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按:对比密斯早期和后期的作品,我们往往讶异于其建筑形式的巨大转变。而这种变化并非于一夕之间完成,而更多的是随着环境、挑战、业主和合作者的变化而变化。
在人们的印象中,密斯是传统建筑的颠覆者。但其实颠覆和传承往往是共存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作品既是进步的,也是保守的。”对新建筑的锻造,是为了适应不断迭代的现代化进程及其引发的哲学和文化讨论,而那些传递至今的精神和品质,则应该在新建筑中永生。
柏林西南角的采伦多夫区,有两座密斯·凡·德·罗职业生涯早期设计的住宅:一座是1911年建成的佩尔斯宅,另一座是1913年建成的维尔纳宅。1928年,密斯还为佩尔斯宅的新业主福克斯设计了一个面向花园的画廊。这些房子在数十年间被不同的业主基于不同的功能使用着,因此被无数次地改造,已不是原貌,现在这些房产是帕茨瓦音乐学校的一部分。
佩尔斯宅 1911
Haus Perls
这座位于采伦多夫海尔曼街14号的房子并不起眼,却下榻过很多名流,包括流亡海外的托洛茨基,以及乔治·格罗茨、约翰·赫特菲尔德等一干魏玛时期的左翼人士。
1911年,密斯为律师、艺术收藏家和商人雨果·佩尔斯设计了这栋房子,作为其第二处住宅。这座紧凑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矩形房子,令人想起申克尔在夏洛滕堡宫建造的新馆(neuer Pavillon)。
当时年仅25岁的密斯还在彼得·贝伦斯的建筑事务所工作。他对与他年龄相仿的业主说:“建筑师必须了解未来房子里要住的人。从他们的需求出发,一切就会自动生成。当然,除了业主的意愿外,房子的位置、朝向、面积对房子的最终布局也起着重要作用。根据这一切,再有机地推导出外观的位置和做法。”
根据业主艺术收藏家的身份和需求,首层的房间应具有展示功能;私密空间如卧室、儿童房、浴室、更衣室和客房则被安置在上层;地下室布置厨房、洗衣房和佣人房;背向花园的北立面,向一个狭窄的下沉庭院开敞。
平面的长宽比符合黄金分割,正如申克尔在柏林的旧博物馆(Altes Museum)。南侧,一个与建筑同宽的花园以覆满绿植的木质花架围合,直接与建筑衔接,首层内凹的凉廊与之相通。这个凉廊作为过渡空间,既可被视为室内房间的一部分,亦可被看作花架的一部分而被纳入花园的范围。凉廊两侧墙面的底部,有道浅浅的刻线,标示了墙体的起始,这一细节表现了构架的自主性。
西侧,乐器室面对着另一个花园。五扇通高的法式落地窗将这个较为开敞的花园以全景的方式呈现,使景观与建筑紧密关联。花园中原有一方石质的下沉庭院,庭院中原本设有一座雕像,作为该轴线上透视的灭点,为有限的室内空间提供额外的纵深感。
在建成后不久,佩尔斯宅就易主了。雨果·佩尔斯用这栋房子与爱德华·福克斯换取了五件马克思·利伯曼的油画。新主人福克斯是共产党的创始成员,同时也是一位艺术收藏家。正是在他的协调下,密斯给德国共产党设计了著名的革命纪念碑。1927-28年,福克斯委托密斯为佩尔斯宅加建了一个侧翼。福克斯曾计划把这座房子改造为一座讽刺画美术馆,却在5年后不得不逃离德国,他的房产和收藏随即被党卫军没收并拍卖。
福克斯画廊 1928
Galerie Fuchs
这个加建侧翼以一个L形的阅读室与佩尔斯宅的乐器室相连,此外还包含一间书房和一间较大的展厅。展厅的立面重复了住宅主体的样式,五扇向花园开敞的法式窗直接复制自乐器室,这种高度对应的立面使外部空间也具备了建筑性。画廊正对的花园原本有一个以粗糙石材铺设的微微下沉的庭院,如同后文将会提到的维尔纳住宅的花园一样,不过如今已经不再,或许依然埋藏在现状草地的下方吧。画廊采用可上人的平屋顶,上面设置了一个服务间,服务间和佩尔斯宅之间搭接了一片简洁的平板顶,形成凉亭。这个平板微微上拱,以便获得一个视觉上的完美水平面。屋顶平台并不能从画廊底层直接到达,而是连接着佩尔斯宅的二层。显然,这是一个私密的屋顶露台,延展了主人家庭的活动范围。
古典的立面之中,隐藏的却是反传统的空间序列:密斯将单独的房间串联,形成一个空间缠绕、相互咬合的房间布局,带来曲折的动线。密斯在此前就打算在一座砖制的乡间别墅设计中尝试这种空间组织,但那个项目最终并没有落成。1926年,也就是福克斯画廊落成前两年,密斯在斯图加特为建材商设计的用于展示的玻璃房子中就已经运用了这种空间组织。
对密斯来说,1926年是其风格和认识转向的重要年份,那年他受到荷兰集合住宅的影响。当我们对比1926年建成的莫斯勒住宅 (Haus Mosler) 和1927年他在克雷费尔德设计的那两个住宅(Haus Lange, Haus Esters)时,不难发现这种根本的转变。而同样在这一时期产生的福克斯画廊,一方面延续了其早期作品的主题,另一方面又注入了新的思考。
维尔纳宅 1913
Haus Werner
维尔纳宅紧邻佩尔斯宅,并未继续参考新古典主义风格,而呈现普鲁士乡村别墅风格,建筑的上层被芒萨屋顶(Mansarddach,以一位法国建筑师芒萨的名字命名的屋顶形式)覆盖。平面布局酷似贝伦斯的维冈特宅(Haus Wiegand),也可以说像申克尔的夏洛滕霍夫别墅(参看相关文章: A2019),建筑主体和从它的一翼延展出来的花架形成L形的半包围花园。
在东侧,建筑向这个私人花园开放,花园开敞而对称,具有纪念性。西侧临街面则设置围墙和栅栏,用以隔开街道的嘈杂。建筑的北立面因为厨房的凸出,也形成一个L形,这个L形的夹角中是一个被稍稍抬高的砖砌平台。此外,围墙和道路也都是砖砌的。
从平台进到入口大厅,通向花园的通道并没有出现在正前方,迎面的是一个具有古典风格的木质暖气柜,同样的风格在佩尔斯住宅也采用过。左侧,带有圆拱的门后,一部通向卧室的楼梯转折而上。通过房间一角的门,可以到达另一个位于中轴线的大厅,这个大厅以三扇法式窗向花园开放。
花园的中央是一方稍稍下沉的庭院,庭院的中央是一方1920年代才加建的正方形池塘,这些对称的图形强调了花园的轴线。加上不规则的石材、各色花草和池中浮卧的睡莲,让人联想到庞贝的古代庭院。东侧,地势上升,衔接相邻的佩尔斯住宅花园。两侧对称设置楼梯,中间的挡土墙原来是笔直的,后来被改为半圆形的Exedra,形成“矩形+半圆”的经典图形。
庭院的北侧,一段U形的廊子围合着狭窄的绿地,这种廊子被叙述为古典园林中常见的花架,但此处它们是相对封闭的。
对比密斯早期和后期的作品,我们往往讶异于其建筑形式的巨大转变。而这种变化并非于一夕之间完成,更多的是随着环境、挑战、业主和合作者的变化而变化。
在人们的印象中,密斯是传统建筑的颠覆者,但其实颠覆和传承往往是共存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作品既是进步的,也是保守的。”对新建筑的锻造,是为了适应不断迭代的现代化进程及其引发的哲学和文化讨论,而那些传递至今的精神和品质,则应该在新建筑中永生。
参考阅读:
Carsten Krohn, Mies van der Rohe. Das gebaute Werk
www.parzival-schule-berlin.de
现场照片均以135数码相机拍摄。笔者分别于2018年冬和2020年春造访此处,故照片中的季节并不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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