请了广州、深圳、珠海、中山等地的二十位同行及业内人士进行了第二场研讨。活动由参展建筑师刘一玮主持。

· 广东地区建筑师比较不善表达，是只干不说的沉默的一群人；

· 建筑师主要关心如何算账，做设计是第二位的；

· 越来越多广州的设计院转向二三四线城市承接项目，这样只能越做越低端。

广州美院建筑学院老师伍端肯定了“亚热”展这样的形式，认为广东地区建筑师传统上比较不善表达，是只干不说的沉默的一群人。“亚热”提供了一个讨论和发声的场合。岭南的现代建筑一直关注最朴实的人日常生活空间，从参展的几位建筑师的设计中可以看到这种关怀。除此之外也看到他们寻找建筑如何在应对社会、文化、精神、政治、意识形态所作出的努力。

广州建筑师邵菱，针对大家关心的甲乙方关系提出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广州的开发商对本地设计院和建筑师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直言这种影响带来了不好的后果。由于广州房地产近30年的快速发展以及主导市场的巨无霸式的开发商的影响力，设计院只要迎合这些开发商就可以赚钱。受开发商只关心投资回报的商业利益影响，建筑师主要关心如何算账，做设计是第二位的。但是，随着土地供应方式的改变，以及在过往的10年广州巨无霸开发商普遍都拥有了自己超过200人的设计院，许多开发商停止了与本地设计院的合作。这导致越来越多广州的设计院转向二三四线城市承接设计任务，成为国内三四流开发商的设计伙伴，这样只能越做越低端，设计收费也跟着降低。实际上相当多的本地建筑师被挤出了广州。相比之下，深圳建筑师的情况要好很多，他们比较关心设计的创造性，反过来也会对开发企业产生拉动的作用。

广州绿色之春文化公司出版人关鸣，肯定了“亚热”展把观众请到作品中的方式，认为这样的现场体验与讨论有助于拓展对设计师作品的理解和感受，向更高的精神层次提升。珠三角地区对文化和精神层面的东西的讨论相对较弱，但近几年情况有所变化。“亚热”也体现了这种变化。

深圳翠茜创意总设计师曲舲也表达了同样的感受。她认为这样的展览形式更能形成深度交流，并建议可以考虑引入一些新的展览形式。她希望建筑师让更多的普通人了解自己的意图，从而传达出价值观和生活理念。

“亚热” 建筑巡展第二站参观及讨论会将在十一月中旬举行，具体参观活动报名请关注公众号 “亚热代” 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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